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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狗尾巴草 ...

  •   陈西又试着确认此广年与彼广年。

      也别无他法。

      观察着、猜测着,不甚认真地铺垫着脱身一路。

      结果怎么同那妖说是无关小事,仍是被完好地放在了广年跟前。

      广年听将陈西又带回的妖解释,匪夷所思:“我何时——?”

      闲信俯下身,撩她面上符纸,认出,颇不可思议:“嘿这真是我的符,这也真是我的手笔。”

      看过几张符,喃喃自语,有模有样按她脉:“你失眠又虚耗太过?我给你贴这么些符你——”

      他动作快,比之与她同行的广年状态更完全些,发觉符纸无用便一张一张揭下,语音一顿。

      “看来是忘得真彻底,”广年半跪着蹲她跟前,惊鸿一面的惊艳揉进笑里,“这么一张脸见过不会忘才对。”

      广年碰一碰陈西又面上阵图,确认这也是自己手笔。

      骤然无遮拦的视野,陈西又眼睫不适地忽闪,仍要看清局势,却不知为何身侧围着的其他精怪蓦地退了好远,她前寻不得,仍受术法桎梏不得拧回头,心下蹙眉。

      广年解她少量禁制,任她左右环顾,在她抬头时压住她脑袋:“八上洞的妖物精怪怕生,不敢见你,过段时日就好了。”

      陈西又沉默,暂放探查心思,老话重提:“你们可曾见过我同伴——”她又一一描述相貌名姓。

      妖物精怪们小声讨论,交头接耳着声音细碎:
      “没有的。”

      “那附近可有过往常有人迷失之处,我去寻。”

      “不行。”这一问无需讨论,药物精怪们斩钉截铁。

      话说得决绝,他们补到:
      “你会死。”

      陈西又迷惑不解,强调:“你们无需管,修行者在外行走,向来死生自负。”

      精怪众:“我们还不共用一副见死不救的心肠。”

      陈西又:“可——”

      精怪众:“稍歇一歇,安分些,等你不热血上头去寻死,我们再与你说话。”

      广年笑着听,忽而露出倾听模样,似有精怪向他传音,他听毕,朝陈西又歉然一笑:“多有得罪。”

      他这么说着,取了条长布蒙住她眼睛。

      视野又失。

      陈西又听见悠悠的叹息,先时团团躲避的精怪又生出胆子,重新切切察察地趴回她身边。

      陈西又缓过神,她猜来猜去,禁地赶路只想着赶时间,不曾想到会有这般变故。

      她又实在有些,心急如焚。

      精怪们传音商讨,执意扣下她,催着广年加深禁制,务必把她按住了。

      陈西又从对话里揪出重点:“你们其实知道来到此处又失踪的人会去哪,对吗?”

      广年一派入乡随俗,熟门熟路加深禁制术法,也不忘给秽泥或烂泥怪添些限制,很有空答话:“不全是,总之你要收这么一走出了事,我们八上洞都不想见。再者,你这都跑不掉,出去又怎么找得到人?”

      自说自话,自作主张。

      陈西又试着挣扎几下,到底被禁制锁得几乎是动弹不得。

      陈西又衡量灵力储备,两方实力,禁制强度。

      颇识时务地下定决心。

      夜深就跑。

      *

      八上洞像模像样地安排人手照顾陈西又起居。

      终有精怪发觉她衣裙被烂泥怪蚀穿的焦乌,将碍事的秽泥并脏猴撇去一边,殷殷取来衣服为她换。

      初始的几个小精怪并不很会换,或者说,他们或许精于为自己幻化衣装,却尚未学会为他人老老实实换一件衣。

      陈西又推拒无效,只得由着他们折腾。

      不大会穿的精怪折腾许久,将一件衣服穿出个七手八脚的架势,一精怪满头大汗从陈西又身后捉住衣带,曙光在前,催,赶紧催:“快快,接过手去打个结!”

      立时有精怪应召扑上陈西又膝头,着急嘛慌地抖着要接手。

      却是啪一下被打落手。

      粉山茶嗓音好悬要劈叉:“你化形都没了怎么接?!”

      粉山茶自己却也不敢接,一群小精怪热火朝天围了一圈,只敢徒劳拽住衣带,一条衣带上涔涔握了好几只手,揉了百来个褶,生怕好容易裹全的人修又从什么地方漏了皮.肉。

      僵持住了。

      陈西又维持着沉默,并非她对如何穿衣一事没有造诣不好插手,实在是这些小精怪百余年空长岁数修为。

      但凡她开口,只要她开口,小精怪们听是能听的,听进多少就是听天由命,一众精怪凭着自身理解互拉后腿,俨然是混乱局势里再添变数,只能乱中生乱。

      陈西又:“不如解开禁制,我来?”

      身后最先捏住陈西又衣带的白山茶率先摇头,贴着人修后背笃定摇头,好似放开这人修八上洞便会遭殃:“不可,我们都聊好了,放你走,不可以。”

      与此同时白山茶也急,恨自己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也恨在场诸多精怪竟没一个敢上手系结的。

      这里的人已经指望不上,自己也是指望不上。

      白山茶绷着脸面指挥:“随便分个人,找个会打结的来,悄悄地,别让大家知道。”

      众精怪牢牢守在陈西又身边捉着衣带,一时无人动身。

      白山茶气笑了:“去呀。”

      这一催,原本牢牢捏住衣带的精怪又一齐撂下了衣带,好在白山茶似乎早有预料,仍守住位置,没让这一群精怪的许久辛苦付之东流。

      精怪们觉出是自己是撒手太快,险些坏事,左右看看,诺诺望向白山茶。

      白山茶临时顶上主心骨的位置,很有些色厉内荏:“找,或者谁随便系个死结。”

      小精怪们相互对着眼神,哗啦一下散出去搬救兵。

      陈西又只默然坐在原地。

      纵使这手忙脚乱生动真实,多半也不过是禁地织造的水月镜花一场。

      无需当真。

      精怪们很快跑回来,众多轻快脚步叠在一起,齐齐请来救兵。

      莫名被拽来的狗尾巴草被众小精怪围着裹带进屋子,一抬头撞见方才在榕树下见过的脑子缺筋人修,头昏嘴不昏:“这就你们要我帮的忙?”

      他拍一拍衣袖上没有的灰走近:“说清楚不就好了,神神秘秘你一句我一句,我怎么听得明白,醒着麻烦是吧,我帮你们给她打昏。”

      “停停停狗尾巴!”粉山茶忙叫,“谁要你打昏她,我们给她把衣服换好了,只差个结系不上,呐,帮个忙。”

      “结?”狗尾巴草纳闷靠近两步,看清这可笑僵局,嗤笑一声,像要说什么,又到底老老实实牵过两条衣带系结。

      白山茶放下手,卸下如厮大任让她大松口气。

      小精怪们很有成就感,大为骄傲地互相击掌,不忘同狗尾巴草打补丁。

      “谢谢你哦。”

      “不可以说出去哦。”

      “我们还是很厉害的。”

      “是是是,你们谁同谁,自是天下无敌厉害。”狗尾巴草应得敷衍,直起身便要走。

      却听见安静人修忽然开口:“狗尾巴草前辈?”

      狗尾巴草步子一顿:“怎么?你认得我?”

      陈西又回想乔澜起先时同她提起的狗尾巴草,说不清其中联系,只得先没头没尾地含糊过,暂问自己在乎的:“八上洞还有其他狗尾巴草化形的前辈吗?”

      狗尾巴草:“没有,你认得我?”

      陈西又:“听广年前辈提起过您。”

      狗尾巴草退回来,听声音是站定到她跟前:“是吗?他怎么说的?”

      陈西又:“……”

      狗尾巴草抬起人修的脸,似正透过她蒙眼的布条判断她:“他怎么说的?你从哪知道的我?”

      一只小精怪一下扑上来,挂吊在狗尾巴草胳膊上止住他动作:“你做什么?不可以的,她这么小。”

      这阻挠动作约等于无。

      陈西又偏头,唇齿碰出声,调换语气近乎挑衅:“自然是狗尾巴草神威盖世,八上洞第一能干可靠,还能有什么。”

      狗尾巴草反应片刻,甩脱开手,语气含怒:“好,果然是人类,都是如此——”

      “狗尾巴!”小精怪里跳出一只更为勃然大怒的,“哪有这样对客人的!什么果然是人类,八上洞就广年是人类,你对广年能有什么意见!怎么今天这么没礼貌。”

      有小精怪不擅言辞,凑上来轻轻摸一摸陈西又被狗尾巴草捏过的下巴,愤愤从鼻子里哼两声助威。

      狗尾巴草被激出气,不假思索:“你们是忘了那——”

      脑中刺啦一响。

      他竟不记得自己本要说什么。

      这句话很蹊跷,平地就断在舌端,再想不起下文,像是不该的话迷路进了自己的口,又在出口后彻底丢了道。

      狗尾巴草入了魇般追想自己原想说什么,对上小精怪们仰着看他,个个责怪得脸上气鼓鼓。

      他失语。

      没头没尾地,他想到——算了吧。

      想起来也只让他们伤心。

      至于走失话语后更深的原因,他忽然不愿再想。

      人修却在这时插话,遮住眼的修士循着他声音侧头,禁制下她至多只能做到这个动作。

      她安之若定,倒是无损体面。

      人修重复他的话,“你们是忘了那——”她轻轻说,字字清晰,“这么说,你其实遇见过其他人类,广年之外的其他人类,还对人类没有好印象。”

      “你遇见的是——”

      她的口型将将做出,狗尾巴草疾走几步捂住她的话音。

      小精怪们惊声一片。

      “干什么?干什么?”

      “这又是怎么了?”

      陈西又在布条下眨眼,若有所思地轻轻笑起来。

      狗尾巴草头煞疼,脸煞白,汗浸到后背衣物,他连自己忌惮着什么都想不起来,却在不安涌来时当机立断。

      他干咽一口,话音涩:“我想起来广年那小子会怎么说我了,你们别听,这是我和那小子的事,别围这,我问清就走,一根头发也不会伤到她。”

      小精怪们左右看看,他们不很长于动脑,这样的话却是不见得马上信的,戳戳探探地试着碰一碰这说辞:
      “你说真的?”

      广年:“自然是真的。”

      小精怪们转向陈西又:
      “又又你同意吗?”

      广年稍松手,时刻防着陈西又再说出些惊世之言。

      陈西又却配合起广年:“嗯。”

      小精怪们忧心忡忡,白山茶叮嘱狗尾巴草:“狗尾巴草你别欺负她,哎呀我们不会偷听你坏话的,别捂她了。”

      粉山茶嘱咐陈西又:“受欺负就叫我们,我们不理狗尾巴草,忒幼稚他。”

      “谁也不会欺负到你。”

      “对对。”

      狗尾巴草神思不属,空闲的手被好几只担心的小精怪硬牵着拉过钩也无反应。

      好容易只剩两人,狗尾巴草又踟蹰起来,这人修通身透着古怪,他又莫名心慌,总觉得她会说出些他很不愿听的话。

      杂念四起,他又失了先机。

      狗尾巴草听见人修笑道:“这么难想,要夜里再来问吗?”

      人修笑时的气息扑在手心,软、柔且热,狗尾巴草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完全不能,他甚至很有魔怔念头,想着就着这个姿势结果这人修。

      人修反要火上浇油:
      “前辈,杀我是无济于事的。”
      “你不想知道吗?”

      狗尾巴草瞳孔骤缩。

      陈西又数狗尾巴草乱了的气息,加码,再加码,红了眼的赌棍般赌,她再次努力着撼动禁制,费九牛二虎之力将脸移出狗尾巴草的手,还强撑轻松,笑着学讽刺:

      “最多不过一派胡言,有什么不敢听的呀前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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