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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不是占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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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燃皱在一起的五官骤然展开,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耳朵,然而那道声音就像是错觉一样,消散在幽暗的夜里。
他声音颤抖着:“我不会听错的,是夏天!”
他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推了出来,沈岁暮看到李燃的魂魄更加虚弱了一点。
沈岁暮拉住李燃:“别硬闯了,这里有结界,你进不去。”
“那……”
李燃目光紧紧地望着那道门,万般悲戚涌上心头,沈岁暮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推开门一路跟着那浅浅的低吟往前走,十里之外的声音她都能清晰的听见。
除了能看见鬼,这是她第二烦恼的事情。
夜晚的老宅带着阴森,她轻手轻脚的在老宅穿行,楼梯间小小的窗里透进丝丝月光,平添了几分压抑,窗外的枝丫纵横交错,印照在楼道里,宛如人间地狱。
沈岁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她来过几次,却从来不知道老宅后院有个地下室,门口挂上了莫奈的画《日出·印象》,轻快的笔触在这时候显得诡异无比。
压抑痛苦的声音不断钻进沈岁暮的耳朵里,她勉强稳住心神,搬开了画作,随着阶梯下到了地底。
“老爷夫人,今晚就是良辰吉日,还有三分钟少爷就可以跟夏小姐喜结良缘了。”
妇人眼里不断涌出泪来,欣慰的看着一个穿着奇怪的男人:“刘道长,麻烦你了,只要事情能成,我们定有重谢。”
旁白的男人头发花白了大半,不复往日的风采,低沉着声音:“只要儿子能如愿,我什么都愿意做!”
被三双眼睛盯着的女孩躺在透明的冰床上,身穿纯白的长裙,惨白的脸色更加映衬着女孩的美丽。
刘道长抬手看了看时间,胸有成竹的看着冰床上气若游丝的女孩:“最后一分钟。”
女孩双手双脚带上了镣铐,动弹不得,她似乎也没有力气在动弹,嘴轻微的颤动,沈岁暮听到了她的求救声:“求求你们……”
李燃的妈妈走上前细心的给女孩整理面容:“燃燃喜欢你,他会对你很好的,给阿姨当儿媳好不好?”
夏天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无助的流着泪,就连摇头好像都耗尽了她的气力。
“夫人,时间到了。”
刘道长手里的短刃闪着冰冷的光,沈岁暮随手拿了个东西砸向道长,厉声喝道:“住手!”
刘道长手里的短刃应声掉落,三人惊惧万分,只有冰床上的夏天劫后余生般叹息着。
几个人的目光都急急转了过来,李燃的父母看到沈岁暮的时候眼里的惊惧又转变成了无奈:“岁岁,你怎么来了?”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到时候叔叔阿姨再好好招待你。”
说着李燃爸爸就要把她推出去,她看着急切的李燃父母,缓缓说道:“这真的是李燃想要的吗?叔叔阿姨,李燃想要什么你们比谁都清楚吧?”
“你们在李燃还活着的时候拆散他们,现在李燃死了,你们还要把李燃喜欢的女孩害死吗?”
李燃父亲忽然急躁起来,怒目圆睁的看着沈岁暮:“你懂什么,我们是李燃的爸妈,我能不知道李燃想要什么?”
“赶紧给我滚出去,别打扰我们燃燃成婚!”
沈岁暮终究敌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她被李燃父亲重重推倒在地:“你们要是真的问心无愧,为什么要让这个江湖道士设置屏障,为什么不敢让李燃看着这一切?”
“到底是李燃想要,还是你们的私欲!”
李燃爸爸被她的质问噎得说不出话,只狠狠瞪着她。
她的目光却落在夏天冰床不远处的一个小香炉上,她吸了吸小鼻子,一种淡淡的怪异香味就萦绕在她的鼻端。
不等李燃爸妈开口,她继续说着:“犀角香,燃之可与鬼通。”
沈岁暮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李燃妈妈放声哭了出来。
李燃爸爸也不禁红了眼眶,戾气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懊悔和自责:“都怪我啊,燃燃从小到大那么骄傲优秀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姑娘,我还不同意……”
“就因为夏天的爸爸曾经跟我们的对家合作,我糊涂啊!”
男人红着眼眶捶胸顿足,沙包大的拳头重重砸在胸口处,涕泪横流。
“都怪我,都怪我啊!是我害死了燃燃,要不是我,燃燃现在……”
他的话淹没在哭声中,李燃妈妈哭着抱紧他:“让燃燃进来吧,他要是知道……”
躺在冰床上的夏天嗫嚅着,嘴角强烈的震动着,声音却沉入海底。
刘道士漠然的看着李燃父母,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屏障,李燃虚弱的魂魄飘了进来。
李燃的妈妈哭得眼睛都红了,看着李燃虚弱的样子无力的落泪:“燃燃,是我们对不起你……”
李燃愕然的看着沈岁暮,苍白的脸上带着疑惑,在沈岁暮的目光中望向了夏天床边的犀角香。
沈岁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李燃的眼神,愤恨、崩溃、心如死灰?
好像都不是。
又好像都是。
他抽搐着嘴角,声音万分颤抖:“我从没怪过任何人……是我自己冲动,是我要一意孤行的喜欢夏天,爸爸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我从没怪过你……”
他无望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其实我吃了安眠药之后就后悔了,原来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我还是害怕的,可是来不及了,我没救了。”
李燃父母已经泣不成声,两人跪倒在地上像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起身。
他转眼看着冰床上气若游丝的人,音调淡淡的:“那一刻,我发现原来我没那么喜欢夏天,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被否定过。”
“我早就后悔了,这段时间看着你们每天以泪洗面,我内心无比煎熬,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
李燃郑重的看着他的父母:“我走之后,你们好好活下去,若有下辈子……”
李燃的爸妈已经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断断续续的说着对不起他。
没有人注意冰床上的夏天早已满脸的泪痕,苍白的脸上只看得出悲戚,嘴唇早早没了血色,下巴轻颤,目光眷恋悲凉的看着李燃。
沈岁暮走上前把人扶了起来,刘道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符咒,瞥了一眼还在地上痛哭的人:“把这个烧了喝掉,三天之后就好了。”
她愣了一瞬,刘道士低声说着:“我们这一行都是收钱办事的,这两个娃娃确实可怜,收着吧,算我的一点补偿。”
沈岁暮拿了符咒之后背着夏天出了地下室,留下李燃和他的父母告别。
夏天在她的耳边用气声费力说道:“岁岁……我想……咳咳……”
沈岁暮停住脚步,李燃的目光猝不及防的转了过来,她看不见夏天,只感觉到背上的人气息一瞬间慌乱了起来。
李燃只匆匆看了一眼,叮嘱她安置好夏天,转身的时候毫无留恋。
夏天呆愣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还在沈岁暮的背上才回神让她带着自己离开。
沈岁暮把夏天送回了家,离开的时候,夏天依旧闭着双眸,但轻重不一的呼吸还是显露了她的情绪。
沈岁暮烧了符水给她,临走时夏天低声问道:“李燃说的是真的吗?”
沈岁暮沉默着没有回答,转身笑了笑:“夏天,未来的几十年你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好好活着。”
说完她连夏天的眼睛都不敢看就走了,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怎么都喘不过气。
之后再见到李燃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他穿戴整齐,化着得体的妆容,像是回到了还在人世的时候。
“李燃,你什么时候这么爱说谎了?”
沈岁暮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从李燃发现犀角香之后,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做戏。
李燃却无所谓的耸肩:“那他们不也没看出来吗?”
接触到沈岁暮的目光,他才轻咳两声正色道:“刘道士是在我死后第三天来的,那时候我整天都在家里,他们早就知道我的魂没走了。”
“当初我说要跟夏天的结婚的时候,爸爸说什么都不同意,还去夏家威胁人家,就算这样,夏天还是没有跟我分开。”
“我以为只要时间够长,爸爸就会松口同意,但没想到,他竟然要拿夏家的公司下手,不管我怎么抗议,他就是不松口,我可以为了夏天放弃李家的身份,但夏天他们家何其无辜,难道要他们为了我的爱情去街边乞讨吗?”
“我知道没有办法了,我不可能跟夏天在一起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想让夏天下来陪我……”
李燃哽咽着,无奈的看着她:“岁岁,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就懂了,爱不是占有,爱是成全,我希望她好好活着,幸福快乐,就算再也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别告诉她。”
沈岁暮别过脸,她飞快的眨眼,窗外的玉兰花瓣被风吹落,在风里荡了几圈之后终于落在了地上。
李燃哑着声音继续说着:“如果还有下辈子……”
不知道隔了多久,他嘴角扯出一个贱贱的笑:“沈岁暮,你的鸡腿都给我吃。”
他说得风轻云淡,沈岁暮却红了眼眶,胆小鬼,就连虚无缥缈的下辈子都不敢畅想。
“爱哭鬼,临川哥现在不会帮你教训我了。”
沈岁暮刚要发作的时候,李燃一拍脑袋:“临川哥不是去了青阳之后就没见人影了吗?”
她垂眸,缓缓点头,是不是那次去的人换成她,后面就会不一样了……
李燃下意识想要拍拍沈岁暮的肩,手却穿透了她的身体,李燃顿了一瞬:“岁岁,临川哥可能没死。”
沈岁暮猛地抬头,像是漂浮在海里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声音轻轻地:“真的吗?”
李燃摆着头摊手:“我不确定,但是我去夏天家的时候,好像看到临川哥了。”
“那时候我已经喝药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看到有个人的身影很像临川哥,后来事情太多了,我也就忘记了……”
沈岁暮长长的叹了口气,天地浩大,要找一个人都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是一个死人。
就算哥哥没死,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万千谜团,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回答。
“那时候我还闻到一股香味,沈岁暮,之前那股味道我在你身上闻到过,就是那天我找你的时候。”
李燃的话犹如一个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程南山!
她紧咬着唇,手都不自觉的轻颤,难道哥哥真的……
“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沈岁暮,不管临川哥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那才是他想看到的,我知道你心里过不去,之后我走了,你一个人要当心。”
沈岁暮垂眸掩下情绪,好像不去看就能不面对这样的离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转身的时候顶楼空无一人,那爬满绿藤的葡萄架子安安静静,小木桌上的西瓜被太阳蒸干了水分,旁边晒着的衣服在风里乱舞。
“就猜到你在这里,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一抹暖黄色闯入了沈岁暮的视线,她径直走到了小木桌旁,拍了拍凳子就坐下了,伸手就把桌上的西瓜叉了一块放在嘴里,说话也咕噜咕噜的:“你植物知道咱们这一块儿选在不太平的很,有个杀人狂专杀女孩子,还是那种年轻漂亮的……”
沈岁暮无言看着她,摸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方知微,你吃完了再说。”
方知微囫囵吞了下去,急急忙忙的说道:“最近这里真的不太平,你没听说都死了十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了吗?”
“而且他是没有目的的乱杀人,我反正是不敢一个人住了,这段时间我要跟你一起,等凶手被抓到了我再回去。”
沈岁暮确实没有听说这件事,闻言她也有些胆寒,两个人从顶楼下来回了家。
她租的房子这一层有六户人家,只有电梯口的那户人家常年开着门,他们家有个小孩,她每天都能听到小孩的吵闹声。
但今天却异常的安静,她下意识瞥了一眼那户人家,门紧闭着,似乎是出去了,楼道里没有了小孩子的声音显得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