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荼縻花事了》韩写意

20、久违的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
　　红色的火光，红色的鲜血，还有我染红的双手。
　　头痛欲裂地看着刺目的猩红，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叫嚣着急欲破体而出。“啊——”忍受不住那撕裂一样的痛楚，我捧着头尖叫起来。
　　忽然被人一把抱住：“没事了，弥儿，还有我在，没事了。安静下来……”
　　是阿狼。恍惚想起他是谁，却发现他平日里冷冰冰的声音里有着遮掩不去的怜惜和恐慌。他揽住我的头靠在他怀里，有些凉的手抚着我的头发，有暖暖的气流涌进我的身体，缓和了剧烈的疼痛，我放松下来，因为疲倦和恐惧闭上了眼睛……

　　看着沉入睡梦的弥儿，阿狼颤抖地收回手。果然是真的！那个善见果！这就是那个果子异样的一面对弥儿造成的影响么？可是为什么是这样？弥儿是那么善良的人，为什么要让他做这样的事？
　　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了，弥儿知道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会痛苦吧？但如果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是会在那个时候给弥儿吃下那个果子。不然，就会失去他啊……
　　抱紧怀里的少年，看着他苍白的小脸，杏仁一样的眼睛紧紧闭合着，长长的睫毛上有轻盈的水珠，轻轻滑落下来，打湿柔软的面颊。
　　弥儿，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变了还是你恨我，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活着就好。所以那些痛苦只要我来背负就好，弥儿，你只要忘记就可以了。
　　伸出手放在少年的额角，手中渐渐汇聚起柔和的光芒，有细碎的微光从少年的额角汇入光球，凝神细看，是一个个血色的残影，带着凄厉的尖啸，在光球中消失不见。

　　“嗯——”呻吟着我睁开眼，有血红的色彩映入我眼帘，一惊，坐起身来，原来是晨曦啊……
　　有些异样地看着通红的天边，我是不是又忘记什么了？
　　“再一个时辰就到秋叶城了，你再睡会吧。”冷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不准我赶路么？今天怎么天没亮就出发了？”
　　他没说话，只是替我把坐起时松开的大氅仔细掩好。
　　靠回他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反映很迟钝，很疲倦，就好像上次灵气走散了的时候一样……不对，比那时候还要疲倦，而且，我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思乱想地看着慢慢变亮的天空，周围也从安静渐渐有了嘈杂的声音，抬头看去，高耸的城墙赫然就在我眼前，城楼上行云流水的秋叶城三个大字映入我的眼帘。总算，到了。沧岚，我总算，回到你身边了。
　　从我这几天的了解，知道了秋叶城是承国的边陲大城之一，虽然远在西北之地，却一点也不荒废，满目的绿色和繁荣。
　　我好奇而欣喜地看着街道上拥挤的人群，还有路边各式各样的小吃玩物，我从长长的兔毛围领里探着脑袋，却被阿狼一把按进怀里：“别动，风大。”吐吐舌头老实地靠回去不再动弹，却止不住好奇地透过斗笠上垂下的白纱转着脑袋打量。
　　要在秋叶城找到礼王府并不难，只在城门口就可以看见那淡青色的檐角，在朱雀大街的另一头，孤傲而清冷。
　　压抑不住立刻就飞奔到沧岚身边的心情，我扯着阿狼的前襟，催促他快些。他却调转了马头，走进了朱雀大街的一条小巷里。
　　着急地看着被高墙掩去的青色，我拉住阿狼控缰的手：“做什么？我要去找沧岚！”
　　他只是冷淡地瞥我一眼：“你以为你这样去他会认识你么？”
　　我僵住：“那要怎么办？”
　　“礼王府正在召集名医，变了装束再去吧。”伸手将我被风吹起的白纱掩好，“你这个样子太显眼，一定会被他身边的人盘查。还是你要告诉他，你是那只狐狸？”
　　我看着阿狼眼底微微的嘲讽，如果我和沧岚说我是浮云山的狐狸，怕是会被他直接丢出门吧……没见面以前一直想着见了面他会不会高兴，却没想到，说自己是只狐狸有多惊世骇俗。僵硬地看着搭在阿狼手背上自己纤细的双手，打消了对沧岚实话实说的念头：“那我们快些！换了装就去见他！”
　　我的心底是掩饰不了的雀跃，毕竟，我离他这么近了啊。毕竟，我就要回到他身边了啊。急急地催促着阿狼，却没注意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不自在地拉拉身上的衣服：“阿狼……你说变装也不用变的这么彻底吧……”
　　“就是要让什么人也认不出我们所以才要这样。”满头黑线地看着阿狼伛偻的背影，他又开口说道，“不要叫阿狼，叫师父，小弥。”声音苍老，完完全全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没错，阿狼的变装是让我们变成师徒二人，可是为什么，我要扮成女孩子？！
　　也许是我的怨念太过强烈，阿狼回过头看我一眼：“你还想不想见到那个人？”
　　摸摸怀里的锦囊，我闭了闭眼睛，为了沧岚，豁出去了……
　　“师父，我们走吧！”咬牙切齿……

　　“老朽二人从蜀地而来，带来了一味灵药，可否劳烦管家通传？”我低着头站在阿狼身后，真想不到他那样冷冰冰的人也可以用这样的语气和人家说话。果然是说谎都不带打草稿= =||
　　也许是沧岚的情况真的很严重，管家没怎么多问便领我们进了内院。一路急行，管家领着我们进了后花园。
　　不对！满目皆是粉白相间的木芙蓉，帝都宅邸那一整片的荼靡呢？心头有异样的感觉掠过，很不舒服。
　　“到了。二位先在这等候，我先进去禀告王爷。”管家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发现自己立在一栋小楼前，浓重的药味透过掩的密密实实的锦缎门帘飘散在空气中，驱散了原本馥郁的木芙蓉香味。我的心一紧，很严重么？这么浓的药味，那个太子不是说这个药不是毒么？
　　“大夫请进。”柔和的声音传入耳中，一个蓝衣的清秀少年挑起帘子让我们进去。
　　屋子里很暖和，我站在门口有些怔楞地听着内室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一个恍神，门帘上压脚的玉狮子轻轻敲在我肩头，然后落回去，叮当撞在一起，发出清脆而好听的声音。
　　他到底，怎么了？
　　挑起内室的门帘，我只看得见床前的仕女屏风后隐隐绰绰的身影，还有女子温柔的声音轻轻安抚着：“岚哥哥你慢些，先喝口水，大夫来了呢。”
　　“不必了，让大夫进来吧。”沧岚略显清冷的声音有着掩不去的疲倦，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不停地咳嗽。
　　忽然，有落泪的冲动。明明分别没有多久，为什么，我感觉好像过了几百年，几千年……我好想你……沧岚，我总算，回到你身边了。
　　大步走进屏风后，沧岚只穿着雪白的单衣半倚在床上，散着头发，左手按在心口皱着眉咳嗽着，而搁在床边的右手……却握在坐在床边的女子手中……
　　她是谁？
　　“大夫来了。请你先来看诊，如若可以治好王爷，你要什么我都许你！”那个女子转过头来，清清丽丽的脸颜，些许病态的苍白，楚楚动人的神情，很美。她放开沧岚的手站起身来让出床榻边的位置，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馥郁的木芙蓉香气。
　　阿狼不动声色地看我一眼，搁下药箱，伸出手搭在沧岚的腕脉上。
　　“王爷的病，老朽可治……”　　我没仔细听他们说话，从进来的时候，我的眼睛，就只看得见皱着眉的沧岚。
　　他瘦了好多，脸色也苍白了些，都是因为那个药么？我的心口一阵一阵地紧缩着，是人类所说的心疼么？
　　“……小弥！小弥！”阿狼提高了声音唤我，回过神，发现所有人都看着我，引我们进来的少年笑的和善，那个女子被丫鬟扶着皱眉看我，沧岚却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阿狼指了指矮桌上的药箱：“小弥，你把那个取出来。”
　　善见果！手忙脚乱地打开药箱，从锦囊中倒出那棵我好不容易拿到的果子，递给阿狼……

　　握着手中的果子，阿狼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他服下去？
　　自己一点也不在乎他会变成什么样，可是现在不得不呆在他身边的弥儿呢？转过头看着弥儿期盼的眼神，叹口气，终究是屈服了。只要是弥儿的愿望，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去替他实现，就算……自己的心，可能会很难受……
　　善见果的异面性在弥儿身上算是见过了，给他服下这个果子，剩下的，就看他自己，只要不伤害弥儿，那么，你活下去，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