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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逾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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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怎么使得,一个女子在赏花宴上,将主人家赐予的名贵花卉送给男子,那岂不是摆明面上来的倾心爱慕吗?
这,陈家娘子怎么会做这么损伤名声的事?
陈少禹在对岸气得眼神似火,但陈书艺丝毫不惧。
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裴淮川拒绝,那不仅仅是在蔑视陈氏,也是在蔑视王氏。这可是王娘子亲手送出的花,到陈书艺手中是两家相交的佐证。
她本不应该将花送出去的,更不应该将花送给裴淮川。
才被他这样直白的拒绝伤过,她本不应该再往上凑。
但是,陈书艺她偏要王莹不舒心,偏要看看,众目睽睽之下,裴淮川究竟会做怎样的选择?
裴淮川带着一块银色面具,遮住他半张脸。他站起身来,朝着岸边拱手,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满堂俱寂。
陈书艺克制着怒火,声音都有了些颤抖:“裴大人,这是看不上王陈两家么?”
话已至此,他只得收下。
陈书艺顿时笑了,那双眼里的情谊,谁都看得清。可下一秒,那点笑意却僵持的脸上。
“微臣愿把此花献给爱花之人,请公主殿下笑纳。”
江如一坐在那,看着陈书艺的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白,煞是好看。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但是却道:“好。”
珠帘上前收下,这株独一无二的牡丹,终究是到了江如一的手中。
……
宴会过后,百家散去。
青鸟拦住王娘子,将她带去了湖面湖心亭的位置。
王莹道:“娘子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江如一开门见山道:“自然是有事要请娘子帮忙。”
王莹面色为难,这,谁不知道这二公主手下沾染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大事。这怎么会是寻常闺阁女子应该沾染的。
“公主殿下厚爱,可王莹并不能帮上公主殿下的忙。”
江如一道:“不,这个忙,你一定帮得上。”
王莹转头看向她。
江如一道:“你府中有没有一个名叫阿水的小厮?”
这,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玉兰。玉兰道:“回禀公主殿下,王娘子身边不曾有一个名叫阿水的小厮。”
王莹道:“公主此话何意?”
江如一道:“还请王娘子查查,这名叫阿水的小厮是从哪儿来的?本宫必有重谢。”
她一伸手,珠帘将小心护在怀中的双头牡丹奉了上来。洁白的花瓣像层叠的裙摆,依旧那么好看。王莹捂着嘴,眼眶中瞬时盈满了泪珠。
“公主殿下……送出去的礼,本不应该收回的……”
江如一道:“这是我送给你的,作为谢礼。”
王莹手足无措,却满心欢喜地将牡丹收回。爱惜的摸了摸它,转头面上笑道:“好……好。玉兰,马上让管家婆子去查。”
玉兰麻溜地出了门去。
江如一看着她道:“娘子似乎并不想送人,为何今日一定要给陈娘子呢?陈娘子似乎并不喜欢这牡丹?”
王莹面露难色,这些话,不是谁都能说的。
江如一猜道:“本宫确实听过些传闻,可今日见着王娘子,也不像是冲动行事,心思歹毒之人。王娘子可愿说给本宫听听?”
这同陈家娘子的渊源在郢都之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这王谢两家子弟牟足了劲儿在郢都官场上大显身手,两家女子也相互比较。但是这一辈的谢家嫡女只有谢婉一人,且早早嫁人,于是郢都贵女之中,隐隐以王莹为首。
但是陈氏仗着姻亲关系,将原本的两大家变成了三大家。这三大家众的嫡女,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时常也会组织郢都之中的贵女一起游玩。
王莹喜好侍弄花草,不喜拉帮结伙。
但在这些人眼中,那可是实打实的无视。
于是更是激发了一些争强好胜贵女的逆反之心。
王莹想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欲多言。于是言简意赅的道出最近的矛盾:“百味品茗会当日,风华楼给郢都之中的贵女递了帖子,我闲来无事便去了。位置坐在了陈书艺的上首,这两个位置挨着廊道,本是绝佳的观景台。但我们在给菜肴评分之时发生了争执,她从三楼坠下……”
想起那日场景,她都还心有余悸。
“还好被人救下,相安无事。”
台上的花被王莹让侍女下去安置妥当,“虽说我没有推她,可人却真的差点摔死。阿父让我给她赔礼道歉我都认了,只是可惜了这株双色牡丹,它可是我这么久的心血。”
说白再次一摆:“王莹在此,拜谢公主殿下,此事,是王莹欠公主的。”
……
江如一听清了此事,也等到了玉兰带回的另一个消息。
府中并没有一个名叫阿水的小厮,但为了举办这赏花宴,增添趣味。公子曾经在外雇佣了一批会水的船夫,许是这些人里的。
不过若是要细查,便要惊动公子了。
青鸟随着江如一走在热闹的街市上,问道:“殿下为何不继续查了?这小厮形迹可疑,不知道内里打着什么主意?”
江如一换了一身青绿常服,头戴篱帽,长长的雪纱将她罩在其中,只能瞧见一道朦胧的身影。
“不用,我知道是谁了。”
青鸟愣了一愣,见着江如一停在岁春楼下,抬头往上看。二楼雅间坐着一位遗世独立的公子哥,只是面色苍白,脸颊瘦削,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江如一抬步上去,径直走到二楼雅间,停在沈徽之的面前。
“阿水是你的人?”
她是一句废话也没有。
沈徽之愣了愣,苍白的唇瓣扯开一抹笑意来:“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话语间竟装得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但是和这人年少相识。她可太知道,这人有多聪明,为了目的有多不择手段。
“你明知道错漏百出的算计,会引起我的怀疑。可你还是这么做了,说明,你并不是真的想同你说的那般重修旧好,而是想要与我合作密探。”江如一合理的推测道,她未曾摘下篱帽,始终同他隔了一层。
沈徽之看雪纱之下的身影,心想,怎么可能会回到从前呢。
他垂头扯开一个极其凄凉的笑意来,“公主殿下所言极是。”
“沈徽之,我知道你聪明。我也知道你会算计,可是风华楼前的那一次选官你就该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客太多了。我算不过你,可有的是人能助我。你不要继续给我耍花招,否则,当最后的情分耗尽,我保不准会先拿你的命开刀。”江如一冷冷的说道。
她真是非常厌恶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似乎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那种窒息感一直围绕着她。
“公主殿下聪明。”沈徽之咳嗽几声,胸腔也跟着颤动,气息微微。
江如一道:“你想要做什么?”
沈徽之仰头看她:“不过是想要为一介庶民之身,寻求一个庇护罢了。公主殿下心善,想必是愿意帮这个忙的,对吗?”
……
那张脸,聪明绝顶,却满心满眼都是算计。
青鸟在一侧道:“殿下,当真还要继续容他?这人胆大包天,现如今竟然还敢算计公主殿下。”
江如一心中闪过一丝杀意,人能杀,可若不能处理妥当,这人铁定还有后手,保不齐惹什么麻烦出来。
青鸟疑惑道:“这人大费周章,将阿水送进王娘子府内,只是为了和殿下制造相遇?可若是被王家察觉,别说公主殿下不能容他,王氏第一个不知不觉的将他处理。”
所以,这个人一定还有别的作用。
阿水,乘船……
江如一后知后觉道:“去寻王莹娘子,查查陈氏和裴淮川的动向?”
“娘子,这?”青鸟不解。
江如一道:“沈徽之此人,绝不会做无用之事。”
“公主若是想查我,直接问便是。”裴淮川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鬼魅无声,竟然连青鸟也未曾察觉。
他还是穿着那身玄黑色长袍,面上带着一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直直得看向她。
江如一同样回望过去,问:“我问,你就一定会说实话?”
裴淮川道:“是。”
江如一说:“好,那我问你,今日,你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这人脸上空白了一瞬,又出现了那种委屈的神情。
“我以为公主不会审我?”
江如一站在门口看他,身后是来来往往的百姓,有好事者躲得远远的看着这两个装束奇怪的人。
她叹了口气,道:“你先进来再说。”
裴淮川没动,他看着她,低声道:“殿下就只想知道我今日的行踪么?就不问问别的什么人?什么关系?”
“比如陈家娘子?”
“虽然我也不知如何同公主解释,但我真的只是无心,不知为何她会突然纠缠上来。”
“殿下就不想问问,我是如何想的么?”
他不动,执拗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江如一站在二公主的台阶上,身前是喧嚣人间,身后是寂静。她忽然隐隐触动,不敢再看他的眼。
“公主殿下……”裴淮川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罩在自己的身前。
青鸟自觉气氛古怪,退后十步,目露惊恐。
“臣逾矩……”
“敢问殿下同沈大人是何关系?”
“殿下为何今日在王娘子府上激励遮掩?”
“为何出了王娘子府上又同他在岁春楼相见?”
“公主殿下,他可曾告诉你,他已有妻妾?”
“还是说,这些殿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