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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作为一个人 ...

  •   我把5号带回了J公司的实验室。
      很快他就要被移交给永生审计署,通常这种“出了故障”的永生者和机器人的下场就是格式化之后拆成零件。

      结局已定。

      在等待永生审计署的过程中,纪思婷始终陪着5号。
      是啊,毕竟,他也是亦聪,也是她的儿子。
      而为确保不出意外,在永生审计署到达之前,我也寸步不离。

      “我不知道你记得多少?永生之前的事情。”5号现在锁定在操作台上。
      “人最难做到的就是选择性忘记,但是这个对永生者很容易,只要你不把它存入记忆模块就可以了。”纪思婷回应道,“所谓对错,只取决于你相信什么。”
      “你知道吧?我真正的父亲,杨晓栋,是死于非命。”5号的脸微微转向纪思婷。
      我也看向纪思婷,如果她希望我回避,我会非常自觉地回避。

      纪思婷没有任何表示,用修护胶轻轻点在5号受损的面部皮肤上,有一大块皮瓣已经脱落,露出金属的内部构造。“在我永生以前,我把这一段杨晓栋事件的经历录成录音,存储隔离起来没有给永生后的自己。但是人的好奇心以及身为机器人的分析模拟能力让我天生就对这个疑案进行推演,每一次都指向我和古川就是凶手。然后我自己又找到了隔离起来的录音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我这样徒劳地做了几次记忆删除,终究无法逃脱。”也许是由于“回响”,纪思婷眉头皱起,表情痛苦。
      很快她找到了聊以安慰自己的理由,也许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但是永生者和人类一样也很会找理由让自己成为‘正义的'的一方。我找到的理由你肯定也用过,家暴、出轨、争夺抚养权。”

      “他罪不至死。”修复了面部的5号,也像阿波罗一样光洁。
      “他如果不死,后面死的可能就是我,一个失去抚养权之后活不下去的母亲。”
      5号终于确认母亲也曾经参与谋杀。他闭上眼睛。

      “没关系了,已经过了一般意义上的法定最高追溯期限二十年了。而且,纪思婷和古川 ‘他们’在生物学意义上已经死了。”纪思婷仍然像是说着别人的人生。
      “是这样的逻辑吗?成为‘他们',继承并且享受他们的成果,子女、财富、知识,然后不承担他们犯下的罪责?”5号扭头看着母亲。

      “永生者也继承了人性。人性就是把自己和后代放在首位,总是寻找机会让自己和后代活下去,这就是人性。”纪思婷说。

      确实,时光的流转已悄然将一切尘埃落定,法定的追溯之轮已转过了法定最高追溯期限的二十载轮回。纪思婷的话语,如同轻风拂过古老的石碑,带着几分超脱,几分淡然,仿佛在述说着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纪思婷与古川,那两个名字所承载的过往,在生物学的长河中已然消逝,留下的只是一串串记忆的涟漪。”
      5号缓缓转身,目光深邃地望向母亲,眼神中交织着不解与探寻:“这便是所谓的宿命逻辑吗?化身为‘他们’,不仅仅是接过了生命的接力棒,更是继承了那些辉煌与阴暗,子女、无尽的财富、深邃的知识……然而,这一切的馈赠背后,是否就意味着可以轻易撇清那些历史尘埃中的罪与罚?
      人性,这复杂而微妙的存在,是否总在不经意间,将自我与后代的福祉置于天平的一端,而另一端,那些应被铭记的过往,却似乎变得轻如鸿毛?'

      母亲的面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最深处。"永生,不仅仅是对生命的无限延长,更是对人性的深刻考验。在这条漫长而孤独的路上,我们学会了如何在传承与背负之间寻找平衡,让爱与责任成为引领我们前行的灯塔,即使前路布满荆棘,也要勇敢地迈出步伐。"

      我也开始重新审视那些看似简单却又错综复杂的伦理与选择。在永生的征途上,他们既是继承者,也是探索者,每一次的抉择,都是对人性光辉与阴暗面的深刻挖掘与反思。

      5号面露痛苦的表情:“我的分身们都不知道是你和古川杀了他们的亲生父亲,否则他们会和我一样的。”
      朱思婷的语音平静地像湖水,“我推演过无数次,即便杨晓栋的悲剧重演万次轮回,我和古川的抉择依旧坚定不移——联手,终结他。对此,我内心无波无澜,未曾有过丝毫悔意。永生之赐,赋予了我超脱情感的理性光辉,当命运的轨迹已注定单一归宿,最明智之举,莫过于坦然接纳,不再挣扎于无果的假设。”

      5号的脸庞上,惊愕与痛楚交织成一幅复杂的画卷,他的声音里藏着难以言喻的哀伤:“我那些散落于时空缝隙中的分身啊,他们若知晓真相——是你与古川,亲手终结了他们血脉相连的父亲,那份震撼与愤怒,定会如同我此刻一般,汹涌澎湃,难以平息。”

      此言一出,空气似乎都为之凝滞,每一缕风都承载着沉甸甸的情感,缓缓流淌在这虚构而又真实的空间之中。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也是亦聪!我会保护你,给你一个新的皮囊,你可以以别的身份活下去,这不难。有一个条件,你得告诉我这十年来一直接触的戴鸭舌帽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必须得把他揪出来,否则没有安宁。你愿意配合让我们看你的数据吗?”
      “我们?你指的是古川吗?”
      “当你还是聪聪的时候,杨晓栋是你的父亲。你后来成了亦聪,使你重生的是古川,他才是你的父亲。”
      “不!我是以聪聪的身份延续在这个世界上的。我是一个人,不想做一个机器。”

      5号躺在操作台上,他貌似始终都有选择,然而实质上始终都没有选择。这难道不就是人生吗?
      他也理解了纪思婷,是啊,她为了活下去做了唯一可能的选择。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都是人为套上的答案。

      5号胸口的皮囊皮肤被切开,露出白色的纤维,操作机器人精准地找到接口,把触手接入。
      5号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一个人,不想做机器。”
      声音有点卡顿。
      随后又重复了一遍。
      纪思婷看向5号,他的目光固定,面部表情僵硬。操作机器人的声音响起:“接入体无法读取。”

      随后5号脸庞上的每一丝表情都被紧张的情绪紧紧束缚,显得异常僵硬。整个身体剧烈扭曲反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弓反曲的姿势固定在那里,随后松弛下来,还继续震颤着。
      操作室内回荡起机器人特有的、不带情感波动的声音:“警告,接入体数据读取失败。”

      话音未落,5号身体的反应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开始了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形。它的身躯在空中扭曲、反转,展现出一种超越生物极限的角弓反张之姿,那画面既诡异又令人心悸。这一刻,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留下5号身体因过度扭曲而发出的细微呻吟与金属般的震颤声,在寂静中回响。

      随后,那令人窒息的扭曲逐渐平息,5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但余震般的颤抖依旧持续着,如同暴风雨后海面未平的波澜。

      “呼叫古川!”我立刻大叫。
      只一会儿古川的形象就出现在操作台边上,整个房间其实是个充满了投影和摄像头的空间。
      “亦聪5号的数据数据无法读取。”
      古川立刻进入静止的状态,纪思婷知道这是直接进入了操作机器人的日志,看读取到了什么。

      很快,他恢复活动,指令操作机器人收回接入的触手。随着触手的收回,5号从震颤中恢复了平静,死一样的平静。纪思婷此刻定是不由自主将这一幕的形象与记忆存储中聪聪离世时的形象进行了闪回回响,由于共振她暂时闭上了眼睛,等待闪回消失。

      “5号已经永久停机了。他被植入了自毁程序,刚才的读取操作引发了记忆核心的自毁。”

      纪思婷从“回响”中回来,她眼神看下自己的双手,发现自己有点颤抖。
      她曾经计划的两全其美的方式就是给5号换一个皮囊,如今也不可能了。
      由于5号的数据未存储,他停机真的就是死了。

      “我读到一些资料,包括这个鸭舌帽。”整个房间的大屏幕上显示一个男人的脸,戴着鸭舌帽,是5号残存的记忆中出现过多次的正脸和侧脸。系统扫描过后定格在了一个最正面清晰的影像上。
      “我会用安全线路传输给我信息中心的朋友查一下这个人是谁。”朱洁有一些朋友拥有国家级别的个人身份数据库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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