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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一计不成 ...

  •   小精怪们没了底线,学着掰馍一样掰道理喂人修:“你真不行。”

      陈西又:“我入道多年,师兄师门助我良多,眼下他们遇事,我不能只是干等。”

      小精怪们已经分作两派,一派不作声,在想着带她远远看上一看好死心,一派劝,重复着前方死路一条,聪明人到这就该迷途知返。

      白山茶摸到陈西又的脸,陈西又的眼泪连她的手也打湿,白山茶太小声地嘟囔:“真的好会哭。”

      “我只想知道他们好不好……前辈们为何来看顾我?”

      “防你做傻事,还有待客之道什么的,要你开心。”

      “要我开心吗?”

      “嗯,要宾至如归云云,八上洞少来客,这个我们也不很清楚。”

      “那——”

      “少说一点,”白山茶捏住陈西又下颔,硬拦下她话,“你已经被劝动一半多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会让你话都说不得。”

      人修蓄力偏开一点桎梏,道:“为什么?如果是要我开心的话,让我去寻师兄,这样我最是开心。”

      “不好。”

      “哪里不好?”

      小精怪们比划着,语气却没有先前的坚决,好像自己也知道说清厉害后非要如此的人是劝不动的。

      他们犹疑着复述理由,像拿着山中有狼吃人的老黄历第一千零一次吓注定吓不住的小孩:“会死,不好,回不来,不好,你要去,不好,见不到,不好……”

      话语徒劳成苍白的一团。

      “又有人失踪……不好。”

      陈西又:“押我在此,也不好。”

      白山茶的手指蜷起,指腹抹过修士细腻肌肤,恰有一滴泪沾上她早已心软的指尖。

      另有小精怪犹犹豫豫:“可——”

      小精怪犹豫不决的音节紧跟着人修伪装过的步步紧逼。

      陈西又:“扣住我,不好,对吗?”

      小精怪之一讷讷,承认:“对。”

      小精怪之二低头,补充:“是不好的。”

      陈西又更进一步,再接再厉,“那放我走,我不再哭,找到师兄同门,这么一想,”她花心思让自己声音听着像笑,“这全然好事一桩,我们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弯子。”

      小精怪之三:“带你去禁地,是好事?”

      陈西又:“嗯。是我想的,我非要如此,前辈助我是成人之美。”

      粉山茶沉默中爆发:“什么好事?!你师兄没死也早晚会死,你非要进去再搭条命!不让进就哭,你就有那么小孩那么幼稚!”

      陈西又:“我不定会死。”

      粉山茶拉拽自己头发,扯断一节,捏在手上的发丝变作枝叶,她攥紧掌心枝叶尖叫:“你没他会死!?他给你下了咒!?”

      陈西又并看不见,她沉默半息,笑:“对,下过咒的。我必要寻去让他们替我解了术。”

      小精怪之四懵懵懂懂,满脑袋糨糊:“啊?真的假的啊。”

      陈西又:“真的啊。”

      白山茶的手抚在修士脸上,简直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动作,她乱七八糟地想一想,不知是劝自己还是劝人修:“可你擅长说谎,这不会是真话。”

      陈西又深吸一口气,她要正式着手试探这八上洞底细。

      她再度整理了手头的所有线索。

      此地的八上洞或为往日幻影,或为整一族的暗中迁移。

      参照广年莫名混入八上洞常驻民之中,一派熟络,参照狗尾巴草在她试图点破违和处的失态,她倾向于此处皆是幻影。

      那么——此地如常行走生活的精怪之流,它们知道多少,它们知道此处是镜花水月吗?

      答案模糊不清。

      但不会有多大风险。

      大家都在装睡。

      无法叫醒装睡的人,因为他已自己打定主意,他自愿不再睁眼,无论发生什么。

      陈西又对这禁地中的八上洞有所猜测,对这幻化八上洞口中的望鹤寨禁地亦有设想,她试着触碰:“八上洞同伴也是被秽泥掠走的?真的没有同伴从禁地回来吗?你们真的没有想法子去寻?”

      她试着用言语摸他人反骨:“不可能只是看着,等着对吗?”

      小精怪们困难地想起什么,又执着于在真相前闭上眼睛,于是颠三倒四。

      “自然不是被秽泥抓走的,我们从来不落单,可是……可……洞里兄姊越来越少……那个……越来越多……我们……我们约好要……”

      小精怪们恍惚起来,字句挤着走,一个撞一个摔出牙关。

      “奇怪……有哪里不对……”

      “好奇怪……我们是不是……是什么来着。”

      陈西又:“很奇怪吗?那就不想了。”

      她话音放得轻,一瞬间颇类怜惜。

      白山茶从莫名如泥如淖的记忆中回过神,惊疑不定,触碰修士脸颊的手冰冷,暖意递过来,她太觉古怪,心乱如麻。

      突生异状打乱节奏。

      小精怪们慌急地交换着视线,惶恐在一张张脸上分享、累加。

      陈西又叹气:“看来八上洞亦有古怪,前辈们觉得呢。”

      “你、等、不是,”白山茶不可思议地触碰自己脑袋,“怎么回事?”

      陈西又:“我不知,或许是与秽泥缠斗时染的病症,我去到禁地寻同门,顺道便解了这问题。”

      她柔声诱哄:“带我去好吗?”

      却哄出了一道陌生声线:“还是别这样。我抓你回来也麻烦。”

      小精怪们骇一大跳,四下里找,抓出元凶,齐声:“狗尾巴草,你怎么在这!?”

      方才的异状对小精怪们太过,自身也急着甩脱了这累赘去一样,有东西打岔再好不过,迟钝一会渐次恢复过来,继续热热闹闹地叽叽喳喳。

      装睡者没了非醒不可的危险,如蒙大赦地将方才抛之脑后。

      狗尾巴草挑着答过几个问题,转了话锋:“来换班,省得你们心一软将人放走。”

      “没有。”

      “不会的,但又又一直在哭,她同门对她下了咒,她说她需得去解咒。”

      “可是危险。”

      狗尾巴草心不在焉地一点头,“是危险,所以我来了,”他盯着静坐着的陈西又,放轻语气,“换班了,你们去歇着,晒晒月亮什么都不想地缓一会,明日再来。”

      “不吧,我们也可以帮着照顾——”

      “可别,”狗尾巴草捞起人修头上多出的红色布料,回忆起这在人间叫盖头,松了手,“你们心一软帮着她说话,更是麻烦。”

      “可她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带——”

      “这不是已经被策反了,回土里睡会,明日就好了。”狗尾巴草压下情绪,语气多了点不常见的温柔。

      小精怪们小动作多多地离开了。

      陈西又等他们摸过她,揣着点安慰走完,问:“你带我去禁地?”

      “嗯,”狗尾巴草应是,俯身抱起修士,脚步轻快,“解禁制会惊动广年,到了禁地再解,安静些,别被发现了。”

      陈西又于是不声不响。

      狗尾巴草将陈西又死死扣在怀里,烂泥怪和猴子箩筐草草团在人修怀里,狗尾巴草一路疾掠纵跳出八上洞,跑得飞快、狼狈。

      陈西又数他脉搏,清楚感受这脉动哪一刻起失了章法。

      她轻声:“被发现了?”

      狗尾巴草百忙中分神:“你别出声。”

      陈西又:“我们约好了前辈夜来问事,真的不问?”

      狗尾巴草:“不问,你别毁了这。”

      陈西又:“这样,前辈想起了多少?”

      狗尾巴草不再做潜行的梦,边留意追来的灵力边卯足劲狂奔:“我什么都没想起来!我也不想想起来!你就去做你该做的,别碰我的东西。”

      陈西又答好。

      狂奔里狗尾巴草一脚踏空,跌倒对这一境界的精怪本几乎是不可能,可他扎扎实实地摔了,即便扣住怀里的人未摔出一地失物,也是实打实的大失水准。

      一刻也来不及恼羞成怒,狗尾巴草蹦起来。

      草坡。

      杂草依坡长,好似还有曾被压过的痕迹。

      狗尾巴草迟疑地判断。

      回来了,回到了早该掠过的草坡。

      依着捡回陈西又之妖叙述,他正是在这片草坡捡到的人修。

      狗尾巴草蒸出一层薄汗,未知的惊惧自他身后扑咬而来。

      陈西又:“怎么了?”

      狗尾巴草深吸气:“我们回来了,回到说是捡到你的草坡了。”

      陈西又:“做得很好,保持冷静。”

      狗尾巴草深呼气,闻言照做,反应过来生出怒火:“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西又:“我不知道,前辈也摸不透的事,我又怎会知晓,我只觉得,大抵不会这么容易。”

      狗尾巴草皱眉:“有何依据?”

      陈西又:“不好说,只是我所遇之事从来如此。”

      不会很轻易的,后手往往是编上一二三四的,她仿狡兔造三窟总是不够的,出路的失灵通常是一同失灵的。

      “只是,”人修的声音染上抱歉,“恐怕还是要得罪前辈,我还是要试一试冲破这一境。”

      狗尾巴草捏紧人修手臂,似要勒断她胳膊:“什么境?你待如何?”

      狗尾巴草的手掐按住人修脖颈,气管食管被捏得紧贴着嗬嗬出气。

      陈西又难以透气,血液灌向鼓膜,躁动吵闹地惨叫。

      要被杀了?

      这一步下错了?

      狗尾巴草恨恨加力,又在修士真会死去时卸了力,扔垃圾般松了手。

      修士摔地上,和秽泥脏猴摔作一堆,禁锢扣着她不让大动,她连急剧呼吸都做不到,咳嗽也被闷杀进嗓子眼。

      “这不是真实,你明知,咳咳,这不是真实,你不想救真正的亲友吗?真实的他们在哪,是不是需要你——”陈西又与他分辩。

      “什么真实,这就是我找到的真实。”狗尾巴草冷下脸,记忆想起多少便丢去多少,因着什么原因他不愿想。

      “这就是我要的。”狗尾巴草说服自己,步上前,就着修士脖颈浮出的青紫瘀痕下禁言。

      “你并不是我要的,你才是异数。”

      施下禁言,狗尾巴草将手探进陈西又口中,捏住修士那截热而红的惑人巧舌,指尖发力要将这舌头拦腰截断。

      他停住了。

      人修孱弱,禁言与广年的禁锢把她缚作泥偶一尊,手指捏住的舌头湿热,她的身体温热,有脉搏。

      他手中的真实让他害怕,这份场外突入的真相是活人,在怀中柔软而灼热,随时可能在这平稳表象上烫出洞来,他既受摄于她预示的可能,又俱于毁坏这鲜活的表壳。

      他怎会是这样软弱的一个东西。

      有试探的男声响起。

      “狗尾巴,你,你,冷静些。”

      好像每回他一犹豫,便有人恰到好处的出现,打断他正做或将做的一切。

      狗尾巴草将眼神投向草丛。

      广年立在那,尴尬得进不是退不是,最后他摸摸鼻子,道:“你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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