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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做噩梦英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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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是什么?”
作为一个连打游戏都只想着战斗爽的人,奚沉玉对这种几万年前的爱恨情仇不是那么感兴趣,他更关心勒若柯刚刚说的一些听不懂的单词。
“据说是天上飘着的一个城邦,黑荆棘大帝统一世界没多久,它就消失了,”勒若柯摊了摊手,“这是历史典籍上的记载,我本人是没见过,我才几百岁。”
“‘才’几百岁?”
“是啊。当然,普通小妖最多能活个一两千岁的,但要是能成为妖魔,就能活几万岁呢——荆棘魔王和逐日魔王都快十万岁了。”
奚沉玉简单换算了一下,人类最多也就活不到两百岁,这么说,勒若柯大概算是活了几十个人类年——不,即使是这样算,这年纪也挺大了吧?
保险起见,奚沉玉问她:“小妖长到多少岁才不算儿童?”
对此,勒若柯的回答是:“什么是‘儿童’?”
奚沉玉与勒若柯面面相觑,而主世界,他与妹妹也面面相觑。
“他们没有童年阶段,直接成年?”奚沉风不解地皱眉,“但没有繁育院、没有学校,谁来教导他们要如何适应社会、融入社会呢?”
奚沉玉也不太理解。在一通手脚并用的交流后,他勉强明白了一部分妖魔的生命形式——
妖魔是一种生而知之的生物,从“血池”中爬起来时就拥有了生存所需的知识,并且刚诞生就是青年形态,可以说是把整个童年都跳过了。
而“血池”则是一个红得像血一样的大水池,埋在最深的地底。据说妖魔们死亡后不久,就会从血池中复生。
“只有小部分妖魔将复生的自己视为他本妖,大多数都是将其看作生命的延续——就像你们那边的‘子女’。”
说完,勒若柯颇有兴致地问:“你们那边的‘生育’是什么原理啊?‘子女’和‘父母’会长得完全不一样吗?”
这下可把奚沉玉难倒了。他穷尽自己毕生的词汇量,才勉强将这边的生理过程描述出来。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出现,他立刻将话题转向魔界这边。
“没法复生的情况?当然有啦,”勒若柯一笑,“就是‘堕落’嘛。堕落妖魔死后,是无法再从血池爬出来的。妖魔们害怕堕落,就是因为它会带来真正的死亡。”
“那你们的人口岂不是一直在下跌?”
“没错,”勒若柯说,她已经把桌上那一沓白纸都写完了,此时便把它们撇到一边,转过来专心与他对话,“虽然大多数妖魔会去‘胞分’,但那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对了,‘胞分’是指大妖魔在血池割下自己的一部分躯体,以造出另一个新生妖魔的过程。新的妖魔被称为原妖魔的‘胞亲’,现有的大家族都是靠这么不断胞分得来的。”
“真神秘啊,这个种族。”奚沉风一边听转述,一边做着笔记。这份笔记之后会复制一份给国家研究院,不吃独食。
“可是,为什么呢?”奚沉玉不解地问,“堕落妖魔等于完全死亡,你们的人口已经下降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会有人要诱导妖魔堕落,就为了给我们的世界搞破坏?”
勒若柯没有立刻回答。她目光下垂,落在那张写了“逐日”的纸上。
“也许是因为,有的人认为,为了整个世界,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是值得的。”她轻声说,如同呢喃。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主世界这边,奚沉玉稍加思索,笃定地说。
“不,我想应该不太一样,”奚沉风随口说,“问问她知不知道幕后黑手的计划。”
“我只知道个大概——我毕竟只能看见未来,”勒若柯有点用力地眨眨眼,然后说,“他们想要从你们那里抢夺一位神灵,未来是这么说的。”
“我们这儿有神?谁?在哪儿?”奚沉玉说出了发自内心的疑问。
“也许不是我们观念中的神,”奚沉风说,“问问她关于这个神的事。”
又是一番手舞足蹈后,奚沉风紧紧盯着她的笔记,仿佛陷入了沉思。
她沉默了,奚沉玉却不好在魔界这边也装沉思,只好没话找话:“对了,我们一开始说的那个问题——净渊魔王随时可能二次进攻的事,有什么防范措施吗?”
“如果只是普通的进攻,您的【人自醉】就足以化解,”勒若柯认真地说,“但如果她与荆棘魔王联手,事情就糟了——荆棘魔王有一柄大帝给他的剑,能斩碎梦境。”
所以【人自醉】是跟梦境有关的能力。奚沉玉想。
“我们下一步是要阻止净渊和荆棘联盟?”奚沉玉摸摸下巴,“有点难啊,在我来魔界之前,荆棘魔王就在针对女帝了。”还想着劫持火车,直接把一火车人全拉到魔界去呢。
“这很正常,”勒若柯目光稍稍下垂,“没有魔王会甘愿屈服于预言中将统治世界的女帝,这会让他们毕生的奋斗像个笑话。当然,最重要的是,女帝本人没有出过手,他们还没法决定是否要投降。”
“刚刚有几句话,是女帝陛下同我说的吧?”勒若柯看向奚沉玉,目光中饱含了十二分的恳切,“请替我转告她,如果您得空的话,拜托向他们展示一下您的实力吧。实力是我们这里的通行证,有了通行证,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
奚沉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纸人本身就不可能有表情),这家伙是想让他亲口劝妹妹来涉险?那是想都不要想。
然而,奚沉风此时已如得出了什么结论般抬起头来。看见他的表情,她猜测道:“她请我过去了?”
奚沉玉抿起唇:“你知道我的态度。”他用他最强硬的语气说。
奚沉风“嗯”了一声:“我也不打算这时候过去,还有一些事没有弄明白。”
“能先把已经弄明白的事情跟我说说吗?”见妹妹确实没这个想法,奚沉玉稍有松懈,然后便挠挠头,问。
“嗯?好啊,我正好也想告诉你这件事呢,”奚沉风放下笔,“你有没有觉得,荆棘魔王那边太安静了?”
荆棘魔王,这个在次元裂缝亮相没多久,就与主世界一个被称为“大姐头”的人互相勾结,要将载有女帝本尊的火车开到魔界去的魔王,至少行动力是不低的。
那么,这么一个行动力不低的妖魔,自接到鸭舌帽小鬼、又被当面弄塌了城堡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竟然没有下一步动作,这可能吗?
“哥,上次次元裂缝打开时,与你一队的那两个翻译员不是内鬼吗?他们在行动过程中有过什么特殊的举动吗?”奚沉风问。
“那个汤姆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但桑妮……我们中途分头行动过,桑妮跟着其他人去地上勘测了。”
“行动结束后,他们应该都提交了行动记录,”奚沉风又低下头,在笔记本上写起来,“一会儿我申请看一下。对了,你问一问,她是怎么确认你就是女帝副手的,是直接看见了未来吗?”
“唔,我是看见荆棘城堡倒塌,然后一个纸人向这座城市飞来,制止了一个发狂的妖魔,”勒若柯像是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指蹭了蹭耳廓,“我觉得可以借这个机会与您搭上伙……”
“所以在预言中,女帝的副手会使荆棘城堡倒塌?”奚沉玉问。
“我其实没有看到这部分预言——我没法看到特定的未来,比如现在,我能看见下次次元裂缝展开时,会有几个尚有理智的半堕落妖魔混在小妖群中过去你们那边,但我没法去了解他们具体想干什么,”勒若柯说,“您的身份,我是参考了上一任预言家最有名的预言之一来判断的,里面提到,女帝的副手是荆棘的覆灭者。”
听见奚沉玉转述的内容,奚沉风松了口气。
“还好,‘女帝的副手’不一定就是你,”奚沉风说着,又继续做笔记,“多问问她关于半堕落妖魔下次入侵的事。”
勒若柯知道的确实不多,两分钟后,奚沉风就开始整理笔记,准备送去警局了。
“等一下,”奚沉玉说,“我们还没聊怎么阻止净渊和荆棘联盟呢。”
“你先把制服准备好,”奚沉风查看着手机上的信息,皱起眉,“我刚跟鸢姐简单描述了一下获取到的情报,她那边要召开紧急会议来讨论,让我们也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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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因为行者的纸人目睹了荆棘城堡的倒塌,魔界那边的人认为行者是预言中女帝的副手,”屏幕上,没有头像、没有名字,只显示了手机尾号“6”的人说,“昨天,这个叫净渊的魔王向逐日魔王发起战争,行者守住了他所在的城邦——一座名义上隶属于逐日的城邦。但因为魔王们敌视女帝,他们很有可能联合起来攻城?”
“大概是这样没错。”奚沉玉谨慎地说,然后忍不住啄了啄发痒的羽毛根部。
是的,他是用小鹦鹉形态参会的,甚至小鹦鹉也穿上了制服,因此他现在是只披着蓝黑色羽毛的酷炫小鹦鹉。
“见了个鬼的,”“6”那边传来一沓纸被重重放下的声音,“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得帮侵略我们的家伙守城?”
“白教授,”那个在线上会议开猫猫头特效的人问,“下一次次元裂缝的时间与地点推算出来了吗?”
“时间在三天以后,地点还是在L市附近,但误差范围非常大,”白教授说,“最近负能量波动很大,对方应该知道了我们的测算方式,可能对逸散的负能量进行了干涉。”
“这样啊。对了,小张,”猫猫问,“还没有‘大姐头’的线索吗?”
“目前能确定的是对方还在我们这个世界。”张浮鸢严肃地回答。
“为什么没人谈谈怎么阻止净渊与荆棘结盟的事?”停在奚沉风肩头的小鹦鹉对她耳语。
“他们要结盟的话早结了,你是在昨天就用【人自醉】击退了净渊吧?停战的这一段时间里,她肯定把该确认的都确认了,”奚沉风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把自己的身体留下来赌酒了吗?我以为你已经想明白了呢。”
“没有,我只是真的很想要一个攻击型的超能力。”小太阳嘤嘤了两声,似乎是在模仿悲鸣声。但他也就能模仿到这种地步了,毕竟鹦鹉的喉咙也不是万能的。
“总之,荆棘一定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奚沉风低声给他分析,“逐日在他的城市中大量催生堕落妖魔,显然是妖魔入侵的主谋之一。目前尚不知道净渊的立场,但据勒若柯说,所有魔王都不希望有女帝存在,对她的猜测不能太过乐观。”
“所以净渊大概率会与荆棘一起打过来,而我们必定会输,是这样吗?”奚沉玉总算听懂了,“那我们得安排民众撤离——”
“我拒绝过去的时候,勒若柯应该就开始安排了吧。”
奚沉玉简单回忆了一下,勒若柯早先离开会议室时,确实说了句“那我去安置民众了”,原来是这个意思。
“次元裂缝又没打开,你现在是得不到这边支援的。既然如此,就只能继续赌酒了。”奚沉风理所应当地说。
“确实,”奚沉玉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刚刚又醉了。”
对她哥这个运气,奚沉风也是无语了。“等等,所以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能看见【人自醉】的效果了?”
“呃……理论上是这样。”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归心似箭——要是这技能动静大大,暴露身份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我先回去看看。”奚沉玉说。他马上开始联系出租屋附近的垃圾天团们。
以他一向怕死的本性,身边的垃圾天团当然是会一直控制着的。但本体失去控制,将全部意识转移到附身对象这个过程中,傀儡失联是正常的事。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奚沉玉的技能范围进一步扩大,已经可以笼罩整个城市了。
也就是这个信息没同步给官方人员,不然本市通缉犯名单高低得共享他一份。
目前,会议已经进行到了对妖魔生命形态的讨论。奚沉风听了一会儿,对这种过于学术化的讨论形式不是很感兴趣。
她稍偏过头,正要与小鹦鹉交头接耳一番,就见这只蓝毛小太阳头身一倾,向前倒了下来。
她立刻把它接住,小太阳眼神恍惚地团在她手心里,羽毛被压得乱蓬蓬的。
在白教授慷慨激昂的发言里,这边的动静没几个人注意到,只有坐得比较近的暮水金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用手势示意他放心,奚沉风薅了几把鹦鹉毛,把胡乱支楞起来的小杂毛给梳回去,随后低声问:“怎么回事?”
“这附近形成了一个像梦一样的地方,”奚沉玉迷迷糊糊地回答,“跟现实差别不大,但是……我感觉不太好,很晕。”
“单纯的晕吗?”
“不,像——像垃圾一样,”奚沉玉努力甩了甩脑壳,但很明显,他还是不太清醒,“有人把情绪向我丢过来,坏情绪,很恶心的、粘成一坨的坏情绪。”
这么抽象的描述,即使是奚沉风也很难理解。她继续问了几个问题,才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有你感觉到了突然出现的负面情绪?”她问,“你能力范围内的其他人呢?”
“……他们很快乐,我能感觉到,”小太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他们没有坏情绪了,不过,这个梦境还在往外扩散……”
奚沉玉租的房子地处郊区,周围普遍是些四五层的自建房。这些房子基本都是隔出单间,供来城市里打工的单身年轻人居住。
当前是工作日上午,年轻人们大多上班去了,影响到的人不算多。
但要是能力范围再扩大一点,可能将不远处的一所高中也包括进去。现在虽然是暑假,可也己经迈入8月,一群假期只有两星期的准高三生,已经回到学校。
少数几个因故请假的年轻人,在家里刷着手机时突然感到快乐,大概率不会往心里去。但要是一所学校里,所有提前回校学习的学生都在课堂上快乐到没边了——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这还不简单?行者,”会上,与会人员正在讨论如何守住魔界城邦的问题,“6”不耐烦地发言,“你能不能借女帝的名头劝来一些妖魔,让他们来守城?”
“行者他有点事,先下线了,”奚沉风抬起手,展示那只不太有精神的小鹦鹉,“你的建议我会转告给他。”
“那就麻烦了,”顶着竹帽头像的鲁先生说,“各派的支援弟子将在两天后全部抵达L市,下次妖魔入侵时,他们可以帮忙守护城邦。在那之前,还要行者小兄弟多想想办法。”
此时会议已到尾声,没再过多久就结束了。这次回家的路上,奚沉风少绕了几段路,换下制服后,行色匆匆地往郊区赶去。
而她途经的一家小咖啡馆里,一个戴着帽子与墨镜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