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直到废土》斯图凯汶

13、薛昔爱我还是她

　　薛昔亲自给我做了一顿晚餐。他一直不喜欢我的机器人助手Vicky烧的饭。他说Vicky烧的饭缺乏一种“人”的味道。
　　事实是Vicky做饭可以多线程，多个菜同时出炉，薛昔做饭则需要忙活两小时。
　　我已经接受了他经常地出现在我的住处，毕竟他是朱洁选择的伴侣。
　　我只是在接触，接吻，拥抱，亲昵的时候，始终会想到，我是不是偷了别人的爱人。

　　我想我终究是要把他彻底还给朱洁的。

　　“你仔仔细细地看我，看到我的心里去，”我们光着躺在一起的时候，我多次这样掰着他的头，希望他能够看出来“皮囊”下藏着的小姑娘，“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希望他突然看出了什么而眼神变色，惶恐不安。
　　然而他只是笑意盈盈。

　　自从把5号送回J公司之后，我算是基本完成了委托。只是波并没有像预期的出现。
　　是哪里不对？没有触发波的联络？
　　不管怎样，我好好睡了一觉，就像完成一次期中考试。睡醒之后照例打开了朱洁的通讯讯息，虚拟助理Vicky提醒：“您休息期间有58条未读信息。您的名字被《新闻》的一篇《跨越70年的追踪》援引，媒体转载32次。”我大惊失色，刷牙的手停止了，立刻在空间直接打开那篇报告在面前，那是一篇图文并茂的报道，朱洁的爷爷朱孝峰和朱洁本人的照片，以及古川和纪思婷，甚至是杨晓栋的照片都在上面。这是个精彩的报道：70年前身为刑警的祖父朱孝峰未能解开的杨晓栋死亡迷案，如今由孙女朱洁继续追踪。永生教父古川是否杀害了杨晓栋夺其妻子？报告震撼地指出：“Immortal Built Up By The Evil？永生建立在邪恶的基础之上？”
　　我有点脑壳疼，未读信息果然都是询问关于这件事，其中好几条都是J公司委托人麦克发过来的。

　　比朱洁的这个新闻更热门的是5号与2号激烈的高速公路打斗场面，新闻传遍了全世界。
　　没想到这件事在海外还很快引起了A国的游行示威，对“永生”这件事”的质疑，不绝于耳。

　　看来我在这里有没有完成的事情，怪不得波不来接我。

　　很快，我前几天委托我在国家信息中心的朋友调查的鸭舌帽的事情，有了一些结果。
　　鸭舌帽昨天死了，像是自杀。从23层高的酒店式公寓里跳了下去。

　　我却收到了加密的信息，头像是一顶鸭舌帽。
　　信息是加密的，4位密码。我想了一下，输入了“1JC5”。那是5号的编码。
　　档案里是整件事情的原委。

　　“第一次见亦聪当时是在一个嘈杂的派对上，巨大的重金属乐声音盖过了一切。我当时拥抱了他，搂着他的脖子，在耳边说：‘你终究是个提线木偶，你，还有所有的分身。你难道不想知道提线断了之后，木偶能不能跳自由地跳舞吗？’"
　　“第二次见亦聪是在10年前的那一天，他切断与其他分身的联系后，当时他就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很久。那一天，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他的感知却好像开启了一个新的境界。他等待着，可能分身会与他连线，或者纪思婷会找上他，然后一切恢复原样。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站起来走了。然后很快发现我跟在他身后。
　　我小心地试探：‘你真的和系统断连了’，
　　‘是的，我母亲没有来找我，分身没有来找我。我如今是一个人了。’
　　‘亦聪，你需要一个赞助人，否则不出几周你的义体就不能使用了。我会给你能源和维护，帮你隐藏起来。你一旦被J公司再找回去，可能就会被当作故障品销毁了吧。’
　　“5号像是个孩子，在独立面对世界之前他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5号和小田之间没有共同的经历，他们10年前就断联了，小田是2年前才出现。5号把小田干掉没有任何负担。”
　　“5号做这一切总有理由吧？太多理由了。我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还看了一段录像，这个故事他知道，叫《哈姆雷特》，哈姆雷特的父亲死后，母亲嫁给了那个凶手，而哈姆雷特还得尊这个杀父仇人为父亲。

　　录像的时间是60年前，2024年7月8日12点05分，视角从一片漆黑到缓缓升起，每一秒都看不出变化但是在累积起来的时间里缓缓演进着。到了2023年AI的发展已经到了智慧的会话，以及语言和文本的按需生成，但是从一个对话中得出的结论到最后付诸行动的实体，还需等待时日。因此当时它必定是有一个人在后台操控。
　　摄像头观察着房间里的陈设，从下往上的角度去观察一切都显得高大。可以看出对过是一个门，顶上是一片平面，现在小仪器应该是在床下，往前移动一些，摄像头一反转，现在小仪器应该是在床边了。找到床脚的支柱，上去。找到了支柱，仪器底盘着地开始脱离，一根垂直的支柱逐渐升高，仪器上面的部分带着小轮盘一起上升，直到送到床面。一些都是静音的，可以看出仪器拥有精密的齿轮。看得出现在到了小腿，大腿，腹部，仪器没有停下来。直到看到起伏的胸膛和光滑的颈部。像蝎子出击，一次，两次！床上的人一声惊呼，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又一次，再一次。直到完全没了动静。

　　生命就是这样，前一秒还有灵魂，后一秒已经只剩躯壳。灵魂是什么，到底是驾驭这个有限躯壳的信号源，还是囚禁在这个有限躯壳牢笼的自由小鸟。
　　总之此刻灵魂已经放飞自由了。

　　底部的轮子向上伸展变成无人机一样的螺旋翼，一阵蜂鸣声，然后直飞出窗去。
　　录像的结束是在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飞行后，录像进入一个狭小幽暗的窗户，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关闭了这个机器。那是古川的脸。

　　原来是这样，难怪纪思婷从来不提起杨晓栋的死因。他们做出的哈姆雷特的好戏！
　　难道这就是5号的宿命？木偶与过去的提线的手断了联接之后又被系上了另一个无形的手。
　　知道了真相，又怎么心安理得地继续过下去。与其说自己算是古川的继子，不如说自己更像是个实验品，自己的永生化就是帮助魔鬼建立了他的帝国。

　　日志继续写着：“5号还发现自己有了梦。作为数字人，他不应该有梦。那是我在义体系统维护时给他的杰作。
　　梦是这样的：梦里他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他知道自己躺在了床上，他好像是小孩子，母亲纪思婷就在身边恬静地睡着。他看到杨晓栋开门进来了，他想叫但是叫不出声音，想动一下身体奈何动不了，身体仿佛被固定住了。内心想着别过来别过来，又想着这仅仅就是一个梦赶紧动一下身体哪怕是手指，让自己醒过来。但是始终只有视觉和意识是半活跃的状态。他看到杨晓栋走到母亲那一侧弯腰看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绕到了自己睡觉的那一侧。梦里自己的意识都是恐惧和哀求，但是动弹不得。黑暗中看不见杨晓栋的眼睛，却见他慢慢地伏下身来和脸凑了过来，好像过去他们这一家还在一起一样。5号每一秒都在努力让自己醒过来，他已经死了！都已经过去了！醒过来醒过来！5号用手指指尖去抠床单，往下用劲儿。眼睛始终都看着杨晓栋，黑暗中杨晓栋也把头转向他，他的眼睛已经是白雾，黑紫色的嘴唇慢慢地有了动作像是要说话，却见一道血柱从嘴角留下。然后5号豁然清醒。”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形成了一个想法，像哈姆雷特一样把继父打倒。但是，谈何容易，古川就是一个数字包裹，他可以下载到任何义体上。那只有借力打力，可以把那几十亿人内心深处对于即将超越自己的永生人种群产生恐惧和厌恶，那股力量可以把古川的一生心血连同古川本人摧毁。这个帝国如果是由一个杀人犯建立的，凭什么人类要仰视它？”

　　“于是5号等待着我出现，他和我的联络一直是单线的。固定的时间接受能源补给和零件替换。我们之间的沟通没有电子化的信息。对他来说，只要是可以和古川掀翻桌子的事情，他都可以做。
　　“我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指令：“去WCI（World Champion of Immortal）成都站，在路上或者是任何公共场合，和2号干一架！随便你怎么闹腾，事儿闹的越大越好。”
　　“5号说了一个‘好！’，又问：‘还有别的吗？’”
　　“而我让他去WCI之前得再做一次维护，并且植入了一个自毁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