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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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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夜
从小我就是个很皮的小孩。至于具体皮到了什么程度,用俩字就能很形象的概括“欠扁”。
反正在我记忆里,印象里,模模糊糊的童年里,但凡事有身体素质打我的,且有资格和名义的,都打了一个遍。就连我奶奶,也凑着热闹挠过我。
具体的例子举不胜举,我印象比较深的一共两次,不多不少。
一次是我妈逼急了第一次亮出了菜刀,原因自一双市场价7.8大洋的羽毛球拍。
再者一次是我姥爷,那次似乎是和四姨家的小贱人妹妹争锋掐架,我被他老人家从里屋拖到了大院,在那只汪汪叫吃了我一个月火腿肠的死狗面前,用柴火棒子抽了一顿。
从小我就是个消极悲观遇事冲动的人。
因为没钱买不到零食,我老妈帮着那死妹妹打我,我想过数次自杀,并差点履行了数次跳河未遂事故。
当时我面朝湖水背朝玉米地,在经过了一次次思想斗争后,我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真理,那就是与其自哀自怜乃至自残报复自己,不如报复社会毒害家庭。当一个小孩在家里得不到公平合理的对待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规范执行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私了。
于是我改变了作案方针,提升了生活质量,从在大人面前公然动武改成了动用私刑。只把我妹妹这个千人恨万人魔的小SB打的是屁股开花满地找牙。
真理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这句话人诚不欺我。
在我上小学之前,我一直属于盲流子。
盲流子是方言,意思就是没户口的游民,所以我生活自由散漫游手好闲,去乡下就爬山摸鱼跟小妹打架,在家就走东家窜西家破坏绿化强抢比我小孩的数码宝贝贴纸,这样的日子直到八岁上学。
我家小学就在社区,是老爸单位的厂办子弟小学,在那里我学会了很多事情。
比如老师都是王八蛋。
比如在我刚上小学的第一个月,我和后座的一个白白胖胖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讲话,在自学课上聊得正起劲,这女孩是班上的文艺委员,我们都觉得她长得很白很好看。
当然在我十九岁时在遇见她时,她已经成为了这世上我最不能容忍的三类人之一。
第一类人就是,又丑又胖戴眼镜的女人还穿OL装。
第二类就是,又丑又胖戴眼镜的女人还盘头穿红旗袍。
第三类就是,又丑又胖戴眼镜的女人。
当时我们正在说话,在她没有成为那样的人家惨剧的时候,我们中年发髻年老色衰领导无视的妇女型班主任XX就进来了,二话不说让我们俩齐齐罚站。
那女生在老师的训斥下开始梨花带雨,小小声的抽泣真是我见犹怜。我在家里那些年由于七大姑八大姨大爷二大爷三大爷生的兔崽子的竞争和上下三楼大小猴孩子们的枪林弹雨中早已磨练的皮如钢甲舌如尖刀,足以承受她这种不与时俱进只会怨天尤人借未成年人泄愤的口水攻击了。
于是她看了看哭的惨兮兮的文艺委员,在用鼻孔看了看戳在地上就生根的我。然后人家回座,她指着我对全班说“你们看看,人家还知道有些脸面,还知道哭。像这种人没脸没皮连哭都不知道。”
当时我就接嘴道“谁让我没像你似的,天生一张哭丧的马脸。”
乃至下学期换班主任,我一个后桌男生值日把垃圾倒在了我的课桌洞里,我挥舞着扫把脚踩畚箕把他和那个新老师打的落荒而逃哭天喊娘。
学生的福利真不算多,花的是家长的钱,流的是我们的血,多少年熬出个少年白才能出去毒害社会。
放假算是一条。
在我上小学五年级时,没记错的话,那是我妈和我们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了。
当时我记得我只有50快的压岁钱,我妈照例对我说了那句弥天大谎“你把钱给我,妈帮你存着。”
我妈是农村人,嫁到了城市。我奶奶是个不穿胸罩的老太太,这种老太太都有种特质,就是趋炎附势小人十足。
我还记得一件特有趣的事,就是我家住五楼,我无聊时从阳台往楼下扔点着的小花炮,就是只有一点点响的那种,不小心掉进三楼人家晾的内裤里,炸了个洞。
我爸爸家还有一个哥哥,那是我大爷,我大爷是个猴精猴精的瘦竹竿子,还是那种看上去斯斯文文、知识分子、金丝眼镜。一看就一肚子坏水的黑心竹竿。听说他得了肝病,说实话我真的挺担心他,唉,早让他别老贴着领导的屁股喝那么多酒,群众们压力很大。
他老婆是个公务员家庭出身,当初我大爷就是因为她才当上单位的某职务。她也是那种心胸狭隘、挑毛拣刺、说话舌头长一截的。
所以说这对两口子,狐狸和猴配的,配得好,太奸了,物极必反嘛,生出了个弱智妹妹。这孩子本来就不奸,还早产,世界奇观,世界奇观,可圈可点可圈可点。
他们夫妻加上那个弱智赔钱的闺女一家三口一直窥视我们的还在我爷爷名下的房子,所以直到现在,别人骂我你大爷的我从不生气。
我记得,起码在印象里,那一年我用我的压岁钱第一次做了有纪念意义的事情,就是拐带着我大爷的好闺女跑到家属院出去过两条马路就到的华联超市外圈找了很多大头贴。顺带还用一块钱硬币捐献给了抓娃娃机。
当时的不法商家还有许多实心眼的,不像现在的抓娃娃机,是绝对不会让你抓到的,我在‘抓场’上一向所向披靡,只抓的是那些小摊贩的阿姨们闻风丧胆。以至于后来我爸爸在人民广场上做起了套圈生意,就是两块钱十个环套小东西那种,奖品都是从我的库存里提供的。咱表不提。
在很多年以后,我已经身处南方某小城市,腰倚上海脚踩杭州逞尽狐假虎威之能。当我偶尔朝花夕拾一下翻翻那些岁月的痕迹时,突然发现小学的我是那样的成熟稳重眉宇凝重,我就想到一个成语了——老骥伏枥。
在东北的腊月是腊月,二月三月一直到四月甚至五月,都他妈和腊月没区别。
我乡下老家就常听人说起,腊八农闲的时候,那些臭老爷们白天喝高度酒,晚上半宿搓麻将,东北麻将豪气啊,净他妈诈胡。
常有人半夜喝高了,倒在道边上睡死,第二天再一看,就已经冻死了。那样子,很像王菲演唱会的妆容。
我之所以说起腊月,其实很简单,简单的说,我喜欢,甚至留恋腊月。乃至留恋东北的冬天,冻死人的气温也好,变态的老头也好,他们额头上都盖着红艳艳的大戳上刻‘东北原产’。
最后我还记得,那一年冬天我妈和我爸又干了一仗,鸡飞狗跳的情形不予描述,直接导致的战果就是;一,我妈生气的抡起了菜刀,把自己手砍了——没掉,缝针了。
二,我在混乱中投出了一枚名叫捶背器的手榴弹,带着复仇的火焰成功砸中了我爸的鼻子,造成了抄纸的大量浪费。
我妈哭了三个腊月。
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坐上了南下的火车,我迈向了自由的独木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