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往事》呦呦是也

32、第 32 章

　　“沈林！”秦柳似第一次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双目中是藏不住的生气失望，“凤钗我可以还给你，你不想我留在青云山庄我也可以走，但是你要知道，我这一走，这辈子你就见不到我了！”
　　沈林一颗心全挂义父身上了，哪腾得出心思来想这辈子？因而压根没将秦柳似的话听进去，只硬邦邦道：“我去叫人替姑娘备马车。”
　　“沈林！我逃婚来的你知道吗？！你今天送我回去，我就要嫁给别人了你明白吗？我不愿意嫁给别人，你懂不懂？！”秦柳似声嘶力竭，喊完之后四下寂静无声。
　　沈林呆楞了许久，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她，忽然就明白了义父说的，他们俩的事不是由他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以秦柳似的出身样貌，不知道多少人想和含秋谷结亲。
　　“如果是这样，”沈林声音发颤，“那就，更应该回去了。”
　　“好，就当是我来丢人现眼一趟。”来之前，秦柳似甚至想过要与他私奔，只要能在一起，没有名分也无所谓，可是沈林太叫她失望了！
　　秦柳似一眨眼，一颗泪直接划落在右侧鼻翼。她想，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丢脸的？随后抬手，拔下头上那一对凤钗放在桌上：“沈公子，凤钗还你了，柳似告辞。”
　　眼泪连连滚落。
　　没了那对凤钗，发髻看着很素，甚至因为拔下的时候太用力，头发有些乱。沈林不忍心看她，只想，原来这凤钗真是青云山庄庄主夫人的饰物啊！

　　两人闹了这么一会，片刻功夫全山庄上下都知道了。外头又是系马车又是装行李的，沈岳在房里躺着都觉得不对劲：“今日出什么事了？”
　　沈峤将药碗递给师兄，说：“云哥儿跟秦姑娘吵起来了，现下要回含秋谷去呢！”
　　“吵什么？”沈岳问完，一口喝了药，把碗递回去。
　　沈峤接过药碗：“似乎是秦姑娘有婚约在身了。”
　　沈岳目光一暗，已经有婚约了？那怎么大过年的跑到青云山庄来？云哥儿那木头脑袋，也不知说了什么。“你去让秦姑娘来一趟，就说我要见她。”

　　秦柳似到沈岳房里时，沈岳已强撑着半躺起来，上半身无力地靠着背后的枕头，连面容都比平时温和些。
　　房里只有他们二人，沈岳没问她是不是要走，却问：“你爹爹是不是同你说过我和他的事？”
　　秦柳似点点头：“说过一些。”
　　“那你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了？”
　　“知道，只是爹爹说，不要那样叫，怕您生气。”
　　“我不生气。”
　　那就是可以叫了。秦柳似抿抿唇，唤道：“师叔。”
　　沈岳一辈子就听过这一声师叔，他罕见地笑笑，将秦柳似招到跟前来：“你跪下。”
　　秦柳似既唤了他师叔，就没有不听话的理，况且沈岳现在身体虚弱，多少得照顾他些。秦柳似没有多想，在床前跪了。
　　“你回含秋谷，告诉你爹，我不管他给你许了什么亲事，结了什么亲家，”沈岳气跟不上，说半句就得喘，“你就说，我青云山庄，要与你含秋谷结亲，你让他自己，看着办······”
　　秦柳似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师叔说的青云山庄和含秋谷结亲，应该就是她和沈林的婚事，之后更觉得不可思议，虽然自己是很高兴的，但为什么师叔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呢？
　　看秦柳似沉默，沈岳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我不愿意，是沈公子······”
　　“你放心，云哥儿生性纯良，会待你好，你们成亲以后，就回沧澜去，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管什么青云山庄了······”沈岳一说到沈林，只觉这些年实在对不住他，大概自己这个义父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吧。
　　秦柳似听出师叔这交代后事的语气，有些慌张：“师叔······”
　　话到一半，管家便急急忙忙地进来禀报：“庄主，秦谷主来了，我们拦不住。”
　　“师叔！”她爹这么杀过来，极有可能是来逮她的，秦柳似心下一慌，下意识往沈岳的方向膝行两步。
　　沈岳握着她的手，笑道：“不要怕，师叔护着你。”

　　秦诺猛地推开门，寒风如同沸腾的开水一样滚涌而来。秦诺看看一脸病容的沈岳，转而狠狠剜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柳似，把秦柳似吓得一抖。
　　“有什么话，跟我说，不要吓着孩子。”沈岳不紧不慢地开口。
　　秦诺还没空计较小丫头出逃的事，瞪了女孩一眼：“去找沈峤，叫他把药箱拿来。”
　　秦柳似连话也不敢回，只是屈膝行礼表示告退，随后便快步出了房，拢上房门。
　　房内，秦诺一言不发地上前，在沈岳将手收回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指尖轻动，切脉。
　　若说沈岳最想瞒的人，第一是沈林，那第二必然是秦诺。他本想找点借口不让秦诺探查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秦诺这么一切，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候他和秦诺都还刚刚长大，他练着剑，突然马鞭在他腰上一缠，他瞬间就被甩到马上，秦诺策着马，说闯天下去。
　　于是他们就真的走了，玩了几个月才回来，没钱住客栈了就睡在树林里，醒了就在林子里练剑，认识几个朋友，拔刀相助几回。
　　青云山庄的儿郎，是世上最潇洒的人。
　　但是一转眼，他们就都要老了。
　　“沈峤就是这么照顾你的？”秦诺的问话将沈岳的思绪拉回来。
　　沈岳稍微用力一挣，把手收进被子里：“他才多大？合该是我照顾他，怎么指望他照顾我？”
　　两人瞎扯了几句，沈峤便提着药箱来了，一开门，哆哆嗦嗦的，生怕俩师兄又要吵起来：“秦谷主······不，大，大师兄。”见风使舵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药箱拿来。”秦诺不想跟他废话，看他放下药箱，又道，“跪着。”
　　沈峤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挨过训，小时候师父师娘把他养在膝下，一个劲地宠爱，后来长大一点就跟着沈岚初这个不着调的，一句重话都没听过。再后来，他们回了沧澜，师兄变了很多，但也只是对沈林，对他么，不管不问的，他都多久没跪过人了。
　　不过方才连那句大师兄都没人反驳，沈峤估摸着以后他们都得归大师兄管了，这么想着，只得不情不愿地在屋中间跪了。
　　秦诺自顾自拿出银针，铺在床头：“家法呢？”
　　“啊？”沈峤真的心脏都要吓停了，他就没挨过家法，但是他记得有一回他误闯了祠堂，当时大师兄就是在挨家法，背上全是血，他直接就给吓哭了，沈岚初立马冲去把他抱走了。
　　从此以后，他就觉得那玩意儿根本不是人挨的。
　　沈岳有气无力地笑笑：“家法早就被烧了，再说了，他小时候闯多少祸你也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手指，现在这么大了，还吓唬他做什么？”
　　“就是！”沈峤小声附和。
　　“你看我像吓唬他吗？还有沈林呢？你这样了他不陪着？”
　　“我不想让他知道。”
　　“嗯，现在不知道，死了也不用送葬是吧？”秦诺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是这么个理，完了瞪向沈峤，“去找沈林，你们两个，在厅上等我，别让我看见你们两个站着。”
　　沈峤死到临头还想补救，笑嘻嘻地膝行两步：“大师兄您不是要用针吗？您给我说穴位，我来。”
　　“用不着，我行针的时候你还没出生。”这话倒是真的，秦诺十岁就跟在师娘身边学医，过了四年沈峤才出生。
　　沈峤没法，只得起身出去了。
　　秦诺右手取了一根一寸针，左手在沈岳耳廓上按了下：“忍一忍。”说着将针迅速扎下，沈岳只微微皱眉。
　　又在其他几个穴位用了针，秦诺收拾好，闻声道：“你歇一会，留两刻钟，晚些我来给你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