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覆雨》路过繁花

5、旧雨新知

　　迷津无人问，群山间，路漫漫。

　　龙湦选错方向，转过弯，一不小心，绕了一个圈。

　　待到有人之地，他忽然发觉些许眼熟。这个集市……石英宝带他来过！！

　　他难以置信。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位姐姐，请问这是何地？”

　　“全岭镇啊。”见他生得好看又嘴甜，卖菜大姐与他多说了两句，“怎么样，人多吧！好好逛逛，方圆百里可就这一个集市。”

　　“那……石山！要怎么去？”

　　“哎？看你往那边来，那不就是下石山的路吗？你都下来了，还不知道如何上山？”

　　“……”
　　完了完了……他返回起点了！

　　可是不应该啊。他明明观察过，是搜寻着掳他那些人遗留的痕迹走的。
　　他们难道不喝喜酒？不凑热闹？

　　真是害苦了他！

　　龙湦认命，继续赶路。

　　“主上，他又往石山去了。”
　　“……”
　　墨雲微撑上额头，“派个人，把他喊来。”

　　“主上，这人？属下应付不来。”青川小心道：“还是得劳你亲自出马。”
　　“嗯。你上石山接他的同伴。”
　　“是。”

　　龙湦刚走出两里地，便被人请到集市的岭南客栈。

　　墨雲微很快看清来人。

　　少年稚气已脱，身材修长，五官深邃，轻盈若风。那双桃花眼里流露出的狡黠笑意，如他本人般，似水星光闪，可望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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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湦在对方注视下，随性地坐到凳子上。
　　又是那股诱惑人的沉香味！
　　和他午夜梦回的味道一样。

　　他打算跟他好好“聊聊”。
　　“木头，今日会说话吗？”

　　木头沉默良久，冒出句凉飕飕的命令。
　　“即刻启程，回山庄。”
　　“！”

　　龙湦瞪大眼，急切地凑近，喊“老狐狸”。
　　他眼眸里洋溢着欣喜光波，两目粼粼，潋滟成花。

　　他有千言万语想问，但墨雲微眼里燃放怒火，周身弥散寒气冰霜，面具后的脸大概也极尽冷漠。

　　龙湦委屈，努力把热泪压回，“我怎么惹你啦？你生谁气呢？”

　　两年前，他没有不告而别。
　　离开摄政王府后，他娘派来的人就逮住了他……他无数次后悔，当时不该生气，应该坚持或者再主动一点……

　　“我让人护送你回去，以后都不准再来云中城。”
　　“！！！”

　　凭什么？凭什么要命令他？

　　龙湦气炸了，起身离开，暂时不想与蛮不讲理的人争辩。

　　墨雲微随即抓住他右胳膊，气愤问道：“龙铃玥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两年没见，他竟需要抬头望他了。

　　那高出的身高却并未增加龙湦的魄力。在强势的墨雲微面前，他倔不起来，总是不由得先低头。

　　“老狐狸，你怎如此霸道？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劲才偷跑成功！要是回去，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他手臂被掐得生疼，要是别人，他定要连本带利地掐回去。可是，面前的人，是墨雲微。是他控制不住所思，费尽办法也想见的人……

　　四目相望，墨雲微再次先躲闪。

　　他逃避的眼神，令龙湦捉到把柄，“老狐狸，你为什么……总是不敢看我？”凤凰花树下的相遇是，结伴游玩的那两个多月亦是……

　　其实，如果墨雲微此时没有戴面具，龙湦也万万不敢明目张胆地盯他。

　　但墨雲微偏偏被问住。他松开手，心虚地背过身，妥协的声音传回，“等你同伴到了，我亲自护送你们。”

　　“不要想着逃跑！处处都有摘星楼的人。”
　　“……”
　　“听见没有？”
　　“……听见了。”

　　青川不止带回了东方嵘和龙莹滢。

　　客房里，石英宝兴致勃勃。
　　“大哥，你怎么不去喜宴？”
　　“有人不准！”
　　“有人？谁啊？”
　　“没在这儿。”
　　“哦。”
　　“真可惜！我觉得今日那菜，好好吃！”
　　“嗯。”
　　“我最喜欢那个丸子……什么来着？郑应！”
　　邓应满不情愿地补充：“四喜。”
　　石英宝转过身点头，“对！四喜丸子，最喜欢！”

　　“公子，我带你去集市上玩。”
　　“大哥，走，我带你去集市玩！”
　　邓应：“……”

　　石英宝对龙湦的热情让几人不解，更是令邓应抓心挠肝。

　　龙湦在邓应不善的俊脸恐吓下，识相地拒绝。

　　谁料邓应还是不肯放过他，“龙少主，听胖头说，你在凤凰城初遇我家公子时，扭了他的手？还踹了他的屁股？！”

　　龙湦囧， “……额……这”。
　　看邓应这斤斤计较的模样，莫不是想踹回来？

　　同时，东方嵘在一旁替龙湦说话，“是因为你家公子要戳人眼睛。”若是碰到恶霸，瞎的也许就是你家公子！

　　石英宝忙去握邓应的手，“大哥跟我道歉了！他还教我，行走在外，不可猖狂。”

　　龙湦：……草率了。
　　他有邓应撑腰，可以猖狂。

　　经过一日的劳累，他们分好客房，各去休息。

　　东方嵘绘声绘色地给龙湦讲着婚礼上的细节。
　　“湦湦，我感觉今晚会有大事发生！你是没看见，那新娘子当时恨不得多捅她儿子几个窟窿，若没人劝阻，他可就惨死现场了。”

　　“她真刺伤了她儿子？”
　　东方嵘点头。
　　龙湦摇头，“唉，我娘对我还是太宽容。”

　　“这次，师父定不会手软。湦湦，我们带上莹滢，赶紧跑吧！”

　　“不不不。老狐狸说，摘星楼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遍地都是。跑不了！”

　　“这老狐狸究竟是何方妖孽？”
　　“噗！哈哈哈，阿嵘，他啊，就是个老妖孽！”

　　哐当一声，门被踢开。
　　两人吓得往门口看去。

　　龙湦呼出口气，拍拍胸脯，还好还好，不是他。

　　有面具遮挡，他们无视了青川脸上的愤怒。当然，青川也不屑与他们多交谈，“你！跟我走！”

　　“我？”东方嵘困惑地指向自己。
　　“你。”

　　“我也要去！”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跟着我就行。”青川无情，转身就走。

　　“我就要跟着你。”这种厚脸皮的话，龙湦是决计说不出的。

　　行吧。不管老狐狸要转告阿嵘什么，到头来，还是会落入他耳朵里。他耐心等着便是。

　　茶炉滚沸，清烟袅袅。
　　东方嵘到时，墨雲微已为他沏了一壶好茶。

　　眼前之景可入画，惊为天人的罕见绝色，令东方嵘震撼，记忆深海中荡起涟漪。
　　“你你你……”
　　“是我。”

　　原来，是他；缘来，他也还是他。

　　细品香茗，与友共话。
　　时岁悠然，年华，从未远。

　　翌日清晨。
　　龙湦迫不及待地跑去找东方嵘。

　　“阿嵘，快醒！快醒醒！”
　　东方嵘翻了个身，“湦湦，你叫魂呢！我再睡会儿。”他昨晚几乎没睡着。

　　“先说，老狐狸找你何事？”
　　“……就交代回山庄的路途中看管好你，别让你跑。”

　　“……阿嵘，那我们还跑吗？”
　　“不跑！”
　　“啧啧啧，变得真快！我得回去冷静冷静了。”

　　刚出房门，龙湦就看到转角处邓应那鄙夷轻蔑的视线。
　　他走过去，悠闲问：“邓堂主，莫不是在等我？”

　　邓应表现得极其不耐烦，龙湦意会，“哦！我知道了，石英宝让你来的。”他继续猜测，“是想跟我告别？”

　　“龙少主聪慧过人。我家公子实在难以高攀。”言外之意：以后离我家公子远点！

　　龙湦笑得灿烂，“好啊。”

　　反正，他要回凤凰山庄了，一东一西，没准儿这辈子都碰不到。
　　不过，邓应要是再敢放石英宝去凤凰城，那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凤凰城以后会是他的。

　　邓应与龙湦辞行完后，去见了墨雲微。

　　“墨大哥，我们还是决定回去。”
　　“嗯，尊重你的选择。”

　　“若我……出事，请看在我们多年的情谊上，帮我照顾我家公子。”

　　墨雲微没有直接答应，“你既能保证让石英宝全身而退，就不该放弃自己。”

　　“我本不打算带他，但他闹着要和我一起。我没办法。”而且，也舍不得。

　　墨雲微想到什么，嘴角上扬，“我看他与龙湦关系不错，如果你回不来，我把他交给龙湦。”
　　“不行！”

　　墨雲微笑得更明显，“醋了？”
　　邓应苦笑，“墨大哥，你居然也会开玩笑！”
　　“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是，有点惊奇！

　　他不希望石英宝那么快忘记他，嘻嘻哈哈的龙湦太有感染力，会“带坏”他的公子。

　　墨雲微说起正事，“摘星楼会暗中助你，若无法应对，可让他们送信予我。”
　　“多谢墨大哥。”

　　徬晚，当邓应带着人赶回石山时，石山门果然已经乱作一团。
　　没人料想到，石乌居然死了！

　　胖头连忙向邓应陈述，“堂主，你可终于来了。副门主昨夜离奇暴毙，冉夫人招集了所有的堂主、山主，打算后日召开山门大会，重选门主。”

　　他迅速跳到石英宝身旁，“公子，魏堂主他们还说，要逼你交出门主玉玦！”

　　石英宝捏紧了邓应的手指，“哼！那是我爹爹的，我才不要给他们。”

　　“公子，我先去办点事，我把你送到罗堂主那休息，他会保护好你。”

　　石英宝慌张地去抱邓应，“不去找罗资，我要一起办事。”

　　邓应回抱住他，“公子听话，我去找尘逍。你看，尘逍那么凶，他若用你威胁我，我该怎么办？”

　　“尘逍打不过你！”
　　“万一他给我们设陷阱呢？”
　　“我不怕陷阱！”
　　“嗯。你乖乖的。”

　　到达罗资的小院后，石英宝死活不松手。邓应只好把他带进屋里，二话不说便吻了上去。

　　“公子若不听话，往后我都不亲你了。”这句威胁，百试百灵。
　　“……郑应！坏蛋！”

　　邓应笑着走了。

　　尘逍没想到，他还没上门呢，有人先来找他了。

　　邓应摆明了来谈判的架势。他知道尘逍对门主之位无任何想法，他常年不在石山，来婚礼上捣乱，完全是因为冉挽儿。

　　他用门主玉玦为筹码，得到尘逍的允诺——公平竞争。又花了一天一夜去统筹人手布置相关事宜……

　　无眠长夜，坐卧不宁。
　　石英宝在床上翻来覆去，邓应笑着把他揽怀里按住。

　　“别再动啦，休息不好，我明日里还怎么去争门主。”

　　“郑应，我会选你的。”
　　“我知道。”他摸上他脸颊，逗他，“若我明日没有争赢，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可就要拱手送人啦。”
　　“没关系。我会重新给你买。”
　　“好。”

　　邓应在他额头上亲了又亲，安抚道：“快睡吧。”

　　石英宝双手抱住他脖颈，贴近他耳边问，“郑应，今晚我们，不做舒服的事吗？”
　　“……嗯，早点睡。”他安排了明日送他下石山。
　　“好吧。”

　　石英宝在他怀里睡熟。
　　邓应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石山门颇有威望，但他不想关注输赢，他只怕石英宝又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人言可畏，他终究难以替他抵挡。

　　再者，冉挽儿觊觎门主之位已久，她身份特殊，跟石家关系匪浅，既要召开山门大会，定拉拢贿赂过不少山主。
　　且石乌的死，太突然，必有蹊跷，或许还有第三者介入……

　　明日的山门大会，看来，不会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