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革命赞歌》梦里烟花

10、Chapter.09 已定的天空

　　「這個世界的天空，是從一開始就已經被設定好的東西。」
　　「所以在這裡，不要以為自己能夠改變什麽。」

　　×××

　　清晨，宿舍。
　　纲将滑动式的玻璃窗向右推开，早晨略带潮湿的清新空气充斥进房间里。太阳在大致东边的方位露出小半个金色圆弧，才刚刚冒头。
　　按时起床对曾经的沢田纲吉来说极为难得，但对于目前身处死后世界的纲来说，却是已经习以为常的。死都死了，再做赖床这种事就好像依然是个小孩子一样，感觉挺丢脸的。
　　“牧野桑，你起床了吗……？”纲隔着房间中央的帘子轻声问。房间门在帘子的另一端，他要离开房间难免要经过牧野的地盘，要是她还在睡觉那他就不好出去了。
　　过了几秒，帘子唰地拉开。
　　牧野随手扣好制服最上端的那枚领扣，朝纲淡淡一瞥，示意他可以过来了。
　　纲礼貌地向牧野点了点头，才穿过牧野的地界向房间门走过去。
　　“今天，如果你要到室外的话。”牧野忽然开口说，“最好带上雨具。”
　　“……哎？”
　　纲回过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这个世界也会下雨吗？”
　　牧野点头。
　　“可是现在明明天气那么好……”
　　他看向窗外没有一缕云彩的蔚蓝晨空，并不觉得今天会落下雨水来。
　　“你不相信的话，也无所谓。”牧野不咸不淡地说着，径自拿起一把靠在墙边放置的雨伞，走出门去，“反正这个世界里，生病又不会致死。”
　　结果到最后，牧野反而比纲更早离开宿舍。
　　“……真的会下雨吗？”
　　纲走到窗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天空。明明天气非常好的样子。
　　最后纲还是拿了伞才离开宿舍，他总觉得牧野不会欺骗自己，再说就是一把伞而已，即使不下雨，拿了也并不碍事。

　　×××

　　——校图书馆——
　　纲其实感到挺不可思议的，这所哪里都没有写着校名的学校，竟然拥有这么好的图书馆。
　　非常空旷的图书馆大厅里排排林立着顶到天花板的书架，用白底黑字的牌子表示出书的不同种类。上千的书本整整齐齐摆放在层层书架上，书与书之间摆得很密，几乎没有书倒放下来。纲缓步穿过书架之间，安静的空气无形中给予一种书海的神圣感，但仔细一想，便会觉得这种想法本身就很有趣。
　　路过有关于音乐的区域时，纲在逼真的NPC之间看到了令人感到亲切的存在。少女将MP3的耳机套在耳廓上，随着某种节奏轻轻晃动着身体，嘴里哼唱的音符并不突兀，反而和图书馆宁静的气氛揉合在一起。
　　她沿着书架慢慢移步，指尖在一本本音乐书籍的书脊上轻轻滑过。
　　“牧野桑……”纲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等少女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又认错了人，“啊……岩泽桑，你好。”他向岩泽笑了笑，“岩泽桑也会来图书馆吗？”
　　岩泽将耳机摘下来，才回答，“嗯，偶尔吧。”

　　两人借了各自的书，走进阅读区，在NPC不常待的角落里落座。
　　将手上这本游记类小说翻了几页，内容比较无聊，纲开始走神。他将书竖起来，只用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坐在对面专心撰谱的岩泽，“岩泽桑……只借音乐类的书吗？”他将视线落在岩泽小臂下压着的书页上，满眼都是音符。
　　“因为别的书对我没什么意义啊。”岩泽与纲一样将音量放低，随口回答道，“而且，虽然这个世界本身也称不上怎么真实，但这些书倒是真东西……里面的知识的确是真的。为了寻找新歌的灵感，我偶尔也会来借一点书。”
　　“啊，是么……”又冷场了。纲在心里叹气，他之前也和岩泽说过几次话，但似乎都是没说几句便冷了下来。岩泽这个人，将心思完全丢进了音乐的海洋里，除非是和她有共同语言，不然估计就只有感叹的份儿。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音乐狂人，并且除了音乐，完全不在乎被别人说坏话。
　　“——说起来。”岩泽忽然抬起头，倒是把纲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还是新人不是吗。”
　　纲下意识向自己搁在桌上的折叠伞看了一眼，然后又顺着看到了并排而放的岩泽的伞。他疑惑地道，“岩泽桑……今天真的会下雨吗？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很确定的样子？牧野桑也说我最好带上雨具……”
　　“牧野？啊，是这样啊。”岩泽露出了然的表情，“她让你带伞的啊。”
　　纲忍不住问：“那个……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的天气是有规律的……”岩泽顿了顿，“其实再过一段时间你也能自己总结出规律。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都为这该死的天气吃了不少亏……”
　　“哎？”纲眨眨眼。除了音乐什么都不在乎的岩泽竟然会为了某种事物咬牙切齿……完全无法想象。
　　“等到下午你就明白了。”
　　岩泽最终只是这么说，没有再进一步说明。
　　“啊……是吗。”
　　他最终也只能这样回答。岩泽接着便又将头低下去，用铅笔在乐谱上涂涂改改，描绘出一个个纲不懂欣赏的华美线条。

　　又坐了一会儿，纲抬头向阅读区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指针刚好走过十二点，滴答滴答地响着。收起书，纲准备将这本无聊的游记放回书架，站起身时椅子脚与地面相互摩擦发出了一点声响。他迟疑了一下，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指节与平滑的木质桌板发生碰撞，拨弄出咚咚两声轻响。
　　岩泽毫无反应。
　　她果然已经进入自我的世界无法自拔了……唉。纲暗自感叹自己的存在感太低，亦或是音乐对岩泽的重要性实在比任何人都要高，将书收了收，拿起伞走开了。
　　他不知道对岩泽来说，音乐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她生前曾拥有怎样的人生，但他明白，岩泽眼中那种对音乐的万分热爱绝不是虚假的。她的生命就是由一个个相谐的音符组合在一起，才编织成的一曲人生之歌。

　　将书放回书架，又随手取下旁边一本。纲翻了几页，确定这本并不无聊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向模范生兼职的图书管理员登记了借书，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慢步走下门外一段长长的楼梯。
　　——然后异变发生了。
　　纲踏下最后一级阶梯时，天空忽然整个黑了下来，原本被和煦阳光洒落的地面颜色瞬然黯淡，头顶上开始突兀地隆隆作响。他抬起头向空中看去，却发现蔚蓝的天空被突如其来的乌云布满了，不到半分钟便落下了几束雨丝，落在鼻尖上。
　　嘀，嘀，嗒。
　　哗啦——
　　声响骤然转变，由零星雨滴化作满世界的银针，视野中的世界被一片雨幕笼罩了。
　　纲撑着伞，呆呆地看着，顺着伞沿留下了一片干燥的空间。
　　这……这雨是怎么回事？！竟然说下就下？而且还下的这么大！

　　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了小小的水滩，雨水没入大地时不断激起串串涟漪，迅速地便不见了踪影。这场雨除了最初的一声轰鸣，并没有再闪过任何雷光，所以天地间又奇妙得非常安静，只有雨水落下的哗啦声绵延不绝，将时间衬得冗长停滞。
　　有谁的脚步声应着雨声走近，另一把伞将无雨的空间并合在了一起。
　　“怎么样，能明白了吗？”牧野眯着眼，微勾嘴角，对纲说道，“这个世界的天空，是从一开始就已经被设定好的东西。说到底只有晴天与雨天的分别，却不像活着时的世界一样交替自然，开始下雨时是很突兀的，必须要随时做好准备才行。”
　　“牧野桑……”纲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才是对的。
　　牧野并没有在意他的呆滞，而是径自转向了伞外的世界。那里下着绵延不止的雨，好像仓促地冲刷着这片大地。远处的天际灰蒙蒙一片，被雨水阻挡了视线，看不真切。
　　她像是失了神一样，只是看着那片天空，却什么也没说。
　　世界安静得甚至能够分辨出每一滴雨落地的声音。
　　“这个世界本身便是被设定出来的东西，永远维持着一个固定的规律，几乎可以推算出来，而产生了突变的事物也在第一时间被排除了出去。”许久之后，她缓缓说道，“……所以在这里，不要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什么。”

　　牧野说这话时，眼中的神采朦朦胧胧，对不准焦距。纲才发现今天她并没有戴隐形眼镜，露出的瞳孔是她自身所拥有的颜色。那是绿色的，但那种绿色，并不和宝石一样亮得晃眼，也不像深潭一般掺杂着沉重的墨色，而是像青草一样柔和的新绿色。
　　好像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原，但却仍被圈画出固定的模块，限制了内心最深的自由。
　　纲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她内心的墙壁打破，让那片绿色永远不受阻挠地蔓延出去，直到她自己想要停下来为止。
　　那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而又万分深切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