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岁月如刀

2、第 2 章

　　昳彩满脸震惊，又委屈又生气，带着哭腔唤羽族族长：“姑姑……”
　　羽族族长丹愫神君面沉如水，但并没有太多惊讶。凌霄神尊亦是如此。
　　夷澂神君大宴上凡是见过那小姑娘化身凤凰一幕的，心中都已信了大半。
　　丹愫神君与恒阳神君真身都是凤凰，今天之前，除了母子俩，天地之间再也没有第三只凤凰。
　　龙凤二族受天道眷顾，怀天地灵气而诞，生而神灵。天地间所有的生灵都匍匐于龙凤二族之下。
　　然而备受天道眷顾的龙凤二族却未能和睦共处，为分出二族高低数次大战，几乎震碎鸿蒙，天地重归混沌。龙凤二族伤亡惨重。
　　天道是公平的，越是生来便强大的族类，越是繁衍困难。龙凤二族的生育能力与其强大的法力恰恰相反。二族许多夫妇结合后百年千年都难以孕育出子嗣，即便有血脉，也多是一脉单传。
　　龙凤最后一次大战之后，龙族终于惨胜凤族。凤凰一族不得不以龙族为尊，然而无论龙族还是凤族都血脉凋零。如此局面终于让两族放下仇怨，凤族不再强求复仇，龙族也没继续对凤族赶尽杀绝，两族终于开始寻求和睦共处之道。
　　从此有羽之类归属凤凰管辖。有甲、有鳞、有毛之类均为龙族附庸。天地万灵皆以龙族为尊。
　　很多年过去，龙族和凤族的血脉都越来越少。
　　在丹愫神君和凌霄神尊之前，龙凤二族尝试过各种延续族群的方式。
　　譬如不与外族通婚。
　　譬如多与外族联姻。
　　前者保证了本族新诞生的孩子都是龙或凤。但那三千多年里两族新诞生的孩子都保持在个位数。后者让两族的新生儿在短短一千年里都成功的突破了个位数，但新生儿里有孔雀、毕方、火鸾、蛟、螭吻、狴犴……
　　到了丹愫神君这一代，凤族只有她与其子恒阳神君。而龙族，只有凌霄神尊了。

　　半响，鸿翎长老拾起笑容，对丹愫神君道：“恭贺族长，凤族后继有人。”
　　昳彩愕然：“长老……”
　　鸿翎道：“无论如何，凤族血脉承续是大喜事。”
　　丹愫终于点头，她的表情不复严肃。
　　昳彩委屈的看向丹愫，丹愫竟劝道：“凤凰血脉的延续乃羽族大事，昳彩，你要懂事。”
　　昳彩眼眶通红，咬着嘴唇，不甘的点头。
　　随着丹愫神君和羽族承认小姑娘的身份，原本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庭院中紧绷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

　　诸神散去时，恒阳唤青岚：“青岚师兄请留步。”
　　庭院中只剩下青岚和恒阳。
　　恒阳走到青岚面前，端正的行了个礼：“青岚师兄。”
　　青岚闪避不及，急忙拱手俯身回礼。“恒阳师弟。”既然已经留下，正好——青岚从袖内掏出一只小巧的玉匣，奉于身前。“昔年我在东海……”
　　“青岚师兄，恒阳有件事想托付于师兄？”恒阳随手接过青岚手中的玉匣，急切的打断青岚的话。
　　青岚不明所以。“青岚修为平平，不知何处有助于恒阳师弟？”
　　恒阳想请青岚帮他带几句话给夷澂神君的刚认回来的女儿盈月仙子。
　　“我与她虽然的确有血缘之亲，但我可以真身发誓，在我记忆中，绝没有与任何一位仙子有过特殊关系。请盈月千万要相信我，待我查清一切，一定会当面与她解释清楚。”这个“她”显然就是从天而降的、恒阳的新鲜大闺女。
　　看着青岚难掩惊愕的模样，恒阳难为情的说：“其实我与盈月早已相识，师兄向来嘴严，我相信师兄一定不会外传。”
　　青岚收起惊讶，缓缓点头。“恒阳师弟放心，话我必会带到。只是口说无凭，师弟可有什么物件与我做个信物，也好叫盈月仙子相信我是传话人。”
　　这好办。
　　恒阳伸手在虚空中一抓，手里多了一支粲然生辉的簪子。簪身金红，簪头似火焰又似凤羽。
　　青岚接过簪子，触手炙热却不灼人，其内澎湃的灵力令人咋舌。早就听说恒阳将自己的翎羽炼成一件旷世法宝，想必就是这支凤翎簪了。
　　他喟叹道：“连凤翎都送出去了，这位盈月仙子必是恒阳师弟的真命天女了。只是丹愫神君那边，师弟恐怕要仔细思量，否则对师弟对盈月仙子都不是好事。”
　　提起丹愫，恒阳脸上也浮现愁容。

　　青岚刚回到碧云山又接了恒阳的嘱托，连自己屋子也没空回，立刻又乘风驾云，往夷澂神君府邸飞去。
　　筵席已散，洞府清净。
　　盈月仙子亲自见客，听了青岚的转述，接过凤翎思索片刻，问道：“青岚仙君，我可以随你去碧云山见见恒阳吗？”
　　盈月直呼恒阳之名，收下凤翎簪的态度又那么坦然，可见她与恒阳确实亲近。
　　“盈月仙子客气了，仙子芳驾，恒阳必会欢喜。只是令尊……同意吗？”刚认回来的女儿，就要去寻情郎，夷瀓神君恐怕不会高兴，尤其夷瀓神君夫妇对丹愫神君不太看得惯。
　　盈月请青岚稍候，转身离开去寻夷澂神君，再出来时告诉青岚她已得到允许。
　　青岚没想到夷瀓神君对盈月如此迁就，当下无话可说，只好暗自希望羽族已经离去，尤其是昳彩，千万别与盈月撞上。
　　幸好回到碧云山，已是星斗高悬。
　　流光峰悄然无声，只有一道颀长的身影负手立于峰巅之上。清风撩起他的发丝，一双凤目在夜晚也湛然有光。青岚与盈月落在流光峰山脚，那道身影飘然而至。
　　正是恒阳。
　　“盈月……”语气难以揣摩，似叹息又似喜悦，似歉然又似无奈。
　　盈月的态度大方多了。“等待只会让我胡思乱想，我想着与其听别人说自己乱猜，不如现在就亲耳听听你怎么说。”
　　许多矛盾都来源于未知和猜疑。青岚觉着盈月仙子真是个通透的姑娘。
　　恒阳点头，赞许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看看青岚，虽说信任青岚，但向心上人解释私生女的事总有些尴尬，不好当着第三方讲。况且有第三方在场，还如何诉诉衷情，表表真心呢？
　　接收到恒阳的示意，青岚识趣道：“两位慢聊，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转身离开。

　　明月清风，星子生辉。
　　漫步于青石阶上，耳畔听着草虫喓喓阜螽趯趯，真是清幽雅静，岁月静好。
　　流光峰得名于夜游草的种子。夜游草的种子在成熟时会发出荧光，晚上起风的时候会把它的种子吹向四面八方，恍若星海流光。也不知小情侣有没有心情欣赏。
　　多半是没有心情吧。
　　即便盈月不介意恒阳多了个女儿，但丹愫神君绝不会乐意恒阳与盈月结合。
　　一来丹愫神君与夷澂神君夫妇不合，二来丹愫神君一心盼望着恒阳能与昳彩结为夫妇。
　　丹愫神君性烈如火，脾气上来连凌霄神尊的面子都不给。就冲夷澂神君筵席上丹愫神君对盈月百般挑剔言语刻薄的态度，莫说接受这个儿媳妇，只怕瞧见恒阳与盈月多说两句话都要闹一场。
　　恒阳若想与盈月缔结良缘，难之又难！
　　也是奇怪，丹愫与昳彩对恒阳身边出现的女仙都警惕非常，恒阳是如何瞒过她俩结识盈月？还有他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连他自己都惊讶异常，可见他是不知道自己做了父亲。
　　怪哉？怪哉！

　　流光峰北面七十里，大约五六百年前，流星坠落在这片土地上，生生将平地砸出凹谷。因而得名落星谷。几百年过去了，凹谷遍生竹林。竹林中央有一块空地，青岚就地取材，搭了几间竹屋。竹林密布，阳光稀疏，溪水潺湲着在屋后绕了一圈，给清冷的环境又添了几分寒意。
　　青岚没有进屋，直接跃上屋旁一块人立高的大石头。盘腿闭目，手捏真诀，静心澄气。
　　随着他气息变化，空气中灵气汇聚，逐渐凝实如流水般澄澈。青岚的身体像一个漩涡，将周边的灵力吸附过来。
　　那灵力光芒非黄非红，倒隐隐有些发蓝。
　　青岚沉浸在修炼中，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阵一阵的喧闹，将他从玄妙的境界中逼了出来。

　　他多少有些不悦，但还是收拾精神，朝喧闹处飞了过去。
　　晨色熹微，东方一线灰白。天穹之下仍是一片青黑，但朝阳一出很快便会褪去，迎来光明。
　　青岚落在碧云山主峰，凌霄神尊的六合宝殿前站着许多身影。
　　六合者，天、地、东南四北四方。

　　青岚看见羽族的鸿翎、朔风，碧云山的齐云、瞻云、拂云、蔓萝……咦——盈月还没离开？
　　盈月脸生，若非此刻诸君注意力均在别处，恐怕早就被盘问了。盈月瞧见青岚，对他浅浅一笑。青岚顺势步至盈月身侧。
　　与神族对立的是两个黑乎乎的身影，浑身上下都泛着黑气。
　　魔族！
　　看清之后，青岚露出惊讶的表情。
　　能维持人形不散，能在仙灵之气浓郁的仙界维持人形不散，必是法力高深的大魔。
　　中央，一个女魔与恒阳战成一团。
　　盈月除了恒阳只认识青岚，一边紧张的盯着恒阳一边悄悄的向青岚打听魔族由来。
　　盈月一直生活在凡界，前不久被夷澂神君认下才初入神界，仅涉足过自己家和碧云山。仙界尚且陌生，何况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