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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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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妙妙......”
迷迷糊糊间,妙之星听到妈妈在叫她,可她感觉自己刚刚睡着,困得无法从梦中醒来。但某根神经又在提醒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耳旁再一次响起动静时,她猛地睁开眼翻过身。惺忪的眼眶里落下妈妈的身影,天光大白,又是新的一天。
“妙妙,快起来吃早餐,别迟到了。”赵雪琴在床边催促。
妙之星抬手搭上双眼,嗯了一声。晚上没睡好,起先是睡不着,再后来又做了好几个梦,这会只觉疲倦不堪,脑瓜子疼。
赵雪琴怕她睡过去,拍了拍她:“赶紧,别让全勤奖飞走了。”
妙之星又眯了会,方才恋恋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赵雪琴给她煮了碗肉丝面,外加煎鸡蛋,桌上还摆了盘她亲手腌制的酸菜,粉粉嫩嫩甚是好看。
“今天几点回来?”她问。
妙之星想了想说:“大概三四点吧!”
今天她早班,下午回来得早。
“咦,你下巴上怎么回事?”赵雪琴无意间看到她下巴上的红痕,问,“自己抓的?”
妙之星摸了摸,手感凹凸不平。不碰还好,一碰还有点痛。
“痒,可能被蚊子咬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赵雪琴没多想,继续道:“你们最近的工作时间怎么回事?安排得一点都不合理。不是半夜才回,就是提前下班,那些看房子的人怎么尽赶早上和晚上的时间了?”
妙之星顿了顿,解释道:“最近热,早上和晚上看房的人多一点。”
“是吗?”赵雪琴只是疑惑,但没再多问,“正好,你下午回来带我去剪个头发,顺便去逛逛超市。”
妙之星偏头朝妈妈的脑袋看去,她以前喜欢留长发,但自从双腿不能行走后便把头发剪了,洗起来方便。
最近两年,大概心情有所放松,她又留了些出来,扎一小束在后脑勺,显得年轻。
“要不要去做个时髦的发型,烫个卷?”她问。
“算了吧。”赵雪琴笑了笑,“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折腾的。”
“哪有!妈妈,其实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她说的是实话,赵雪琴不仅不显老,长相和气质这块也可说是上乘。只不过经历了变故,宅在家里的无奈让她失去了自信,眼里没了光。
“是吗?那就好。”她莞尔一笑,竟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情好,精神好,人的状态就好。”顿了顿,她又说,“妙妙,我们要活得开心点。即使有烦恼也先把它踩在脚下,别去伤身。只要我们母子三人还平安地活着,什么艰难困苦都不是事儿。”
妙之星不知道她们的话题怎么会一下子扯到这里,虽说句句都是真谛,可是听起来却是那么的沉重。究其原因,这些话左不过是人在绝望中的自我安慰罢了。
吃完早餐,妙之星拿了包出门。
正要穿过两轮车道往公交站台前冲去,一辆摩托车忽地挡在了她面前。
她吓了一跳,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聂宇戴着头盔,只能看到小半张脸。他立起身,转眸看过来,问:“什么时候下班?”
妙之星:“老时间。”
“今天早班,那就是下午三点左右啰。”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别忘了早点给你妈说,今天晚点回去。”
“今天不行。”妙之星一本正经地回他,“下班回来要带我妈去剪头发,还要去买点东西。”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聂宇转响油门,等他再觑眼看过来时,目光已是冷酷无情。
“少跟我来这套,下午一起吃饭。你要是不来,我就去找你,不,找你妈,陪她剪头发逛街去。”
说完,他嘴角扯了扯,笑里藏刀。
不等回话,他转过头,松了刹车,潇洒地冲了出去。
妙之星在原地站了几秒,压了压心底的暗流。之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过了马路,上了公交车。
刚上车没一会,手机进了来电,好友林叶打来的。
车上摩肩擦踵,人挤着人,就像罐头里紧贴的沙丁鱼,找不到一丝缝隙。她直接挂断电话想着一会再拨回去。
终于到站,妙之星急切地从车后门跳下去,只觉轻松舒畅。心里记挂着那通未接来电,一下车,她就打了回去。
林叶让她下午回A大参加建筑与美术学院的校友活动。
然而她却没什么兴趣。
“傻呀你。”林叶在电话那头骂她,“你不是正在找工作嘛,这边有现成的你不来?”
妙之星没懂:“现成的?”
“当然。”林叶有些激动,语速自然提了起来,“到时候咱们院那些优秀的学长学姐都会回来,我已经在看资料了,其中好几个我都认识。到时候我再去找点关系,搞点人脉,给你介绍个工作岂不是轻轻松松?”
林叶大学毕业后又读了本校的研究生,现在是院里行政处的实习生。因为后台较硬,毕业后留校已经板上钉钉。
她俩是同班同学,也是室友。入学结下的友谊一直持续到现在,彼此无话不谈,跟亲姐妹似的。
妙之星不指望因这活动找到工作,不过倒是想回母校看看,想和好友一起重温学校食堂。
时间刚好在下午,不得已,她给赵雪琴去了电话,找了个借口,重新约了陪同她剪头发的时间。
没办法,此时此刻,工作更为重要。
A大,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院校,妙之星高中几年吃了些苦头才考上。
原本她也想考研究生的,但家里的情况实在不允许她自私。大学毕业那会,刚好有熟人介绍她去卖房子,售楼员并不是她的人间理想,但卖出房子后拿到的高昂佣金让她断了设计的念头。
一切梦想的开始,需要十足的底气与资本,而她什么都没有。
活动在学校文化艺术中心举行,看时间应该快结束了,妙之星打算先去找林叶。
在经过一楼大厅时,看到无数副设计图围绕走道连续不断铺展开来。顶上正中间贴了几个金色大字:A大建筑与美术学院优秀作品展。
不少同学正站在这些作品前细致观摩,妙之星也饶有兴趣地跟了过去。
摆在C位的作品正是鼎鼎有名的建筑家梁津帆设计的大楼,从A大走出的学生,已经六十多岁了,依然活跃在建筑界,出手的作品更是闻名于全世界。
继续看下去,墙上贴的全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大师杰作。像是在有意地寻找什么,妙之星扫过每幅作品时,总是先去看名字。
终于,还没走出多远,那两个熟悉的字眼跳进了眼眶里。
景彦,××级本科双学位毕业生,麻城理工金融学硕士,现就职于于非凡集团。
关于他的介绍不算多,但那一幅幅作品便是实力的象征。某国艺术馆,某地豪宅,某市剧院......
一幅幅精彩绝伦的建筑图像是有生命那般,吸人眼球。
妙之星将这些作品拍进相机里,又瞧了几眼,才继续往前走。
没料到快走到头时,竟然看到了近几年的大学生获奖作品。再一细看,自己在大四时创作的民宿室内设计也在其中。
满满的骄傲与自豪瞬间充溢心间,那些有关设计的热情在这时卷土重来。
她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像是被什么钉住似的。
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原来梦想从未走远,激情依然还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余光中有道高大的人影压了过来。
妙之星不经意地瞥过去,忽地一愣。
反应过来正要别过脸,男人的目光却在这紧要关头投递过来,与她视线撞在一起。
四目相对,他平静的神情渐渐地起了反应。紧接着眉毛一扬,眸子里的惊诧顷刻间盛满笑意。
“妙妙?!”
久违的称呼,酸酸甜甜的滋味。
这突如其来的的情形让妙之星陷入了无措中,不自觉地卷起手指,心上突突直跳。
“怎么?又不记得我了?”他打趣的目光锁着她,笑容清浅。
妙之星眨了眨眼,嘴唇微张,迟疑片刻后出声:“阿彦哥哥?”
她装作记忆模糊,不太确定的样子。
“不错。”景彦夸她,语气却带了调侃的意味,“长大了,记性变好了,”
妙之星感觉脖子上起了层热浪,直冲脸颊。
“你......”景彦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还在读研究生?”
“没。”她含笑答道,“过来找朋友。”
景彦了然,又问:“现在做什么工作?”
妙之星不好意思回答,无论是卖房子还是在便利店上班,她都不愿说出口。
可也不想撒谎。
最终,她回道:“卖房子。”
“卖房?”
果然,他惊了一道。片刻后,下巴朝墙上的某张设计图点了点:“这是你的设计?”
妙之星看过去,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默了默坦诚道:“不过前不久辞职了,正在找工作。”
景彦问她:“想做什么?”
妙之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却清楚得很,金钱和梦想她都想要。她笑了笑,像是在嘲讽自己。
“还在看,具体也不清楚做什么好。”
景彦调正了一下站姿,高大的身形面向她。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服,白色衬衣,蓝色领带。
因为气质太过出众,引得行人频频投来欣赏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女学生,几乎是明目张胆地打量,毫不含蓄。
莫名的,妙之星心中又升起了几分骄傲,像回到小时候,因为多了一个帅气哥哥而无比自豪。
她见过高中生景彦,那时的他阳光清爽,朝气蓬勃。
见过大学生景彦,那时的他英俊潇洒,风华正茂。
而如今,二十九岁的他,无论是五官轮廓,还是身形姿态,都不能用青春年少来描绘了。他有了专属词汇:男人,成熟的男人,气质全开的男人。
妙之星不敢与他对视太久,像是害怕被他看透心底似的,眼睛瞟来瞟去,无意识地扣起小手来。
“你大学念的是室内设计吗?”景彦问。
“是的。”
“毕业后有没有接触过室内设计?”
“接过私活,帮熟人出设计图。”妙之星如实回答。
“室内设计师助理有没有兴趣?”
闻言,妙之星停下手中的小动作,抬起眸子。
心里交战一番,想着他应该多多少少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所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有啊,不过工资方面......”她有意停顿,抿了抿嘴唇。
她不是没看过助理设计师的相关招聘,只不过那一笔笔薪资标注根本养不起家人。
即使这工作有发展前途,即使有朝一日能成为不愁吃穿的独立设计师,可是她等不起。
景彦秒懂她的想法,开口道:“起初不高,五六千的样子。但等到你能独立负责全案的时候,就是翻倍的待遇了。”
见妙之星没反应,他又说:“没关系,你想好了告诉我。或者你想做别的,也可以给我说,我帮你留意。”
“好。”妙之星唇畔轻扬,“谢谢阿彦哥哥。”
“等会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景彦发出邀请。
两人六年多未见,在妙之星这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她害怕见到他,怕他见识到她生活的不堪。
但也急切地渴望能在这个城市见到他,这种渴望是她日日夜夜的期待。
期待来了,要是错过,可能再也没有机会。
犹豫片刻之后,她答应了。
“行,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景彦说完,朝不远处的人群走去。那里站了十来个身着正装的男男女女。
想来都是从A大走出去的成功人士和学院领导,妙之星从景彦高大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给林叶发了条信息。
这鸽子不得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