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往事》呦呦是也

23、第 23 章

　　入了冬，天气越来越冷。萧岩晚间抬头望着满天的繁星，道：“明日放晴，咱们下山一趟吧，晣晣去年的冬衣都不合身了，云哥儿也没有厚衣裳。”
　　“真的吗？”庭晣一听下山二字，就高兴地跳起来，边跑边喊，“我告诉宁玺一声！”
　　八月离开别庄的时候，庭晣从慎洛那里要了两只信鸽，时不时就给宁玺送信，山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要和宁玺说一声，沈林来了之后，常见他埋头写信。
　　“庭晣，你与宁二公子很要好吗？”
　　庭晣边写边点头：“我以前是他的陪读呀，那时候侯爷常常不在府里，府上任夫人去世之后，没有再续立夫人，侧夫人是不能管事的，所以也没有人管我们，一开始府上只有我们两个孩子，侯爷嫌给我另外配东西太麻烦，就都跟宁玺一样的，我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上学的。你都不知道，我们天天把教书先生气得要死，先生又找不到侯爷告状，吹胡子瞪眼的，把我们笑死了！还有那个别庄，八月咱们去的那个，那里夏天可凉快呢，天气快热了，侯爷就让人随时准备着送我们去避暑，怕我们在热坏了。在别庄的时候最好了，又好玩，又不用念书······”
　　有人陪着长大真好，沈林想想，当时在别庄的那些孩子，似乎只有他一个是孤零零的。
　　“那后来呢？你怎么又到晓雾绕了？”
　　“后来君川哥哥把我带走了，听说宁玺很伤心呢，闹了很久，大哥去了才把他压住的。”庭晣把写好的信折起来，小心地绑在鸽子腿上，继续道，“君川哥哥就要我来偷步月，你知道步月吧？”
　　沈林点头：“略有耳闻，你把步月偷走了？”
　　庭晣手里抓着鸽子，歪头想想：“嗯，不算我偷走的吧，那时候侯爷快要把我打死了，师父可能舍不得吧，就用步月去把我换回来了，后来还有一些别的事，反正我就不回侯府去了。”
　　沈林似乎很难相信这样的故事，步月是何等重要的东西，先生竟然将它拱手送人？“先生知道你要偷步月？”
　　“扑棱”几声，庭晣把鸽子从窗户放了出去：“知道啊，但是师父说我比步月重要嘛，师父说钱财、名声、地位什么的都不重要的，一辈子一下子就过去了，要珍惜眼前人才对。”
　　是吗？沈林恍惚了，那为什么义父总是说青云山庄的名声是最重要的呢？
　　惆怅着上了床，盖上被子，沈林问：“庭晣，如果我回了青云山庄，你也会这样给我写信吗？”他想，就算离开了晓雾绕，他也会非常想念在这里的日子的。
　　庭晣翻了个身，压住他：“你想回去了？”
　　“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你不要回去。”庭晣躺回去，“我偷偷告诉你，师父还是有很多钱的，养得起我们咯！我还可以给你抓山鸡吃，不好吗？”
　　沈林失笑，他活了十六年，从没想过世上有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次日清晨，三人踏着清晨金色的阳光下了山。城里比山上暖和许多，人又多，热闹得不得了，庭晣缠着要吃冰糖葫芦，萧岩被吵得头疼，买了两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递给他们。
　　庭晣吃得熟练，沈林却有些迟疑：“这，这样吃吗？”
　　“不这样吃怎么吃啊？”庭晣满嘴的糖，还含着一个酸酸甜甜的山楂，鼓着腮帮子问。
　　沈林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冰糖葫芦，也没在路上吃过东西，看庭晣一手拉着先生，一手拿着冰糖葫芦的竹签，也不知心里什么感受。
　　萧岩笑着让他放心吃，又问：“你想不想回青云山庄看看？要实在想家，回去呆一阵也无妨。”
　　“真的吗？”沈林嘴唇刚沾到糖浆，注意力又被吸引走了。
　　“不许回去！”庭晣嚷起来，“你回去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沈林一愣，面上有些失落。萧岩道：“晣晣是孩子脾气，舍不得你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想回去便回去，反正还有些东西没教给你，也还是要回晓雾绕的，回家看看不打紧。”
　　沈林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而听见些孩子的欢声笑语，心头一颤一颤的，沉默许久，道：“还是先不要回去了，义父也没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都由你，若是你想回去，你义父定然是很高兴的。”
　　庭晣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萧岩带着孩子们买了几身新衣裳，拐过街角，便远远瞧见了桥头的宁珵和宁玺。庭晣撒开脚丫子跑过去：“大哥！宁玺！”
　　沈林看着庭晣一头扎进宁珵怀里，又跟宁玺搂搂抱抱的，很是羡慕，待得走近了，却不见异常，只循着礼数向他二人问好。
　　几个人寒暄了几句，宁珵到一旁，从仆人手里将马牵了过来，那是一匹红棕色的马驹，不到两岁，筋骨分明，眼神锐利，是上好的马。沈林一见，不由心伤，耳耳东要是还在，就好了。
　　宁珵把马拉到众人跟前，冲沈林道：“云哥儿，这是庭晣给你要的马，洛儿托人从大宛带回来的，性子烈得很，别人都降不住，洛儿亲自驯的，费了好一番功夫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庭晣骄傲地仰着头，他可是一直瞒着云哥儿呢，要的就是给云哥儿一个天大的惊喜，云哥儿肯定高兴坏了！
　　可是沈林并不见多高兴，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匹马，眼眶慢慢地湿了。
　　“怎么？不喜欢？”宁珵问。
　　“不，不是，我只是，想起了耳耳东。”沈林其实心里还是盼望着义父再送他一匹马的，耳耳东不仅是一匹马，更全然寄托了义父对他的单薄的情感，比起什么别的好马，他更想要义父的马，哪怕随便找一匹来也行，“宁公子，我现在功力尚浅，又住在晓雾绕，骑不得马，这样的好马给我也是浪费了，不如还是自己留着吧。”
　　庭晣一愣，敛了得意的神情，正要说话，却被宁珵抢先一步：“未曾想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是我考虑不周，马的事不急，我们先吃饭吧，”宁珵指指不远处一家富丽的酒家，“这酒家是云水城里顶好的，玺儿说庭晣还没来过，昨晚接到信，大晚上的就忙着差人来定位子呢！”
　　宁玺看出庭晣不高兴，怕他当着大哥面发脾气，到时候又要挨板子，忙到仆人那里把准备好的食盒拿了来：“庭晣，你上回说爱吃的这个点心，爹爹让人从沧澜带了来的，我还说你要是不下山，就让人给你送上去呢，咱们快走吧！”
　　庭晣把视线从沈林身上收回来，什么话也没说，默默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