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我的人生里爱你》嘉思麦

3、02 萌芽

　　入学的第一周学习内容比较简单。何沁也逐渐适应了新学校的生活，只是开学到现在还没和汪书华说上几句话。
　　程浅茗倒是和那个外冷内热的同桌玩得熟了，课间总是他们仨人在一起闲聊。这一时期的同学大都还停留在聊小学的趣事。
　　汪书华总是行踪不定，即使下课在座位上也很少与他们搭腔，脸上更是没什么表情。程浅茗似乎对她的不合群有些意见，但何沁倒觉得这样的同桌相处起来很舒服。
　　“哎，对了，”一次大课间，程浅茗回过头来和她说，“我刚刚路过初三的那个光荣榜，看到那个学姐了。”
　　何沁听后一激灵，脱口而出：“什么，她在哪儿？”
　　程浅茗古怪道：“你那么激动干嘛。”
　　何沁打着哈哈掩饰道：“没有，就是刚刚没太听清。”
　　程浅茗说：“我在那个光荣榜上看到那个学姐了，没想到她学习还挺好的，是初三的年级前十，照片贴在那儿。”
　　何沁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一看便是学习很好的样子。”不知为何，何沁隐隐觉得有些骄傲——往后的日子里，何沁也搞不懂自己这种想法。
　　程浅茗疑惑，“啊？你觉得那个学姐学习很好的样子？完全相反吧。虽然以貌取人很不好，但她穿的那个样子还有跟我们说话的态度……反正我有点惊讶还。”
　　居然是那个叫言姗的学姐。何沁也有些惊讶，但她没有过多考虑。虽然有些失望，却依旧不死心，“那，那天那个帮我们的学姐呢？”
　　程浅茗想了想，说：“啊，我没太注意哎，我有点记不住人脸，不过对那个穿着社会的女生印象太深了……”
　　何沁也疑惑：“为什么？你不觉得那个学姐长得很漂亮吗？”
　　程浅茗想想，说：“我没注意。”
　　此时，程浅茗的同桌回来了，于是他们便开启了新的话题。何沁表面在和他们聊天，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她想，一会儿放学后她也要溜去初三那边看出分榜。
　　她不理解自己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的成绩。她似乎渴求着想多了解什么，但是却只能在冷冰冰的官方渠道获取只言片语。
　　程浅茗倒也是个爱好以貌取人的，但这次遇到这么漂亮的女生居然说她不记得了。或许是因为注意力全被言姗吸引过去了。
　　这节课是上午的最后一节，是地理课。地理老师是个小胡子老头，讲课有些枯燥，何沁常常觉得沉沉欲睡，便只能一边听讲一边看参考书来提神。她看着眼前的地图，经纬度这块她总是摸不清头脑。她突然想到，那个学姐当时在学这个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一学便会，还是和她一样一知半解，想要骂骂咧咧？
　　“真是有病！”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以后，何沁忍不住骂道。
　　这下子，她的同桌倒是被吓了一跳。当然，何沁骂完这句之后也被自己吓着了。
　　汪书华撇过头来看了看她。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我想到了一些事儿。骂我自己呢。”
　　汪书华于是微微点头，又转回头继续看书了。何沁松了一口气，幸好汪书华似乎并不在意什么，换了旁人或许要多想，还要自己解释半天。
　　思绪回到刚刚。何沁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在遇到那个女生之后心里便像生了病，总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何沁长相算有些小漂亮，只要提到外表的话题，身边总会有小女生夸她长得好看。但她自知她顶多算模样比较周正，比起身边的那些美女实在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甚在乎自己的外貌，却也羡慕身边长得漂亮的女生。她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羡慕那个学姐，甚至是嫉妒她，所以想打听她的成绩，想把她比下去？可何沁明知道自己并不会因为长相而去探究什么，一时半会儿却又找不到别的解释。
　　她又想，是不是因为她纯粹是崇拜那个学姐呢？这却又不能完全解释得通。她小学崇拜教英语的老师，上兴趣班崇拜钢琴老师，像这样崇拜非师长类的人还是头一次；但她觉得这种感觉应该大差不差，是绝对不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的。于是，她也不认为自己对学姐完全是崇拜的感情。
　　下课后，她诓程浅茗自己家里有点事儿要回家一趟，便溜到初三部看光荣榜了。
　　初三部的氛围明显比初一初二要安静得多。回字形教学楼的四楼走廊围栏上镶嵌着“书到用时方恨少”七个大字，估计是希望初三学生在中考的时候不要后悔。何沁回想起她们初一的楼里写的是“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倒是还停留在道德的层次。楼梯口的墙壁上有一个大红色的LED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中考倒计时，”大约是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学校还没来得及输入天数。过往的学生都行色匆匆地奔走于各个办公室，在走廊聊天的同学也不多。
　　她觉得自己个一只误入巨人世界的侏儒，虽然自己的个头不矮，但就是感觉身边的初三学哥学姐都比她高了两倍。她觉得自己像是小人鱼踩在刀刃上一样紧张，又像是阿里巴巴找到藏有财宝的大门一样激动。
　　她顺着走廊的壁画来到光荣榜前。
　　何沁带着即将知晓那个学姐的姓名的兴奋感，一个一个看过前十名的人的名字。她看到言姗了，照片里，她穿了校服，扎了头发，脸上带笑，这时还没打唇钉，倒真看不出那天痞里痞气的样子。她的照片旁边还写着比其他人都要简单得多的学习号召“好好学习挺好。”何沁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赶忙继续看旁边的人。言姗是第四，她先看了看第五，第六，第七……没有，那就在前三名吧，第三，第二……
　　第一。全都没有。
　　何沁又仔细看了看前十名的照片，确定没有，隐隐有些失望。何沁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明明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却先入为主得那么笃定她一定成绩拔尖，还妄想用这种没凭没据的方式想要知道她的名字。何沁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疯了，回老家的时候定要顺走奶奶的养神丸好好地吃上几粒。
　　“哎呀，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学妹吗。”这时，言姗居然来了。
　　她今天穿得倒像个普通学生，像光荣榜上的一样。
　　何沁那时也是个小势利眼，知道言姗的成绩以后便狗腿般地笑着，甜甜地说了一声“学姐好。”
　　言姗愣了愣，也笑得开怀起来，“不在自己班里好好念课文，来我们这儿干嘛？有喜欢的学长在这儿？”
　　何沁脸噗通一下红了，连忙摆手，怨怼她：“哪有啊，学姐你怎么乱说。”
　　言姗说：“好了，不逗你了。午休时间不长，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何沁低下头说：“那个，我就是想来看看……”
　　言姗作出了然的表情，故意说：“你可千万别看上我们年级这些男的，个个儿都烂得要命——你既然来了，就来我们班玩儿吧。反正他们一群人全乌泱泱地挤老师办公室答疑去了，教室里没什么人。”
　　何沁刚想拒绝，便被言姗硬拉着进了她们班的教室。此时班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做题。何沁蹑手蹑脚地跟着言姗走到她的座位。言姗让何沁坐在自己位置上，自己则坐在旁边，并从桌子里掏出一个盒饭团和两瓶牛奶，说：“吃吧。”
　　何沁看着眼前被紫菜包得整整齐齐的，中间夹着厚实的肉松、黄瓜以及晶莹剔透的虾仁的饭团，咽了咽口水，矜持道：“我吃过了。”
　　言姗看了看她，笑说：“那好吧，可惜我不吃这些，一会儿只能扔掉了。”
　　何沁听闻，赶忙举手：“别别别，别扔啊，这么好的饭团怎么能这样浪费。我吃我吃。”说完便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言姗看她在一旁吃得开心，也更高兴。于是开了瓶牛奶喝，何沁吃着饭团，她看着何沁。
　　何沁吃了一会儿，发现言姗在看着她，于是问：“学姐，怎么了？”
　　言姗反应过来，说：“嗯，没什么。你慢慢吃。”
　　何沁于是乖乖低头继续吃起来。她没有吃午餐，这时候也确实饿了。
　　言姗这时翻开练习册开始做起题来。何沁偷偷瞄了一眼言姗的题目，发现上面都是她根本看不懂的几何图形和数学符号。她有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忽然，她想起了那个学姐来。对了，那天她说她是言姗的同学，会不会她也在这个班里？
　　何沁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她放缓了吃东西的节奏，在心里反反复复打了十几遍草稿。
　　直接问言姗吗？但是从那天来看，她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好——虽然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她们闹过矛盾吧。但看上去像是言姗单方面讨厌那个学姐，可言姗人似乎挺好的，那个学姐……
　　何沁觉得，她也很好。
　　何沁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问了。
　　一共有四个饭团，何沁吃了两个，对言姗说：“谢谢学姐。”
　　言姗找了张卷子，指了指卷头，说：“给我留个企鹅号吧。”
　　何沁忙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号码和昵称。备注“何沁。”
　　言姗看了，说：“你叫何沁啊，名字真清爽。”
　　何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看了看时间，说：“嗯。学姐，午休快结束了，我先走了。那个，我只有星期天能玩电脑，等后天再加你吧。”
　　言姗对她摆摆手，目送何沁走出教室，走下转角的楼梯，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为止。

　　陈樊英不解：“所以，你要说的是这个叫言姗的学姐？”
　　何沁摇摇头，回答：“不是。言姗学姐……不是我要介绍的，但她是故事的主角儿。其实，我充其量只算旁观者。”
　　陈樊英一头雾水，却也没盘根问底，说：“你继续说。”
　　何沁喜欢陈樊英这样的人，跟她说话毫不费力。她好像能接纳每个人的不同，就像一个心理咨询师。
　　何沁继续说说：“那天下午，我就去学生会面试了。”

　　下午第三节自习课，何沁拿着表去行政楼的学生会。她看着前面排的一大溜的人，惊讶来面试的人居然这么多。她咽了咽唾沫，有些紧张。如果是小学的时候，她应当会轻而易举地当选，但现在，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排着队时，她看见言姗学姐进了学生会，没过多久便离开了，没有看到何沁。何沁疑惑，却没有多想。她一心只想着，或许马上就能见到那个学姐了。
　　但如果没见到，自己又能怎样呢？她想，自己真是个傻子，都不知道那个学姐参不参加招新的活动，光凭人家是学生会的，便莽着劲来参加。

　　“我像着了魔，被夺了舍一样。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何沁说。
　　陈樊英没说话。
　　何沁又说：“你也觉得很莫名其妙吧？我也想不明白。但就是有一种感觉让我去做这些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陈樊英张了张嘴，终于道：“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和那个学生会学姐的事？”
　　何沁说：“算是，但也不完全吧。”
　　陈樊英说：“那个叫言姗的学姐，也和这事儿有关吗？”
　　何沁继续剥了瓣橘子递给陈樊英，说：“有关。”

　　何沁就像一只鸟，误打误撞地装进了她们编织成的蜘蛛网中。她无法融入，却也无法挣脱，纵然她们劝她飞走。因为她的心，最是被紧密缠绕，不想走，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