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消失后》来二十一份芋圆

12、情愫（二合一）

　　人声鼎沸中，在无人注意的一角，他向她走来。

　　沈云珂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在的方向，看着这张三分像他的脸。云城的回忆在脑海中闪过，大雨，长亭，少年，琴音……

　　两人相隔一段距离时，赵无泓忽然想起来什么，很识趣地停在原地。他的目光，依然看向她。
　　他眉头紧锁，看上去好像很为难似的。一番纠结后，他还是没有继续向前走向她，而是停留在原地，好像在等她做选择。

　　沈云珂平生最厌恶的是所爱之人的欺骗。

　　但是，她与沧陵，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本就没有信任过，又谈何怨恨？的确，沧陵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还骗她说什么自己家道中落。可是，挺公平的。她也骗了他，“一见钟情”就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谎话。

　　更何况，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真正全心全意相信彼此？

　　赵无泓既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转身离开。

　　热闹的宴会异彩纷呈，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回荡在庭院里。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在这一角落，两人眼神中寒光四射的交锋。他们的眼神都冷厉，好像想要将对方看透。
　　沈云珂和赵无泓现在就像是在打赌，谁先动容谁就输了，谁对云城往事认真了谁就输了。

　　沈云珂没有心思玩装陌路人的游戏。说实话，她更好奇赵无泓的目的。
　　先是云城的雨中邂逅，再是他“好心”收留，还有他悄悄地派人跟踪她，监视她在云城的动静。然后就是他忽然出现，换了一重身份站在她面前。这一桩桩，一件件，那可真是太巧了。

　　她可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巧合之处多了，那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显然，这一句棋，是赵无泓精心布置的，而她，就是他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蓄谋已久的接近，漫不经心的重逢……都是他早有预谋的策略。

　　赵无泓，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剑拔弩张的沉默中，沈云珂先败下阵来——她想要知道真相，更想洞察潜在的威胁。
　　她心高气傲惯了，忍不了别有用心的人将自己视为精心安排的一颗棋子。她不想成为受人操控的傀儡。

　　她假装不经意间与他擦肩而过，在她耳畔快速地说了一句：“王府门口见。”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不容置疑的决定。
　　沈云珂若无其事地离开。

　　王府外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府里张灯结彩，欢声笑语；府外空无一人，阴森森的。月黑风高，鸟啼虫鸣。
　　不过这样正合沈云珂的意。没有闲杂人等，更适合好好谈事情。

　　她等一会儿，赵无泓就到了。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都好像是在酝酿着要说的话。

　　沈云珂率先打破沉默，她讽刺地哼了一声，开口道：“阁下真是好计谋啊。我一时间，不知该叫你赵公子，还是该叫你沧陵了。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不想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好奇的问题。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回应她的是沉默不语。

　　“既然赵公子不愿意开口，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不过，我想要提醒赵公子一句——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赵公子日后做出什么于我有害之事，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在云城，你收留过我一段时间，我也治好了你的眼睛。你派人监视我的事，我就当不知道。赵公子，就此别过。日后可不要忘记我今日的提醒。”

　　既然他不愿意交代，她也不会强人所难。但是，日后他若是威胁到她，威胁到沈家，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她转身就要离开。

　　赵无泓还是没有开口。他没有想好，这一切该如何开口。也还不确定，要不要开口。以她的谨慎性格，如果他告诉她实情，她顺藤摸瓜，就会发现他很多秘密。风险太大，他不敢冒险。

　　他留在原地，感受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在心里自嘲。
　　沧陵，你瞧，只有你当真了。云城那场梦，不清醒的是你。

　　可是沈云珂，你的一句“一见钟情”原来这么轻飘飘的吗？说完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说，你曾经对见到的每一个美男子都说过喜欢。

　　骗子。
　　算了，也不能怪她。一开始先编织谎言的人，是你自己啊。

　　沈云珂回到席上，一看对面，周言澈不见了踪影。再抬头一看，高台上芷汀和昀王也不在。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的心仿佛被揪起来，惴惴不安的。

　　芷汀应该是与周言澈见面了吧。时隔三年，故人重逢。
　　回不到的过去，不能再开口的誓言……
　　这两个人，终究是没有缘分……
　　她很担心芷汀。
　　芷汀……一向能把事情处理的很好。可是，她每次都会委屈自己……
　　她过得太苦太苦了。

　　但是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个了断的。
　　而且，是要由她自己亲自去做。

　　宴会散场后，沈云珂回到沈府。

　　她的思绪很乱。

　　今日看见赵无泓的脸，她就想起来那个人。

　　她觉得自己也挺可笑的。
　　她心疼芷汀痴情，为她感到不值得。
　　可是她自己也挺傻的。
　　明明被蒙在鼓里，下意识还是想要为她那个好哥哥找借口。

　　沈衡暄，你真的没有心吗？如果不是自己在街上认出了他，他是不是从没想过要与她相见？

　　明明从前，他们不是这样的。怎么忽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她坐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思绪回到了她刚刚见到沈衡暄的那年。

　　那一年，她六岁。
　　活了六年，她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哥哥。

　　他来府里的那一天，府里特意装扮得很漂亮。树上挂了精致的小彩灯，略微陈旧的门重新换成新的了。从不摆画的的家中居然挂起了许多好看的画，柜子上添了很多雕饰华丽的东西……就连花圃里也新栽了一批五颜六色的花儿，沈云珂只认得出最美的牡丹。一向不修边幅的沈府忽然变了一番模样。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刚来府上的哥哥精心准备的。

　　于是，忽然之间，六岁的沈云珂多了一个哥哥。

　　一开始，她是讨厌这个哥哥的。

　　爹对外说，哥哥是祖父亲戚那边的孩子，从小就住在乡下。但是祖父生病后，没有人能继续抚养他成人。祖父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爹。所以爹就将他接进沈府，当做是自己亲生孩子一样教他养他。可是，沈云珂自己都不知道，祖父家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她还听在府里做事的老人说，哥哥根本就不是什么祖父亲戚的孩子，而是爹遇到娘之前生的私生子，所以才在祖父那里寄养的。

　　她本来是不信的。爹明明就很爱娘，怎么可能会和别人有孩子？

　　她问父亲哥哥的身份。可是，爹很凶地告诉她：“以后，他就是你哥哥！”没有一句解释。甚至，爹亲耳听到府里的下人的传言，也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更没有惩戒。
　　他们都说爹是心虚了。

　　所以，没见到哥哥之前，她是讨厌他的。一个六岁孩子的讨厌，不需要很多理由。

　　但是，沈云珂看到哥哥的第一眼，其实很喜欢他的——他长得白白净净，眼睛也很好看，亮亮的。眉清目秀，宛若画中之仙。

　　令她失望的是，他的性子太冷了，简直比冬日里的白雪还要冷！她怕他不适应在沈府的生活，就主动找他说话，想要让他不那么孤单。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理会过她，只是用一种“离我远点”的眼神审视她，还总是嫌弃她聒噪。

　　他们的梁子就这样结上了。

　　六岁，正是闹孩子脾气的时候。因为长久被无视，六岁的沈云珂彻彻底底讨厌上了沈衡暄。

　　但是，时间久了，她觉得哥哥也挺好的。
　　因为哥哥虽然不主动和她讲话，但是偶尔会给她送好吃的，比如，桂花糕、糖人……哥哥逢年过节的，还会给她送一些精致的小发簪、小镯子之类的，礼物都很漂亮，她很喜欢的。

　　那时她又觉得，哥哥也不坏嘛。
　　所以哥哥有空时，她尝尝跑着去找他玩。

　　她更满意的是，哥哥也渐渐会同她聊天了。
　　他常常给她讲故事，有的是哥哥编的，有的是他在乡下生活时发生的。不过，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提到过祖父。沈云珂也没在意。

　　哥哥性子清冷，常常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如果没有别的事，他只有吃饭时才会走出房门。
　　沈云珂常常想：这样不是会很无聊吗？所以，她常常求着哥哥带她出去玩，他们一起爬山，一起赏花，一起去郊外画画……看到哥哥脸上的笑脸越来越多，沈云珂更开心了。

　　她早就习惯了有哥哥在的生活。那时候，她觉得周言澈说的那句曾让她嗤之以鼻的话是对的——“有哥哥姐姐的人，是最幸福的人”。
　　是啊，因为有哥哥，她更幸福了。

　　她十三岁那年，哥哥十七岁。也是那一年，她确信了哥哥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娘告诉她，哥哥是祖父捡来的孤儿。
　　祖父以前是在朝廷中做官的，后来厌倦官场，执意要回到乡下老宅，一个人生活。爹当上大将军后，多次想要将祖父接回城里，都遭到祖父拒绝。

　　原来哥哥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啊。但是没关系，在她心里，早就把他当做家人了。

　　后来有一次，爹娘带着她还有哥哥，他们一家人去云城游玩。
　　云城的山水是极美的，就像仙境一样。

　　有一天，爹娘不在身边，但是沈云珂很想出去玩，就让哥哥陪她一起去山上采花。哥哥见她这么心心念念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但是，他们兴高采烈地出门，结果却是那天发生了一个意外，让沈云珂后悔不已。在她后来的回忆中，成了执念，成了心魔。

　　在山上时，忽然下起了暴雨。沈云珂和哥哥没有带伞，山上也没有地方躲藏。虽然哥哥护着她，为她遮风挡雨，但雨势太大，两个人狼狈地淋了一场雨。沈云珂本来就染了风寒还尚未痊愈，淋雨后，脑袋烫烫的，整个人都意识模糊了。她一脚踩空了，从山上滚了下去。

　　她模模糊糊地记得，哥哥当时拼命地追着自己。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那么紧张的样子，他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沈云珂在坡上滚了一段路，后来就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水潭。

　　水潭里的水冰冷刺骨，让她直打哆嗦。

　　在水底下，她不能呼吸，脑袋也像是被砍了一刀一样，头痛欲裂。

　　她不会游水，扑腾了一会儿，就没有力气了。
　　她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地下沉，越来越深，离灰蒙蒙的天越来越远……

　　她浑身都好疼。
　　她是不是要死了？

　　她开始回忆她的过去。
　　其实，还蛮幸福的。
　　要是能再多活几年就好了。

　　她还有好多舍不得。她舍不得对她那么好的爹娘，舍不得那么好的哥哥，舍不得芷汀，舍不得千味阁的桂花糕，舍不得街头上好看又好吃的糖人……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她好像看到了哥哥，他也跳进了水里。
　　哥哥……是来救我的吗？
　　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她的脑袋痛得让她无法忍受——她好想睡一觉。

　　她没有按照预想的那样沉到潭底。
　　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托起，将她从黑暗中拉起。黑暗忽然消失，她又一次感受到了光明。

　　她被托着浮出了水面，在靠岸的位置。
　　求生的本能让她爬上岸。

　　她想起哥哥还在水里，想要拉哥哥上岸——可是再回头看时，哥哥已经没有力气了，沉入了水里。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希望有人路过能听到。忍着剧烈的疼痛，她想去找附近的人救哥哥。
　　还好，上天眷顾，这时候正好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路过，将哥哥救了起来。

　　幸亏救得及时，哥哥才捡回一条命。
　　只是自此落下来病根——他的身体变得孱弱，要一直喝药调理才行。

　　那是哥哥啊。他的武功是爹亲自教的。所有人都对他充满了期许，笃定他会同父亲一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可是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哥哥或许，往后余生都没有机会再拿起兵器，也没有机会走上父亲走的那条路。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

　　“哥哥，你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怎么怪我都行。我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求你了，快好起来吧。”她一遍又一遍在心底祈祷。

　　沈云珂清楚地记得，哥哥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关心她有没有事。
　　他自己都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关心她的安危。

　　知道她没事的时候，他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云云，你记住。今日是我执意要拉着你出来玩的，我掉进水里是因为我不小心。”他很认真地说。

　　沈云珂惊愕地看着他。

　　他怎么那么傻？明明是她，要他陪自己出来爬山；明明是她，失足摔进水潭中。哥哥也是为了救她才差点丢了性命……

　　见她没有答应，沈衡暄假装生气：“云云，哥哥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吗？以后无论谁问起，尤其是爹娘，你都要说一切都是哥哥的错。知道吗？如果你不答应哥哥，哥哥就要真的生气了。”

　　沈云珂的视线模糊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点点头：“哥哥，我答应你。你不要生气。”

　　沈衡暄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温柔地哄她：“云云，不哭啦。这不是你的错。没事的，没事的。”

　　他刚醒来，嘴唇失去了红润的颜色，脸色也很苍白。

　　“云云，哥哥不后悔的。无论重来多少次，哥哥都会跳下去救你的。”

　　沈云珂鼻子酸酸的，早已哭成了泪人。
　　她紧紧地握住哥哥冰凉的手。
　　“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你是哥哥最喜欢的云云啊。”
　　哥哥，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哥哥。

　　回到京城后，医师诊出哥哥落下了病根，身体虚弱，此后要一直服药调理。

　　从那以后，哥哥常常生病，常年面色苍白。或许是因此，哥哥很少出门了，常常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那时，沈云珂恨极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一直冲动，非要哥哥陪她去山上采野花，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恨不得自己那时就坠入潭底，也不想哥哥为了就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也是从那时起，她发誓一定要学好医术。

　　她自幼学医，对医书过目不忘。人人都说她是学医的天才。可是，她学医，是因为爹娘想要她学医。也因此，她虽不敢懈怠，却也算不上热忱。

　　可是，那场意外后，她就下定决心拼尽一切力气去学医。无论多辛苦，无论多艰难。她一有时间就学习医术。白日里，她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到晚上，她也抓紧时间苦读医术。

　　连哥哥都感慨，平日里贪玩的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沈云珂知道，她是想要赎罪，想要面色苍白的哥哥重新恢复活力与朝气。

　　“哥哥，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的。”她暗暗发誓。
　　不惜一切代价……守护你。

　　哥哥自那次意外后，就不怎么出门了，总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于是，沈云珂每日都会敲响哥哥的房门，一哭二闹三上吊，求着哥哥到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看看花草。而她，会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陪他聊天说笑。
　　她最喜欢看哥哥露出笑容。哥哥笑起来很好看，堪称人间绝色。
　　沈云珂后来见过许多美男子，但没有人笑起来有哥哥那么好看。

　　再后来，她翻了一本又一本古籍，拜访了一位又一位名医，写了一张又一张药方，甚至，她以身试药。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写出来一张合适的药方。
　　她亲手熬了药，哥哥二话不说一饮而尽——他一直都很相信她。
　　上天保佑。药效很好。哥哥坚持服药，孱弱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脸色也一点点红润起来。

　　她比谁都高兴，一遍又一遍地感谢上天的恩赐。

　　她曾经写下过满满一页纸，上面一笔一划地记着她想要和哥哥一起做的事情。
　　哥哥身体好起来后，陪她一一实现了纸上的愿望——放纸鸢，爬山，采花……他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赏月看花……

　　那年她十六岁。和哥哥一起游玩的半年，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她好像……喜欢上了他。不知从何时开始，不知是何缘由。

　　“哥哥会一直陪着我吗？”她问得含糊，但终究是酝酿许久，鼓足勇气才敢开口。

　　“哥哥会一直守护着云云的，直到云云自己想要哥哥离开。”
　　这比蜜饯还甜的承诺深深地烙印在沈云珂的脑海。

　　“我也会一直守护着哥哥的。”她坚定地说。

　　可是，好景不长。

　　半年后，哥哥就被人下毒，那毒很凶险。片刻之间，哥哥就毒发身亡了。

　　沈云珂亲眼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哥哥，衣服上浸满血，浑身冰凉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赶到时，哥哥已经没了呼吸。

　　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明明学医十年，看过那么多医书，却救不了她最喜欢的哥哥。

　　忆起往事，沈云珂还是情难自禁，热泪盈眶。

　　如果他再坏一点，或许她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自从发现他还活着，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他骗了她，将她傻傻地蒙在鼓里。
　　沈云珂最讨厌的就是被所爱之人欺骗。

　　她千方百计，说服自己要恨他——他明明还活着，却不告诉她。让她一个人在无尽的痛苦里沉沦，一边被美好的过去的记忆折磨，一边被残忍的现实煎熬。

　　哪怕只是站在她眼前，说一句：“我一切都好”，沈云珂都不会这么怨他。

　　但是，她对他，之所以有恨意，终究是因为曾经真情实感地爱过。

　　每每忆起过往，他点点滴滴的好，都让她的恨意不断动摇。

　　毕竟，他曾经是那样的好，好到沈云珂不知道该拿什么来偿还。

　　沈云珂，好了伤疤忘了疼。你真没出息。

　　那就没出息吧。

　　明天，去偷偷看看他吧，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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