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直到废土》斯图凯汶

15、猎人与猎犬之间的纽带

　　一个月后，我再次前往J公司向雇主米夫人和麦克汇报了调查结果。

　　“您之前提到的鸭舌帽，确实是亦聪袭击事件的执行人。但是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亦聪作为第一个永生者的象征意义。鸭舌帽以及他背后的A国反对党真正想改变的是A国的领导人。”
　　“您也知道，在A国，刚刚卸任的国家领导人，法比奥，是一位永生者，他利用多个义体同时运作，塑造了一个永远勤勉、不知疲倦的领导者形象。回溯至永生者技术普及之前，A国曾长期维持着两党轮流执政的传统。但在2030年前后的大萧条时期，执政党的末代总统法比奥以其卓越的经济复苏政策，为民众点燃了希望之光。在民意支持下，他得以连任。然而，命运弄人，法比奥被诊断出患有绝症。为了延续其政策，执政党迅速行动，利用法比奥过往的所有影像数据资料，成功复刻了一个永生者总统，在他离世后继续引领国家前行。”

　　米乔安和麦克的表情惊讶，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事情会和政治扯上关系。

　　我继续汇报：“民众对于新政的支持，源于对政策延续性的渴望。他们并不苛求在位的必须是真人，只要能够带来稳定和发展，他们便心满意足。执政党为了进一步巩固统治地位，毅然决然地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措施——复刻多个义体，以此展现总统永不休憩的形象。这背后，实际上是执政党的精心运作和掌控。”

　　麦克眉头紧锁，说：“这样说的话，A国执政党还巧妙地干预了《多国永生者协议》，使得多义体化在法律层面得以认可和合法化。所以，A国执政党早在50年前就开始深远布局了？”

　　我点点头，继续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民众的耐心逐渐消磨殆尽。到了大约2035年，经济终于复苏走上了快车道。科技迅猛发展，人类发展出了外太空科技、移民、繁荣的文化产业也让很多人有了工作。到2080年人们享受了近半个世的繁荣和和平时光。然而，年轻一代惊讶地发现，国家的领导人依旧是他们爷爷那一辈的人。法比奥前半个世纪的政绩无可挑剔，以至于反对党等待执政党下台已经等了半个世纪。”

　　麦克问：“民众不就是希望繁荣稳定吗？如果真的繁荣稳定，反对党确实没有任何机会。”

　　我说：“凡事都有两面，一面是繁荣，一面是财富的集中。与执政党合作的财团们把财富全部集中在自己手上，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其他原先支持反对党的财团被消灭殆尽。发财的机会总是落到那几个财团，普通民众没有机会。富有的人越来越富有，社会金字塔中部的中产阶级消失殆尽，落到金字塔底层。”

　　“也正是这些中产阶级，越来越渴望变革，他们开始认为，长久的统治无异于独裁。这样的观点不无道理，这些底层的民众联合一些日薄西山的财团加入了反对党，策划了这些针对亦聪的事件，其真正目的是激起民众对永生制度的不满。因为要想有效抵制永生者，最有力的策略就是将其贴上非正义的标签。亦聪和古川都是永生界的杰出代表，前者是第一个永生者，后者则是成功经营了几十年的先锋设计师。而且他们又都不在A国，可以很好地规避政治敏感。”

　　米夫人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局做的太远，身为棋子怎会想到。

　　“目前，《多国永生者协议》已经过修订，执政党也已下台，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人也死了。实际上要不是鸭舌帽给的信息，我们可能永远不知道事实真相。5号的自毁程序也是鸭舌帽植入的。”
　　麦克疑惑地问：“为什么鸭舌帽要告知你呢？”
　　我其实也不太理解，只能把推测说出：“鸭舌帽应该深知自己接下去的下场。《多国永生者协议》已经过修订，执政党也已下台，一切目的都达到了，那鸭舌帽也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只是他为什么在死前给我那个加密文件呢？直到我猜出了文件密码，我终于明白了。”
　　“是什么密码？”麦克很好奇。
　　米夫人则已经猜到：“1JC5？”
　　“是的，我想鸭舌帽无法改变自己和亦聪5号的结局，但是他想还5号一个真相。他和5号在这10年的接触中，一定产生了某种连接，也许是恻隐之心。也许是类似猎人与猎犬，主人与宠物，小王子与狐狸之间的纽带。”
　　是啊，他一定是看出了5号身上的人性，但是同样身为傀儡，两人都只能像上了发条的八音盒一样，音乐开始就只能把属于自己的曲子弹完。

　　米夫人听完汇报，感慨道：“朱探长，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他们设计的一盘棋里而不自知。虽然整个事件最后结果是公司名誉受损，但是你带回了5号义体，也找到了真相。我们认为你确实完成了工作。”

　　我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一旦涉及到政治，米夫人是立刻回避的。

　　我长长舒一口气，但是在告别前，我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可以再见一下古川先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