《天帝》岁月如刀

35、第 35 章

　　蛟族引爆一个大雷，他们倒干脆利落的走了，碧云山却没法立刻恢复如常。
　　作为大家所熟知的、与青岚关系好的蔓萝，成了被大家追问的对象。
　　蔓萝遇到的每一个人都试图从她嘴里掏出什么内情。
　　蔓萝能知道什么，她知道的也是那日大家都知道的。别说青岚师兄的身世，蔓萝连青岚的面都很久没看到了。
　　以前她去竹林小屋送几颗灵草，问几句自己修炼的困难，多半都能找到青岚，还能说几句话、喝杯茶。
　　自从恒阳神君下凡历劫，竹林小屋就总是空荡荡的没有主人。
　　难得筵席上见一面，蛟族就提亲了。
　　然后爆出青岚竟然是神尊之子！
　　按理……算好事吧？做一个普通的仙人，怎及得上做神尊的儿子。连恒阳神君都为了手足之情在丹愫神君面前维护青岚师兄。应该是好事。
　　或许她应该带上礼物去恭喜青岚师兄？
　　青岚师兄喜欢听神族的奇闻异事，就把自己最近抄录的那本手札带去。
　　蔓萝琢磨了几日，又挖出自己新培育的灵草，处理好，带上手札和灵草，往竹林飞去。
　　竹林外有个身影在徘徊，飞进了，蔓萝惊讶的认出竟是羽族昳彩。
　　呀！她特意追到竹林来寻青岚师兄的晦气！
　　好在昳彩没有进竹林，她瞧见蔓萝，高傲的转身离开，一个正眼也施舍。
　　蔓萝眼尖的看见她手里有本书。
　　她怎么也带了一本书？
　　蔓萝觉得奇怪，不过没有细想，走了就好。嗯，不走也不怕，不走的话，她就去寻恒阳神君。现在青岚师兄是恒阳神君的兄长，恒阳神君肯定会管住昳彩，而且一定会站在青岚师兄这边。毕竟筵席上恒阳神君可是挡在了青岚师兄身前。
　　血缘真神奇啊！
　　蔓萝感慨万千，带着继续落在竹林。
　　小屋里只有一个气息阴郁，看起来就不能惹的华微。
　　华微是问候大伯的吗？
　　蔓萝对华微的印象不坏，虽然华微脸色很坏，蔓萝还是怯怯的问：“华微姑娘，你也是来恭贺青岚师兄的吗？青岚师兄在家吗？”
　　华微看了她一眼，说：“他不在。”
　　蔓萝十分失望。主人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装灵草的玉匣拿来出来放在桌上。“华微姑娘，你要在这里等青岚师兄回来吗？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告青岚师兄，就说我来过。”
　　华微的目光从玉匣移到蔓萝脸上，但眼神空洞，她说：“我要走了，你留下等吧，等到了自己告诉他。”
　　不等蔓萝反应，华微起身径自离开。
　　留下蔓萝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拖着、犹豫着，蔓萝便等到了青岚回来。
　　青岚装束未变，仍旧一身素衣，脚踏麻履，木簪束发，简单清爽。
　　蔓萝抢先道出来意，又说了华微刚走的事。
　　青岚起先含笑听着，听到华微，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没有把华微扔在竹林不管的意思，每日都留心着华微的模样。今日他没发现什么异样，华微照样呆坐着，一副外界的任何动静都不入耳的状态。
　　毫无预兆就走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也不等他见一面。
　　青岚心里不安。
　　寻华微，就要去流光峰。
　　青岚想到多半会遇上恒阳，身法便无端沉重起来。
　　离流光峰还有一里路，异变陡生。晴天朗日，平地起风。风诡异得紧，不向东、不向西、也不向南北，竟是半空起盘旋着七扭八翘涌向上去。
　　流光峰射出一道金红流光，流光几乎撞到青岚面上，划化出恒阳模样，手里捏着一片玉简，上面只有三个字：我走了。
　　恒阳凝重道：“华微走了。”
　　走了？
　　走哪儿去？
　　要说天上地下，华微哪里去不了。但两人直觉不是如此简单。
　　青岚与恒阳不约而同抬头望天，天穹浩瀚无垠，异风不断，有越来越大的的趋势。云层先是被风撞得翻腾，随着风势越大，云层仿佛被无数只无形大手撕扯，撕得乱七八糟。云和云碰撞、摩擦，产生低沉而沉闷的轰鸣。飞鸟凄惶的挣脱风力，死命扑扇翅膀挣脱风力。天空尽头，隐隐一点深色。风卷着云，卷着无数残枝败乱叶朝着那一点深色呼啸而去。
　　青岚凛然，眼前之景唤起了无妄海归墟遇险的记忆。
　　越往那处飞，越能感受到不详的气息。
　　灵力仿佛受到无形的压制，连身形也越发摇晃起来。青岚堪堪维持着己身稳定，速度不落于恒阳。
　　风已经不能用流动来描述，它们恍若尖锐的、锋利的刀刃，呼啸着切割周遭的一切，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细碎杂物，被锋刃绞割成粉末。
　　罡风砭骨，一个纤弱的身影却悬于罡风最密、最劲之处。
　　遥远的那一点深色，近了看是小小的缝，幽邃而诡异。神秘而超然的气息从中泄出，让人心生敬畏又充满恐惧。光线在天缝边缘扭曲、折射，形成一道道光怪陆离的光影，如同末日前的幻象，让人目眩神迷。
　　额头湿冷，不知什么时候发了冷汗，脑海里发出阵阵嗡鸣。
　　忽的嗡鸣消失。赤红的灵光笼罩在他身上，将罡风和奇异的压力一并挡在外面。他撤回自己的灵力，身体顿时轻松许多。
　　心里却生出酸涩。
　　青岚的目光落在那身影右手。纤细白嫩的手指握着粗壮的斧柄，斧柄上的缠绕着古老的时光痕迹。斧身形制奇特，硕大的斧身宽而阔不说，却只薄薄一片。巍峨山脉之重，片纸蝉翼之轻，奇异的融为一体。非金非玉非铜非铁，镌刻着创世之初天分地开的壮阔纹路。
　　盘古斧！
　　她要用盘古斧破碎时空！！
　　她想要回到两万年后！！
　　两万年后，华微以东皇钟护体、盘古斧为器劈开时光，来到两万年前。据华微所说，东皇钟和盘古斧都在时光通道废为碎片。
　　那她手上的盘古斧……
　　青岚只是推测，恒阳却能确定。
　　盘古斧就收藏在流光峰的库房，库房对华微不设限制，她能拿到不难。
　　但他的库房可没有东皇钟。东皇钟这会儿还是蓬莱的镇岛之宝。
　　华微回头望见青岚恒阳，厉喝道：“别过来！”
　　恒阳聚出一道护体结界想笼住华微，却被她闪身躲过。恒阳急道：“华微，不要胡来！”
　　时如逝水，能跋涉一次已是万中无一的幸运。焉能有第二次？天道在上，华微哪里是要回两万年后，分明是要魂归天地！
　　华微冷冷道：“不用你们管！”
　　罡风冲着挤着往天缝钻，从身边擦过，与护体灵力摩擦，是不是发出叫人牙酸的声音。
　　那小小的缝隙显而易见就是华微的杰作。
　　华微说罢，抬手挥斧劈砍。
　　斧身仿佛发出嗡鸣，锋刃寒光闪烁，无形的灵力汇聚于斧身，然后劈向天缝处。
　　盘古斧，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神器，伴随盘古诞生于混沌。它抽取混沌之气，劈开天地。华微要驱使盘古斧，盘古斧就抽取天地灵气……还有近处的、握着它的华微体内的灵气。
　　天缝未扩大。
　　华微灵力损耗，魔气没有了压制，黑雾逐渐笼罩着她的身体。
　　恒阳趁机飞身上前，欲夺盘古斧。
　　岂料华微一直戒备着他们，恒阳的身影刚在原地消失，华微也立即冲向天际裂缝。
　　罡风密布，华微灵力损耗太多，竟维持不了护体结界。
　　恒阳不得不停下。
　　“华微，快下来！”眼看一道罡风割破华微的脸颊，青岚心魂欲丧，惊骇叫道。
　　血珠滑过脸颊，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染出一朵小小的红。
　　华微没有擦拭。
　　“不要白费功夫了……”华微挡住了罡风的去处，罡风如急湍冲击着她这块“礁石”。
　　她的肩膀、胳膊、脊背……到处都是锐利罡风割开的伤口。
　　“我骗你们的，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蔓萝追随青岚艰难而至，刚现身就听见这句话，顿时被震懵了。
　　青岚和恒阳脸上没有意外。
　　华微愣了，随即自嘲的笑：“原来你们根本没有相信过我……我真蠢……”
　　青岚与恒阳视线相撞，又倏的分开。
　　恒阳先道：“我信。血脉不能做假。”
　　华微冷冷的看着他们，仿佛在说“骗子”。
　　青岚道：“《异闻录》记载一种法术，以九天息壤塑形，以两者血肉为基———”从华微叫他第一声爹爹开始，他就想起了这种法术。情人的血，情人的骨，用九天息壤融合，在以二者元灵蕴养，天长日久，就会生出灵智来。
　　男子怎么可能孕育孩子呢……
　　现在的青岚知道有这个法术，还不知道具体如何施展。也不知道两万年后的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创造出华微，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创造出华微，还是恒阳所为，亦或是他与恒阳一起为之！
　　突兀的尖啸响起。“不要说了——”
　　眼泪顺着华微的脸颊流淌，和血色融合。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骗我——”
　　“我不知道！”青岚爆出一声厉喝，连恒阳都惊了一下。“我不知道两万年后的我是怎么想的，但是我能感受到你我血脉相连！”血脉二字音格外重。
　　“如果我不愿意，就不可能让你在我身边长大！”青岚相信华微说的那些相处的细节，也相信华微的孺慕之心。“如果我不愿意，我不会让你叫我爹爹。”
　　青岚说出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愿意有你这个女儿，难道你不要我这个爹爹了吗？”
　　泪水模糊了华微的视线，她无声的痛哭。
　　几道流光闪过，天象异变，惊动了碧云山神族。
　　凌霄神尊、丹愫神君、还有恰巧与他们一块儿的昳彩。
　　正听见华微哭喊着：“我想要，我想要爹爹——”
　　恒阳亦湿了眼眶，朝华微伸出手：“华微，回来，阿爹还是你的阿爹，永远都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