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覆雨》路过繁花

7、迷林寻踪

　　出发前，龙湦总去全岭镇的集市上晃悠。他发现，这里百姓还算安居乐业，他们在石山门的羽翼下，觅得片静土。

　　两日了，邓应都半步不离跟在他身后。
　　他没话找话，他烦不胜烦。

　　邓应和青川一样是木头，他若要跑，太容易了。但他不想离开那老狐狸，即使他要把他再送回牢笼。

　　他为了拖着不上路，逛遍了全岭镇每个小摊店铺。墨雲微为了防止他逃跑，明里暗里监督的人不少。

　　能被墨雲微如此重视，龙湦除了得意，就是疑虑。
　　他身上的伪装太难扯破，他需要一层一层去慢剥。

　　东方嵘和龙莹滢在岭南客栈收拾着包袱。

　　龙莹滢忐忑地给“不知道第几个包”打上结，“嵘师兄，湦表哥会不会花光墨大哥的银子？”

　　“……摘星楼高深诡秘，是凤凰城外最大的江湖组织，银子肯定都堆成山了。”

　　“墨大哥这么厉害，那湦表哥岂不是找到靠山啦？”
　　“他和师父相识，帮谁还不一定呢。”

　　龙莹滢又问：“墨大哥不帮湦表哥吗？”

　　东方嵘否定，“不帮！”他收拾完一包，拍着手道：“还好湦湦买的多数是粮食，碰到难民，他随手就能挥霍一空，只是苦了我们。”

　　“墨大哥今年多少岁啦？”
　　“二十七八。”
　　“墨大哥长的好看吗？”
　　“好看极了！”
　　“墨大哥还没有妻儿吧？”
　　“没有。”

　　“墨大哥和”，东方嵘转眼看她，目光里满是怀疑，“莹滢！你不对劲！”

　　龙莹滢又给一个包袱打上结，“不对劲的不是我。”

　　“哦？”
　　“嗯！”
　　眼神交汇那刻，两人恍然大悟。他们志趣相投，激动分享着各自所知的信息……

　　入夜，龙湦和邓应还未返回。
　　东方嵘和龙莹滢只等到青川。

　　青川面无表情来传话，“主上让二位先行去凤凰城，他会带龙少主去与你们汇合。龙庄主那边也尽可放心，主上已打过招呼。”

　　“他们去干嘛？”两人异口同声。
　　“不知。”
　　“青川大哥，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龙莹滢明知故问。
　　“不知。”
　　“邓应呢？”东方嵘换了个询问对象。
　　“不知。”
　　“……”

　　一问三不知。
　　故意的！

　　东方嵘沮丧，“莹滢，我们被抛弃了。”
　　龙莹滢叹气，“湦表哥真是见色忘友。”

　　其实，龙湦并没抛弃他们，而他，是真被抛弃了。夜色昏暗，踽踽独行，他再次迷路……

　　山峦叠嶂，黑影绰绰。
　　某座幽山上，邓应正捂着流血的手臂自责，“墨大哥，都是我不好。”

　　墨雲微戴着面具，难以辨清喜怒，“你先处理伤口，我带人去找他。”

　　“那伙人披黑斗篷、戴斗笠，熟悉附近地势，出全岭镇后一直向南跑，会是什么人？”

　　“此处南云山，是云中城最南边。他们再走，去的只能是古国——南萧。”

　　邓应震惊，“传说中的南墨国？可……那里天寒地冻，早已杳无人迹。”

　　墨雲微沉思片刻，想起古籍记载：大境原存五国，南墨末代皇帝玄思妙想，并五国，立一国，举万民之力，创永世福报。
　　后人念其丰功伟绩，遂敬南墨为南萧。
　　随着民众迁徙，南萧气候越加寒冷，危险重重，故地变为禁地，再无人探访……

　　“据传普通人去南萧，多是有去无回，他们是被冻死的吧？”
　　“也许。”
　　……

　　墨雲微直朝南走，晃眼间，步入了一大片黑林。林子四通八达，他只能凭借感官前行。

　　夜色深浓，弯月遭云藏匿，找寻之人却现真身。

　　狭路相逢，惊鸟飞跃，两位高手的相遇打破了黑林肃寂。

　　拳脚交锋，每一次碰撞都带着撕裂彼此的速度与力量；你来我往，杀招如潮水般汹涌……

　　这样的身手，竟出自黑斗篷之手，着实棘手！

　　黑斗篷好胜心起，使出袖中暗刀，迅速伸手朝向对方脸部。

　　他迎力回击，应退及时，面具却一分为二。

　　美人露出容颜，黑斗篷诧异。

　　冷风尖啸下，墨雲微抓住破绽，用了六七分力，一拳击中他胸膛，抬脚把他踹翻后，趁机喂了颗药丸。

　　墨雲微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他还试着联系他的手下。

　　被迫吞药的黑斗篷难掩郁色，心不在焉捡起掉落的斗笠，提醒道：“别费劲，这里不会有外人。”

　　“我呢？”
　　“……你是例外。”
　　“那自然有其他例外。”

　　“路在哪儿？”
　　“你敢进去？”

　　墨雲微不屑一笑，“为什么不敢？”

　　黑斗篷再次看呆。回过神后，他默念美色误人、美色误人……接着再也不说话了。

　　极寒之地，所言不虚。
　　遇冷以来，墨雲微身体的旧疾便隐隐发作，略显疼痛。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他便只能往前走，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找到人。

　　黑斗篷可能是不想跟着他瞎走丧命，几次三番给他指明方向。

　　如果没制服该俘虏，他还真要在这古木参天、荆棘丛生的道路上盲目乱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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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夜渐退，天微亮时，他们走出了密林。

　　黑斗篷观察到墨雲微脸色青白，询问他：“你是不是很冷？”冷的话就停下休息，他有点累了。
　　“不冷。”
　　“那你饿吗？”
　　“不饿。”

　　“哼。口是心非！自作自受！”
　　“错啦！走这边。”

　　出林子后，往南之路愈显复杂。
　　黑斗篷上前带路。

　　走到一条小溪边，侧方又来两黑斗篷。
　　墨雲微则看着水流发呆，这样冷，竟不结冰……

　　三个黑斗篷凑到一旁压低声音交谈。

　　墨雲微也靠近溪水假装去清洗，捕捉到“跑太快”、“跟丢了”、“难找”等字眼。

　　半晌后，三人催促着他调头。

　　“为何要折返？”
　　无人理他。

　　……好吧，那他也不理人了。

　　他们又回到密林出口。
　　这次，转向了西边。

　　朝晨薄雾，如梦似幻。纱幕迷蒙，人也朦胧。

　　叶七是最先发现墨雲微不见的。
　　“人呢？”
　　喜来、乐来也懵了，“是啊，人呢？”
　　“……”

　　叶七怒了，“快找！”
　　喜来、乐来忙应：“快找！快找……”

　　叶七转念一想，“不对！先帮我联系八哥，我中毒了！”
　　“是是是！找八哥！”

　　最先找到叶八的是龙湦。

　　龙湦愤怒至极。他找了整晚的黑斗篷。在全岭镇妄图抓他和邓应的黑斗篷一大帮，进林子后，半个也寻不见。

　　叶八没过上几招，就被压制。

　　龙湦赏了他一顿毒打。发泄完，他踩上他肩膀，插腰道：“我没耐心了，带路！全岭镇！”

　　他半天不应，龙湦扒开他一直抱头护着的正脸，“是你！”就是他的同伙伤了邓应。

　　叶八被教训的浑身不适，他尽量忽略酸痛，站起后反而大笑，“阁下好身手！好眼力！不愧是我们要寻的人。”

　　“废话！谁要你寻！给我带路！”

　　“是！请。”叶八鞠躬、伸手、邀请。
　　“？”

　　这谦让的态度勾起龙湦的警惕，有诈？跟不跟？他的同伙武功可不低……

　　烦死了！！！
　　他最近怎会那么惨！不知道墨雲微有没有误会，以为他逃跑了怎么办？

　　他和邓应本在集市闲逛的，但无端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黑斗篷偷偷抱走路上某名孩童。

　　他们窥得端倪，很快被引到深山穷林。
　　他被围住时，受伤的邓应已不翼而飞。

　　为摆脱逐渐聚齐的黑斗篷，他不停往回跑，跑得投入，不知不觉却像跑进寒冬，临了，还跑失了路。

　　等他想悄悄抓黑斗篷寻问时，他们早被他甩入夜色，谁也找不见谁。

　　都怪那个破林子！
　　林子？那林子……莫不就是南萧的入口！

　　龙湦思考后，捡来一根树枝，递给黑斗篷，命令道：“给我画这鬼地方的分布图！”

　　休想骗他！他可是揽阅古籍，拜读过《神医笔录》百十遍的“饱学之士”。

　　《神医笔录》，顾名思义，是位神医所书，不是真迹，却是凤凰山庄流传百年的宝贝。只此一本，传到了东方嵘手里。

　　书里不仅记录了各种疑难杂症，还述写了大境各处的风土人情和趣闻轶事。上卷医术造诣深厚，下卷眼界见识广博。

　　龙湦阅读完，获益匪浅，对后半部分回味无穷，不止一次想把那书据为己有。

　　龙铃玥为困着他，搜集过无数册籍话本给他解闷，但他最喜欢的始终无二，甚至做了摘抄。书中对南墨古国描写颇多，他印象深刻。

　　图未画完，龙湦先察觉到动静。

　　一只蓝鸟朝他们飞来，想栖息到叶八肩头。它刚要停稳，龙湦猛然伸手，鸟没抓到，手背还被啄了几口。

　　蓝鸟尖喙厉眼，扑动翅膀，不断嘶叫，围着龙湦进攻，他边转动驱赶，边辱骂它“死鸟”。

　　最后，护住了脸，滑发却散得凌乱。

　　叶八费劲靠近蓝鸟，才取下鸟脚上绑的字条，龙湦就一把夺走。

　　蓝鸟振翅，龙湦惊退，缩了缩脖子，“兄台！管好这死鸟。”

　　叶八被他逗笑，“管不住啊！”

　　蓝鸟高飞，嘴里还死死叼着他的红发带。

　　“等我抓住它，就把它炖汤！”

　　“此鸟为黑迷林野生，攻击性极强，只认我这身装扮，你这身红色，太过招摇。”

　　蓝鸟瞬息飞远。

　　“发带就送它吧！等它飞回去，就再也寻不见了。”

　　“那它认识你！还知道给你送信。”

　　“我离传信之人最近，所以它只。”叶八睁大眼，对龙湦随手就能掏出发簪的行为异常震惊，“只飞到这里就停了。”

　　龙湦利落地簪好头发，明白后又问，“如果信是要送给别人呢？”

　　叶八耐心为他解答，对天吹了几声长哨。

　　片刻，一只蓝白鸟翱翔天际，啼鸣盘旋。

　　“这才是经过挑选精心培养的信鸟，名南归，它灵性十足，忠诚且机警。黑迷林的蓝鸟，是不服训练，放养到那的，所以色彩更深。”

　　龙湦仰得脖子都酸了，心里羡慕万分。望了会儿，才想起手里的纸条。

　　“叶七被冷面美人下毒！性命垂危！叶八速来！黑迷林出口！”

　　看到“冷面美人”，龙湦脑海最先浮现出墨雲微的脸。

　　虽然重逢至今，墨雲微没在他面前摘过面具，但他熟悉他的样子。在他眼里，能被称美人的，别无他人。

　　他把纸条扔给叶八，“图稍后再画，我们去黑迷林出口。”

　　喜来，乐来正围着叶七嘘寒问暖。
　　“七哥，你有哪里疼吗？”
　　“七哥，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叶七剜了一眼面前长得还算周正的两位极端。乐来对他关怀体贴，而喜来总是笑里还藏着伤人的刀子。

　　“一日的话……该是黄昏，我就与太阳一同归西了。”

　　“信送到没？”
　　喜来：“应该吧！”
　　“应该？”
　　乐来：“我们用蓝鸟送的信。”
　　喜来补充道：“一只！”
　　“……”

　　叶七忍不住愤怒，“……为什么不用南归！？”
　　喜来：“我的南归不听召唤，不出来。”

　　“废物！”他转头问侧方的乐来，“你呢？”
　　乐来：“它最近吃多了，飞不了多远……”
　　“吃吃吃！净和你一样！”

　　喜来：“你的南归那么凶狠，该让它来！”

　　“我的南归被八哥关起来了！你们两个蠢货！”

　　他自诩武功高强，南萧尽是败于他手的黑斗篷，难得失手一次，若有谁妒忌怀恨，他就该等死了！

　　“你们赶快抓蓝鸟散消息！八哥为找人，一定不在附近。”

　　喜来：“那只蓝鸟是被我手里的肉干诱惑才听话。肉干没了，不可能再抓到了。”

　　“你、滚！”

　　乐来：“是！七哥，我们这就去救你！”

　　“等会儿，也不要忘记咱们的任务。”

　　喜来：“那当然，我们边找任务边救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