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往事》呦呦是也

16、第 16 章

　　沈林被义父赶走之后，并没有前往含秋谷。他若真去了含秋谷，江湖上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义父和青云山庄，于是他带着耳耳东，一路往西来到沧澜，打算在沧澜住一段时间，也许等义父气消了，就会放他回去了。
　　可是，他还没等到义父气消，却等来了寻仇的。
　　他亲眼看着耳耳东被杀掉，一步步被逼到狭窄的房间，对方人太多，他抵挡不住，最令他恐慌的是，眼前的人，似乎修习了一种可以吸人内功的邪恶招数。

　　萧岩在外头打斗时，随手抢了一把普通的剑，他修习剑术，赤手空拳容易吃亏。就着这把剑，一路打进去，未曾想这房间虽狭窄，人却不少，待他杀出一条血路，对方的头领似乎正等着他。
　　“这不是云水城第一剑客萧岩吗？怎么到我们沧澜来了？”对方从地上抓起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笑问萧岩，“还是你跟这小子有什么关系？”
　　那人头发被揪住，全身失了力，连挣扎也没有，只是看着萧岩，嘴里嗯嗯啊啊，话都说不清楚。
　　萧岩手中握剑，仔细看了那人，虽然认不出模样，但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不知怎么得罪了这群江湖人。
　　“关系倒没有，只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
　　沈林的眼角流出干净的液体，但冲不掉脸上的泥沙血污，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力流动了。方才门被冲开的瞬间，他多希望进来的是义父，哪怕不是义父，是师叔也好，可是他们都没来，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他想告诉萧先生，不要过来，这个人会吸人内力，反正自己已经废了，救不救的有什么区别。
　　连义父都不在意他，他还能指望谁？
　　可是他的脸被踩了好久，直到现在还发麻，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我们可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周围还有人，萧岩本不欲妄动，怎料，一声“师父”传来，他一惊，随后便听庭晣大喊：“那是沈林！师父接住！”
　　声音就在身后，萧岩迅速丢了手中的剑，背身接住旗鸣，果断出招。庭晣忍着疼，帮师父解决了后患，待得师父将那人引出去，他才趁乱跑到沈林身边去。
　　“沈林，沈林！”
　　沈林颤抖着淌下泪滴，嘴唇翕动，庭晣跪下来抱着他，侧着耳朵听。
　　“耳······耳······唔呃······”后面全是痛苦的呜咽，但是庭晣听明白了。
　　“沈林，”庭晣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不敢乱动，“云哥儿，还会有耳耳东的，你别这样······”庭晣稍微松了一下环抱着沈林的手，竟全是血，“沈林，你别吓我，师父！”
　　萧岩把人都引到庭院中去了，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心里知道沈林恐怕不大好，顾不上那么多，猛然使出杀招，对方被打得喷出一口血来，僵持片刻，最终选择先逃为上。
　　“晣晣！沈林！”萧岩抱过沈林，立即便感到不对，这孩子多年习武，气息怎会如此紊乱？但他来不及问，只是赶紧把沈林抱上了床。
　　沈林昏过去了，萧岩和庭晣给他清洗包扎伤口，寻药来煎。沈林在这里住了十来日，很多东西都备着，稍微一找就找着了。

　　“晣晣，你没有事吧？”
　　庭晣摇摇头，手里摇着大蒲扇煽火，周围药味弥漫：“云哥儿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我也不知，沈氏和林氏都有旧宅在沧澜，也许是回来看看吧。”萧岩猜测，沈林应当同沈岳起了争执，否则以沈岳的性格，怎会由着沈林在这里住？
　　“他现在怎么样？”
　　“晣晣，沈林似乎内力全失了，我不晓得他清不清楚，待会他醒了，你莫要提此事，我怕他接受不了。”
　　庭晣这会倒不吃醋了，呆呆地应声：“哦。”
　　“你想到什么？”
　　庭晣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我在想，如果我答应您收他为徒，他是不是就跟我们一起了？就不会这样了呜呜 ······”
　　萧岩揽住孩子：“晣晣，不要这样想，我们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沈林的事，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嗯？”
　　庭晣哭着点头，擦了眼泪，又继续煎药了。

　　沈林醒来已是晚上了，看着庭晣端到跟前的药，泪眼朦胧：“庭晣，耳耳东······耳耳东还，还活着吗？”
　　“云哥儿，对不起，我和师父来得太晚，我见到耳耳东的时候，它已经，已经······”
　　沈林闭上眼睛，两边眼泪横着渗进鬓角。庭晣把药放到一边，安慰他：“云哥儿，没关系的，我可以，我可以找侯爷再送你一匹马，比耳耳东还要好，或者，或者我去宁大哥那里问他要，徐先生肯定愿意的，他们都很喜欢你，还有君川哥哥，他在军中一定常常见到好马······”庭晣忽然不说了，因为他被抓得生疼。沈林紧紧捏着他的手，直到手臂上的伤再次渗出血来。
　　再也没有更好的马了。
　　耳耳东，是义父送给他唯一的礼物，是他能想到的义父对他好的唯一的事。
　　但是耳耳东死了。
　　义父也不要他了。
　　庭晣也垂了泪，也许，这匹马对沈林真的很重要吧，就像何其剑对他的意义一样。
　　“晣晣？”
　　“师父。”庭晣回过头，示意师父看沈林，萧岩坐到床头，温柔地替沈林拭了泪：“云哥儿，莫要伤心了，耳耳东不希望你难过。”
　　虽是抚慰的话，沈林眼泪却更加汹涌，他的耳耳东，的确是永远地离开了。
　　“你现在伤着，这里什么都没有，不利于你养伤，待你好一些，我送你回青云山庄。”萧岩直接省略了那些前言，识相地不去问他为何一个人在这里。
　　没想到，沈林一听要回青云山庄，哭着摇头，誓死不从的模样，吓坏了萧岩。
　　“别这样，云哥儿，身上有伤。”
　　沈林哭了片刻，悲怆欲绝地唤：“先生。”
　　萧岩心中一震，他听惯了庭晣哭，只是，晣晣再委屈再伤心，也未有这样的语气，沈林是遭了多大的罪？
　　“我回不去了······我再回不去了······义父······义父他不会要一个废人！”
　　萧岩下意识看向庭晣，庭晣眼神示意自己并没有说，萧岩只得安慰道：“云哥儿，你才十六岁，可以从头再来的，你知道，有很多高手是很晚才习武的，况且你师叔精通医术，或许知道些恢复之法。你是青云山庄最后的传人，沈庄主怎么可能不要你呢？”
　　沈林不再说话，他不愿告诉萧岩自己已经被义父丢弃，他够难堪的了，为什么老天还不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