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铅华》深海中的章鱼

1、“找粮”

　　洗铅华，录功名，万世永在，四海清平。
　　生前事，身后名，就让后人来记。
　　意为：洗去笔墨，记录功名，一切种种都会随时间逝去。但世界依旧，人海长流，清平安定。
　　“将军，南边有敌军出现。”
　　“将军北边请求增援。”
　　“将军……”
　　“够了！我知道了，都退下。”
　　风沙吹起营帐，吹在脸上如同长刀乱砍。帐中火光微闪，分开了与外界的嘈杂。火光映在帐中唯一的青年脸上，使的这张脸更为锋利，但又为此添加了一分惊心动魄。
　　棱角分明的脸。被火光清晰地照在帐上，高高挺起的鼻梁上一双丹凤眼略微上挑。剑眉又添几分威严。如此英俊的脸上却拥有一个令人遐想连篇的眼下痣，如此的组合竟使得这张脸获得妖艳一词。青丝被高高竖起，挺直的脊背靠在一旁，皱起的眉眼紧盯着眼前的沙盘。盘中红色棋子团团包围着蓝色，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狼。
　　“哎，朝廷的旨意还没来吗？”
　　“没，将军，我们等不了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帐中进来一人，来人盯着眼前眉愁不展的青年，在如此严峻的局势下，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自嘲道：“哎～这回又要靠你了，清平。”
　　“行了，易生，别打诨了，走吧。”
　　被称作清平的男子拿起手边的披风，大步走出营帐。笑容渐渐升起，“走吧，这回又该我沈清平上场了！哦，对了，先给陆白哲回个信，上回去的那个什么什么楼还不错。等我凯旋归来，让他摆上一桌大的好好犒劳本将军一下。”
　　二人边走边聊，明明四面楚歌，却步伐坚定。
　　“恐怕是不能了，皇城出事了。”
　　“哦？又出什么事了。”沈清平跨上战马，季易生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他。
　　“还能是什么，那群老贼觉得我们打的太慢了，是在故意拖延。要我说就应该让他们自己来看看，嫌我们慢，他们倒是给些粮和兵啊。粮在上个月就吃完了，如今的口粮还是我们东拼西凑，求爷爷告奶奶才能支撑到现在的。还有这些兵除了我们自己人还征了许多的民兵。虽说都是自愿的，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季易生滔滔不绝地埋怨着，还时不时翻一个白眼。
　　“要不是有叶老顶着，咱们恐怕还得更惨。”
　　提起这位叶老，两人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骏马飞奔在黄沙上，带起一阵风沙，一望无际的沙土不断变化着。看不见的空间笼罩在二人身上……
　　这位叶老在沈清平小时候就相熟了，当年沈家刚被抄时，是叶老力排众议保下了沈宅，以至于沈清平不会沦落街头。但他本人也没好到哪去，之后被有心人以此进行弹劾，被贬了官职，但人声望还在，这么多年能还算完好地活到现在也多靠叶老了。
　　“行了，不提这个了，现在我们粮食支撑不了多久了，敌人又那么多，该怎么办？”
　　明明所说的是疑问句，但季易生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沈清平一眼，只是地跟着他，仿佛认定了沈清平做的事就一定能解决现在的问题。
　　“别急吗，你不是说缺粮吗？我给你搞点粮来，我看地图了，胡族正南面离咱最远，又离本部最近。我叫人去看过了，果然，南面有一条商道，最开始只是商人在上面行走，但在不久前胡人混了进去，只是为了送粮食。”沈清平对季易生点头道：“你看，那不就有一批”
　　季易生顺着沈清平的视线抬眼望去，黄沙上有一两个蚂蚁般大小的人，身后却跟着规模不小的车队。
　　“好嘛，这群蛮人竟会走官道了！怎么，孙子兵法普及到他们那儿了。他们那么高大，那些商人也敢跟他们一块走。”
　　沈清平和季易生二人找了一个土坡，在旁边盯着这一对人马。风沙四起，盖住了这两位不速来客。
　　“这马车有古怪，样式并不是咱们在蛮族见过的那种，也不是平常商人会使用的。”
　　听了这话，季易生紧紧盯着马车。的确，这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还要大，却不是蛮族使用的那般粗糙。
　　“这路一直往前走，有一个村子叫牧村，村处于边界地带，本该没什么人，最近却多了起来，而且有许多的商人在里头。我怀疑他们将粮食通过车队运送到这边，再送到前线。而且这村刚好就在前线后方，你说这是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吗？我可不信。”
　　说完沈清平就看向季易生，扬起头，眼神中带点兴奋劲。跟了这将军这么多年季易生一看就明白了，他这位将军又是要搞事情了呀～再一联想到之前他说过的“搞点粮来”，他立马恍然大悟，便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位将军。
　　“之前陆白哲说咱像土匪一样，咱就非得做个土匪吗？”
　　季易生一脸真诚地看着沈清平，沈清平一听这事立马不乐意“那你别去。我给你找粮还不乐意了，要不你自己再回去求爷爷告奶奶去吧”
　　本来还在坚持己见的季易生一听到这话立马回想起之前为了弄粮来，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被那商人女儿调戏的样子就一脸犯怵。算了，人这一辈子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无奈季易生妥协道“好吧，但回去以后不准告诉齐贞，要让她知道又要唠叨了”
　　齐贞——营内的军医。人美心善，医术又高，只是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老妈子了，明明是一位花季少女却又那么能说。常年犯事的沈季二人也是被她念叨怕了，心里一齐想到“嗯，还是别让她知道了。”
　　二人决定以后便鬼鬼祟祟地跟在车队的不远处。现在他们非常庆幸今天的风沙是如此之大。沙子直逼人的眼睛，让人不得不眯着眼。又裹挟着风形成天然的帷幕，照的人的影子忽闪忽现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沈季二人终于在眼前看见了一座房屋，紧接着大大小小的小土房映入眼帘。
　　而正在此时，某间房中的黑暗角落里一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窗口····
　　这牧村虽然不大，却容纳下了不少商队，马车更是数不胜数。二人正疑惑这车辆为何如此之多，如果只是蛮族自己送来的粮车远达不到这么多，但这里所容纳的马车之多，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援助蛮族。
　　为了一探究竟，沈季二人偷偷潜入一个院子，院内里正好停着一些马车。沈清平上前掀起布料。粮袋被高高叠起，盛放着粮食的车上，一个熟悉的图案映入是沈清平的眼帘，一个赤红的坤字刺的眼生疼。
　　这图案是多么的熟悉。它多次出现在沈清平的眼前。
　　坤正是隶属于朝廷粮仓的标志！
　　但此时它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此处。本该属于朝廷的粮车，现在却出现在了蛮族的地盘上，这背后说明的一切让二人不寒而栗。
　　“清平，这·····”
　　“嗯，你也看见了。”
　　沈清平将盖住马车的粗布一把扯了下来，赤红的坤字就这么暴露在天空之下。
　　如今震惊已无法形容季易生现在的感受，而沈清平则严肃地皱起了眉。一段时间的无言，二人的心中心照不宣。
　　“这····怎么会这样？我们发了那么多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原来是全部来了这里。！”
　　“啊！！！快跑，快跑啊！“
　　一阵阵呼喊声打断了沈清平的思绪，脚步声杂乱，并渐渐靠近。沈清平一把扯过季易生往旁边的房间中靠近，躲在阴影中静静地注视着门外。季易生也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将东西恢复成原样，二人在这黑暗中静静地等着来人。
　　沈清平的心跳声与外面的脚步声渐渐重叠，声音越来越大。终于，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来人一共有五位，三个胡人，两个中原面孔。那两个中原人操着一口流利的蛮语，并且有些眼熟。沈清平一下就认出来了这二位正是刚才车队的领头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中原面孔，却又是胡人，还领着车队···看来回去以后没法好好休息了。罢了，不过是多了几件麻烦事而已，又不是小孩子了。沈清平在心中默默想着。
　　这五个胡人相互交谈着，蛮族话语在他们之中流转着。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沈清平与胡人斗争这么多年也算是能听懂几句。
　　“粮食···中原的帮助···一定要杀了···”
　　最后几句话沈清平没有听懂，大概是个人名。但杀谁？难不成发现我们了，不，不可能如果说发现的话，以蛮人的性子早就动手了，犯不着与他们在这儿做戏。那就是其他人，会是谁呢？
　　天空中突然升起了一团黑烟，在这黄土中十分醒目。
　　“快跑啊！快跑啊！走水了，走水了。那个疯子逃出来了！疯了，他疯了···”
　　话音未落便突然停了下来，这院中的人也被惊动。
　　“妈的，那家伙是疯了吗！”
　　“走！”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清平和季易生二人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两人的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严肃神情，这无不昭示着现在情况的严峻。身处敌营本该“搞事”的二人，却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给打扰了计划，还有这来路不明的粮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