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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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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子被拦下的时候沈林已经晕过去了,沈岳看着拦下鞭子的人,不是沈峤,竟是秦诺。
“你要打死他吗?他犯了什么错值得你这般大动干戈?”
沈岳眼中本无波动,秦诺一来,却慢慢烧起火来:“我不记得我有请秦谷主前来。”
秦诺看了一眼孩子,白色衣裤上尽是血,他给沈峤使了个眼色,沈峤会意,也不敢看他们两个,忙去把云哥儿抱走了。
堂屋已无人,秦诺松开他的鞭子,认真道:“我只告诉你,云哥儿既是岚初与霓儿的孩子,你能养,我也能!”
沈岳冷笑一声,将鞭子从手上解下来:“秦谷主说笑了,沈林是青云山庄唯一的传人,与含秋谷并无关系,还是说,秦谷主在威胁我?”
秦诺不知眼前人何时变成了这番软硬不吃的阴鸷模样,他当年,分明那样开朗爱笑,到底,是造化弄人。
“岳儿。”
久违的亲昵让沈岳措手不及,不过他冷硬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一声“岳儿”可以挽回的。“岳儿已经死了,十六年前青云山庄那场大火,把他烧死了。”
那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博学宽和的师父、温柔多情的师娘、情深意重的兄弟姐妹们,还有那段缱绻风流的爱情,全都一起烧死了。
沈岳苦,秦诺何尝不苦?青云山庄被毁后,他找沈岳找了十几年,直到今年才听说他回来了,可是一回来,却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了。
“你知道,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离开你回到含秋谷,可是我虽遗憾,却不后悔,个中内情你并不知,怪我我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不要自苦,也不要太为难云哥儿,就当是看在岚初和霓儿的份上。”
沈岳十六年没流过泪了,今日竟罕见地泛了点泪花:“我问你,十六年前,你有没有看见青云山庄的求救信号?”
沈岳想,只要秦诺说一句没看见,他便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就此原谅,只要他是没看见。
秦诺一愣,他没想到沈岳会问这个,当年情势混乱,青云山庄遭害,含秋谷也并不和平,但是沈岳显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他只要一个结果。
“看见了。”
看见了。
看见了,但是没有来。
沈岳闭上眼睛,指向门口:“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黑暗中,沈岳听见耳畔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后是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再睁开眼,人影已无,视线却更模糊了些,他忽然想起好多人好多事,想起秦诺对他说过的许许多多的话。
“你叫沈岳啊?那你跟岚初谁是师兄?”
“沈小岳,快点,慢死了,追不上。”
“沈岳!你就等着师父来扒你的皮吧!”
“你说沈峤啊,我把他丢给岚初了,我哄你一个已经很累了,没空理他。”
“大哥来信,说一定要我回去,我真要走了,你别生气了。”
说这些话的秦诺仿佛就在昨天,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岳才明白,自己没有一刻忘记过他。
沈岳失神地走出屋子,看着院子里的石桌石椅,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青云山庄曾有过一模一样的石桌石椅,他与秦诺就坐在那里相互练习切脉。因为师娘是精通医理之人,他们都学过一点,可是沈岳不是聪明的人,他总要按很久很久,久得秦诺都不耐烦了:“岳儿啊!你摸到没有?我的脉象如何啊?有喜没有?”
后来沈岳熟练了,秦诺便不再如此戏弄他,却说:“岳儿,以后莫要行医。”
“为什么?”
“因为除我以外,你不可再切他人的脉。”
接着他们就在石桌上疯狂地亲吻对方,直到喘不过气来 。
跟秦诺分别的十六年里,沈岳没有切过别人的脉,没有切过任何人的脉。
沈岳敛了心神,去看沈林。沈峤替孩子上了药,但孩子仍昏睡着。沈岳伸手贴贴孩子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悄悄松了一口气。
沈峤有些生气:“我记得师父在世的时候,从没有对我们如此严苛。”
“那是因为师父在的时候,青云山庄已经有岚初和霓儿了,凭着他们两个,青云山庄就永远压别人一头,所以我们才什么都不用想。”沈岳看看沈林,眼神中竟有些不易察觉的心疼,“但我们现在,只有沈林了。”
“可是他是我用血养大的!我舍不得!”沈峤罕见地情绪失控了,“您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沈岳知道,他们刚逃出去的时候,性命不保,更不要说找奶喂小孩,当时才十二岁的沈峤就割破自己的手指,让沈林吸自己的血来充饥,撑了几日,最后沈峤都差点死了。
面对沈峤的质疑,沈岳很淡定:“因为他不仅是你用血养大的,他是整个青云山庄用命换来的。你看着他,我出去一下。”
沈峤没有应,随他去。
主院那头,宁珵没多久便醒了,五脏翻涌的感觉已经消失,两手也包扎好了。宁钦立、徐谨、慎洛全围着,他看了一圈,问:“玺儿呢?”
“跪在外面呢,”宁钦立道,“说什么也不肯起来,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样。”
“让他进来吧。”
宁玺听人叫说大哥让他进去,既高兴又伤心,进了屋也不敢到床前去,远远地跪了,哭着唤道:“大哥。”
宁珵心疼坏了,招招那裹得像粽子的手:“玺儿过来。”
宁玺擦了眼泪,起身走到床前,一说话就忍不住掉泪:“大哥对不起,是我太笨了,害大哥受伤了。”
慎洛想着这小屁孩废话贼多,便让宁钦立和徐谨先回去休息了,留那兄弟俩说话。
房里少了那么些人,宁玺更是放开了哭,宁珵安慰道:“大哥没有怪你,你没有摔着吧?叫人看过没有?”
宁玺点点头:“爹爹看过了。”
“父亲骂你没有?”
宁玺摇摇头,然后诚实地说:“爹爹骂君川哥哥了,说他不让人救大哥。”
宁珵笑了,好在先生在,总不会让洛儿挨打。兄弟俩说了些话,下人来报,说是庭晣来看大公子。
庭晣昨天闹的脾气到现在还没停,不大想回去,便来看看宁珵。
“大公子可好些了?”
“没有大碍,劳你挂心。”宁珵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很温和,不叫人害怕,“庭晣,你已不是宁府的人,又于宁府有恩,若你不嫌弃,便同玺儿一样,唤我一声大哥吧。”
什么?庭晣受宠若惊,唤宁珵大哥,不会太逾越了吗?他看了宁玺一眼,不敢做声。
“你看玺儿做什么?你们俩从小同吃同住,难不成他不愿意与你做兄弟?”
“我愿意的!”宁玺忙应,“庭晣,你快叫大哥啊!”
庭晣小脸涨得通红,低低地唤了一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