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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狗尾巴草 ...

  •   手里的栗子剥开壳,露出澄黄的栗子肉。

      陈西又咬一口,觉得这栗子甜得很妙,开心咽下这一口:“大致如此,我画的像被朗姐姐带去给猫妖用于缉拿了,师兄呢?近来有何烦心事。”

      自然是按过受伤不提。

      乔澜起将自己剥的栗子装碟推到陈西又面前,继而剥自己的:“沈之槐出了问题,我在济世舟有点门路,同他们打听,济世舟说门内早早接到沈之槐说要返宗的消息,却有段时日不见人。”

      陈西又:“许是遇上棘手病症绊住了?”

      乔澜起:“我想过,几番打听打听到了他的病患,病还没好不见人了。”

      陈西又敛眉:“他最后一次现身?”

      乔澜起:“四处求药,药材铺的狐妖被他烦得不行,指点了方位让他自去采。”

      陈西又抿酒:“师兄发现什么了?”

      乔澜起:“他没去采,我在附近找了一圈,遇上济世舟来寻沈之槐的弟子广年一同寻沈之槐,查到中途,广年失踪了。”

      陈西又肃容,摊开纸握上笔,抬眸望师兄:“当时情状?”

      乔澜起与广年在山间同野人似的荡来晃去,广年抱着信蝶并沈之槐的追踪玉牌探寻。

      广年反复尝试:“没信啊,怪了,师叔往日也不这样。”

      广年只顾疑问,乔澜起已经心生不妙。

      乔澜起:“沈之槐失踪之前的传信可有提及荼蘼寨有何特别?”

      广年摇头,晃一晃玉牌收回囊中:“师叔信里只略提了荼蘼寨怪病的症状病由,向宗里申了批灵药,说是巩固药效用,灵药我还带在身上。”

      乔澜起:“你叫他师叔?”

      广年:“是,我师从济世舟下扁舟舟主谢远之,沈师叔是师父师弟。”

      乔澜起:“沈之槐来荼蘼寨是因为?”

      广年:“有病患找上济世舟,没治好死了,死前病患说,如他这样的,荼蘼寨近年有许多,年年都有精怪因这病死去,师叔听得不忍,赶来行医。”

      乔澜起:“我知道沈之槐没治完的病患在哪,你要么带着灵药去看看?”

      广年一怔:“可我学医尚不足以……”

      乔澜起:“先看看,不收诊金就是。”

      两人钻进病患住处,广年蹲在病患床头号脉问诊,乔澜起再次打量过这简朴木屋,仍不见有何玄妙。

      广年看过病患,忧心忡忡走出来,下意识闪过阻在路中的乔澜起,走出好远才有反应:“乔道友?”

      乔澜起看着广年:“你先忙。”

      广年于是顾自到这狗尾巴草精的房子外,布阵,设炉,拧着眉往丹炉里投灵药,神思不属地看药炼得差不多,想起来另一人:“不忙的,乔道友你可知——”

      乔澜起正蹲地上看土,平日总游刃有余的脸透出凝重:“什么?你说。”

      广年:“按你先时探听,沈师叔失踪很久了吗?”

      乔澜起:“少说月余。”

      广年:“是算上这名病患的口述推得的吗?”

      乔澜起颔首。

      广年皱着眉,许是医修的修炼比之其他修士更坎坷炼人些,广年对端出皱眉的脸更为熟练:“怪了,师叔来信说得是解决得差不离,可我刚看病患脉象,他更像是——没治过。”

      乔澜起:“没治过?”

      广年果断点头:“他绝对没被师叔治过。”

      乔澜起:“许是沈之槐开的药他并不信任,偷偷倒了?”

      广年摇头,斩钉截铁:“绝无此种可能,师叔绝无可能让此事发生。”

      乔澜起:“几成把握?”

      广年:“九成甚至十成。”

      乔澜起:“你确能保证?”

      广年:“我确定。”

      乔澜起于是站起身,动作透出轻快:“你这药还需多久?”

      广年闭目细听药炉状态,又派出灵力仔细料理,睁眼:“好了。”

      乔澜起:“行,我们进去。”

      广年抱上药炉,雄赳赳气昂昂跟着乔澜起,眼睁睁看乔澜起一脚踹开病患房门,提起病患衣领将病患上半截拎了起来。

      乔澜起:“说,沈之槐究竟在哪?”

      广年愣住。

      哎!哎?是这么个解决吗?

      狗尾巴草精闭着眼睛,面容枯槁,虚弱地咳,这一提别的不说,先手勾出了狗尾巴草精的戏瘾。

      广年如芒在背,左挪一步右挪一步,到底出声提醒:“这位兄弟,这病虽说虚浮耗体,但肺喉几无损伤,不致如此咳嗽啊。”

      狗尾巴草精一噎。

      乔澜起觑着空抽出霜松剑,铮一声插入狗尾巴草精先时枕着的枕头,剑气擦过狗尾巴草精脖子,丝缕血液渗出。

      狗尾巴草精见势不妙,作势腾起佯攻,趁乔澜起反手压制时一骨碌向床边窜,广年发誓,天可怜见这狗尾巴跑得已是快极。

      可惜未能跑过剑修。

      一番试探二位人修已确认他的威胁,将狗尾巴捆了个瓷实扔在地上,乔澜起慢悠悠布下问话用的试探术法。

      广年莫名认为这剑修心情不错,似是犹为满意这狗尾巴不识时务,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方便。

      狗尾巴缩在地上,挺起胸膛摆出个死草不畏开水浇的姿势:“你们会后悔的!”

      广年将药炉搁在落尘的方桌,在这房间中走一圈,土木结构的小房子,想来搭建完成起就没做过会被维护的梦,坦然向室内渗着冬季的冷风,广年自觉不好让病患在这冰凉室内受审问,从床上卷起被子盖在了昂首挺胸的狗尾巴身上。

      乔澜起瞥广年一眼,认为不好在狗尾巴草跟前起没必要的话头落了气势,任由广年为狗尾巴扯好裹身的被子,又蹲在一旁琢磨燃起火盆。

      狗尾巴已经全然是不堪受辱的神情,梗着脖子恨声:“何必作此恶心行径,区区没毛猴子,杀了我以后,我的兄弟姊妹自会为我报仇。”

      乔澜起冷笑:“一根有毛的草就很值得傲慢?沈之槐在哪?谁让你装作他的病患?”

      广年点起火来,神情没有变化,定定的注视很是冷漠。

      狗尾巴的手指掐在一处,他色厉内荏地强撑:“难不成你们问了我就非得答!悖天逆时遭天谴的东西!!你杀了我啊!!!”

      乔澜起眉头稍抬,是个有点兴味的神色,在他将灵剑捅进狗尾巴体内加以逼问的当口,广年出声:“乔道友先慢一步,容我一试。”

      医修蹲到狗尾巴跟前,搭上他先时搭过的脉:“你不可能逃离,你或许不畏死,却不见得不怕生不如死的折磨,总要说出来的,我了解沈之槐,他不至于对你、对你所谓兄弟姊妹做赶尽杀绝的行径,他若真如此欺辱你们逼你至此,我也会代宗门清理门户。”

      狗尾巴:“呵呸,到现在我还会信你等人——”

      说到人,他面上泛起的反胃厌恶太过真切,那不适仿佛攥住他的喉咙,要他呕出些什么。

      医修沉吟,掏出颗丹药,乌黑润泽一颗丸药枕在掌心,他没劝,只是掐住狗尾巴的下颔,作势将这枚药送入他的喉咙。

      狗尾巴叫得极为惨。

      嗓子眼里挤出崩溃了似的嘶吼,喉咙溃烂流脓般迸出愤怒、恐惧、悲痛的惨叫。

      广年停手。

      乔澜起弯下.身子为狗尾巴贴上收惊的符纸。

      广年温声:“沈之槐把你的兄弟姊妹治得不好了是吗?”

      狗尾巴目眦欲裂,看来的眼神俨然穷途困兽的凶戾:“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广年:“你既解决不了,又拦着我们,是想他们死?”

      狗尾巴咬着牙,正要出声。

      乔澜起接过话,“啊啊啊我要杀了你,”剑修不笑时很是朗月清风,冷眼旁观着朝火中添柴,“你嗓子不累?既然做出伪装决意杀来寻沈之槐的人,怎么见了我不下手,见了他也不下手,只知道叫?”

      这话太刻薄,广年有一瞬歉疚。

      狗尾巴青筋狠跳,面色涨红地隐忍不言,两位人修静静看他,他在这僻静里细品到奇耻大辱的丰富意味,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开来。

      并非灵力爆体。

      狗尾巴的情绪、神智在室内同盆内火光一样跳炸开,捆缚他的绳索嵌进肉里,勒出血液,他挣扎扭动不止,喘着气怒吼:“你以为我(*——)不想吗!?去你个(*——)我(*——)打不过啊!我(*——)打不过(*——)的沈之槐还(*——)废物地打不过你们两个!!”

      狗尾巴怒瞪两人。

      他意识到自己失控。

      他意识到自己无能。

      更意识到自己有何等恨自己该死的自知之明。

      乔澜起同广年听着狗尾巴喘气,火光在室内乱跳。

      广年评估着狗尾巴身上外伤,按下为之疗伤的冲动。

      乔澜起厘出头绪:“如你所说,那沈之槐也还活着,你的兄弟姊妹应也尚未死,你是继续跪在这里吠叫还是清醒点,好好想一想谁能救。”

      狗尾巴的骨骼在愤怒里格格作响。

      乔澜起:“你想好,我们问话是为留你一命,若你死去,我们也可通过你的尸首、身前爱待的土追溯你去过的地方,我们找准地方是早晚的事。”

      广年参详狗尾巴脸色,给出更进一步的劝说:“你觉得我给的药有问题,我却不觉得。”

      广年自行服下药,在苦涩怪异的口感里勉力扯出一个笑,回望狗尾巴:“如此你可信了?我与乔道友二人来此,只为查清沈之槐动向,我知他来此是为了坐诊,看你反应是他的医治出了问题,可否告知出了何事?”

      狗尾巴草的眼神仿佛定在拔节的愤恨,只在转瞬间因不知何来的苦痛颤动。

      广年诚恳地看着狗尾巴颤动的瞳孔,看着乔澜起趁机以迅雷之势向狗尾巴草施予非虚术[1],用以让这狗尾巴草实话实说,松一口气:“总算能问了。”

      二人掐着非虚术的时效问完话。

      两人所料不差,狗尾巴草精确实遇见过沈之槐,也见过沈之槐医治患上怪病的精怪,那些精怪与狗尾巴草精情同手足,诡谲的是,几乎所有精怪都是在服药后先大有好转随后一病不起。

      据狗尾巴草所说,所有服药之人都日渐干瘪下去,再忽然失踪。

      狗尾巴草提及服药精怪惨状时心痛欲呕,几乎要挣出术法控制,问及沈之槐彼时何在,他又出离愤恨起来:“装模作样的人类,采药,什么药要采那么久!阿姊、阿兄、阿弟……全快死了……他回来时我同他大打一架,他脱了身就逃了,全是他害的!全是他害的!!全是我——”

      眼见这狗尾巴草要突出非虚术,乔澜起抢先将他打晕,几分遗憾:“还不知他为何没有医治,凭他所说,既然全家都喝了沈之槐的药,想来当时是极信任,为何独独他没喝。”

      广年轻手轻脚又熟练地为狗尾巴草处理起外伤,倒是没将药炉里将出的药送服。

      乔澜起:“依你看,是药有问题,还是另有玄虚?”

      广年:“许是都有。说来还没问过乔道友为何寻我师叔?”

      乔澜起:“我师妹神识有损,现在荼蘼寨休养,我想替她向圣手求一剂药。你又改叫沈之槐师叔了?”

      广年没有表情,于这医修而言,没表情似是更令他轻松:“我若在这狗尾草精前对师叔敬重些,他是会将口水啐我头上的,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师叔宽容不羁,不会放心上。乔道友从何看出的狗尾巴草精有问题?”

      乔澜起:“你熬药那块边上的地,这狗尾巴草挺勤恳恋家,没少给自己种来种去,那一块土都肥几分。”

      广年:“我看这屋子也可疑,除了那张床处处朽坏,从没用过一样,单因为年头久破败。”

      乔澜起摸鼻子,上前搭把手合力将狗尾巴精放到床上,“这我倒没觉得可疑,”他想起陈西又满屋子的陈设装饰,一笑,“我以为这是精怪里的风雅意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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