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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林妙霁 ...

  •   夜泊笙歌,梧桐似火。伽陵江上船灯如昼,映照着两岸正处于花季的梧桐树像闪烁的明火,朝歌一带的权贵最喜在伽陵江游船设宴,船上舞姬乐师多的就像梧桐树上的花朵一般。
      林妙霁拍了拍自己的轻便男装,挺直了腰板,跨着四方步往船上走。

      正要踏上通往画舫的板子,她就被人拦了下来。林妙霁指着自己,故作夸张道:“我,不认得?”
      壮汉道:“不认得,对不住了,还请姑娘出示请帖。”
      林妙霁叉腰,扬声道:“我可是李氏的小姐,还不赶紧让我过去。”
      “李氏,小的还从未见过姑娘。”
      “我刚从长安回来。”
      这么一说,男人又愈发警惕了,坚持要林妙霁展示给他们能证实身份的东西,林妙霁只好把腰间的牌子扯下来,给他扔过去。男人拿起来,读出上面的字,“沈……”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也不是有一次见到姓沈的和李家攀亲戚,可是今个竟然丢脸丢到了皇亲国戚跟前,又给朝歌沈家添了几分笑柄。
      可男人继续往下看,却面色一变,态度转而谄媚起来,“原来是沈书丞,敢问您……”
      “我乃沈忆远,沈大人的侍从,之前大人忙碌,忘了答复魏小世子的生辰宴,今个特遣我来拜会。”
      看旁人放下警惕心,胡乱恭维起来,林妙霁在心里呼出口气。
      幸亏那家伙之前提过一句,这个魏通请他去生辰宴,他嫌弃花费太大,不想自掏腰包就推了。
      这些被拨出皇室主脉的皇亲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爵位,但是各种发达者也会被应承一句小世子或是小郡主。魏通便是从太宗帝那留下的皇嗣后代。
      顺利进到这穷奢极欲的画舫,她站在栅栏前,看着岸边的梧桐花。

      普天之下,唯有朝歌的梧桐树是火红色。
      在北凉之前,从未有过红色桐花出现,故而历代帝王尤为钟爱红白两色梧桐,宫中废弃的红玉台栽种的红花梧桐就是从朝歌移栽而来。
      林妙霁有个家乡是朝歌的学生以前就经常在闲暇时提起朝歌的梧桐。
      但现在她嫁给了魏通,想来是能常常看到这些美丽的景象,文华殿内外蓝紫一片的楹花反而成了梦中景。

      生辰宴上,魏通喝酒喝的满脸通红,他身边的蓝杉女子以纱覆面,从始至终都坐在原处,一动不动,除了给魏通倒酒,简直就像个木头人。
      那个在女堂上蹿下跳的苏晚儿,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文静的性格了。
      林妙霁心下觉得不对。
      难道这桩婚事真的有猫腻不成?
      客人四散各自玩乐后,林妙霁确认了魏通在前厅看舞姬跳舞后,才顺着提前打听好的路线,找到了苏晚儿的房间。
      奇怪的是,明明她没有沾酒,可是屋外却守着许多丫鬟婆子,甚至在楼梯之间还有身强力壮的小厮看管。

      苏晚儿出身清官,父母不算是迂腐,却也是她求了好久,才点头她去考女堂,好在她学识丰富才进了女堂。
      可是才待了一年半,就因为母亲重病归家,从此就再没回过长安,林妙霁再听到她的消息,已经是她嫁作魏通为妻,再也不来女堂了。
      而后朝堂上掀起了一阵歪风。
      无非是说若天下女子皆去求学问道,忙于生计打拼,又如何成婚生子,男人们又怎样在壮年成家,这样一来赋税和徭役迟早会破败。
      “女子读书,当然不只是为了风月,就拿医女和妇科学问来说,从前这都是下九流,如今越来越多女子学习和钻研,使难产人数减少许多,总不能连这种事还要靠你们男人怜悯施舍。”
      刚诞下女儿不久的昭阳公主殿下当即在朝中驳斥。
      “更何况,这鬼门关是女子过,这孩子是女子生出来的,这苦头是女子吃的,一个男臣拿这件事抨击天下女子,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这番话引得一片叫好声。
      其中不乏爱护妻子的男人。毕竟人没了可就真没了,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反正谁家没几个孩子,若是连本钱都没成哪门子家。
      实际上,女堂推广开后,以前贫户家中扔掉或者私自杀死婴孩的情况也有所缓和,登记在册的婴儿数目不减反增,此等谣言当然会不攻自破。
      可苏晚儿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她可是最崇拜昭阳殿下的。
      林妙霁当时便觉得不对。
      纵然有她的亲笔信件在手,可是她还是想差人去查,奈何证据不足,私下调查也是不许的。
      她这才趁着空闲,顺走了沈忆远的令牌来朝歌一探虚实。

      魏通如此防备,定有不对劲之处。她换了个说法,对看守的婆子道:“我家夫人是苏晚儿的旧识,想传话给苏姑娘。”
      婆子异常警惕她这个生人,其他侍从的视线都转了过来,盯着她这一个人。她说:“我们夫人,不见外人,你走吧。”
      林妙霁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冲着门里喊:“晚儿,是我,你不认得了吗?”
      婆子们大惊失色,拉着她就要赶她走,林妙霁还不至于被他们唬住,好歹在鸾阁数年,也是学过拳脚功夫。她擒住婆子的手腕,怒声道:“放肆。”
      这话说完,她有些后悔。太早暴露身份,这些伪装不久白弄了,打草惊蛇,事倍功半,真是得不偿失。
      见众人被喝住,林妙霁伸手便推开房门,浓郁到刺鼻的香气扑面而来,是桐花香,期间还夹杂着许多香料的味道。
      隐约可见里面的女子坐在屏风后,一动不动,对外面的吵闹和她的声音完全没有反应。
      “放肆?我看看是谁在小爷的地盘撒野。”
      一身酒气的男人出现在走廊尽头,沉着脸打量着林妙霁,跟着魏通一起来的还有众多仆从,他们把苏晚儿的房门堵的严严实实,让林妙霁连看都看不清了。
      林妙霁故技重施,道:“我家主子是沈书丞,魏公子您不记得了?”
      婆子疑惑道:“可是未曾听闻沈夫人和我们夫人有何交际啊。”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
      林妙霁坐怀不乱,又问魏通:“这就是魏大人的待客之道?”
      魏通被她的反问噎住,林妙霁哼了一声,说:“看来,我要好好给我们家大人说说今天的境况了。”
      说罢,她好像气急了似的,转身推开她身后的人就走了出去,一干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林妙霁出来后撒丫子就开始跑——再不跑就露馅了。
      果然,魏通大声喊道:“七日前长安就传来消息,沈大人的令牌被偷了,来人,抓贼啊,抓贼!”
      林妙霁听到他的喊声,暗暗骂了沈忆远一句。
      这个人精,关键时刻给她使绊子是吧。
      林妙霁都做好跳江逃跑的准备了,忽然一道红色身影落在了画舫顶上,在漫天飞舞的赤红桐花中撑开了一把夺目的红伞。
      林妙霁看到她,好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她红纱蒙面,隐藏了身份。
      林妙霁没有高喝她的姓名,李朱儿。要不然明日全朝歌的人都知道昭阳殿下派近卫来救一个小毛贼了。
      李朱儿纵身跳下,把林妙霁架起来,踹了脚栏杆旋身又飞回了画舫上面,借着红伞和大风,带着林妙霁的李朱儿像是飞燕一般在各个船上跳来跳去,轻轻松松甩开了船上傻了眼的仆役们。

      到了岸边僻静的林中,林妙霁脱力地坐在地上喘气,李朱儿把伞折了扔进河里,对林妙霁说:“看不出平日娴静的林大人还有被这些杂碎追着跑的时候。”
      林妙霁摆摆手,“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幸亏殿下让你看着我,要不然洒家的清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也没想到大人如此胆大。”
      林妙霁拍拍自己的青色胡服,从地上站起来,“但也不是没有收获,魏通绝对有问题。”
      “我们先回去吧,我已经听到有脚步声逼近了。”
      林妙霁刚开始两步还保持着自己的姿态,没走两步就紧紧抓着李朱儿的衣衫。

      回到客栈,李朱儿问她:“可有在她的房间发现异常?”
      “有股很浓的梧桐花香。”
      李朱儿虽然不是自幼在朝歌长大,可还是对故乡的风土人情有所熟悉的,“这里倒是有梧桐花油,可人们平常是不会用这样多分量的。”
      时辰已晚,她们简单聊了几句便就寝了,次日晨起,二人便一同上街去询问梧桐花油。同时,李朱儿还给家中传信,派人去追查苏晚儿的线索。
      林妙霁问李朱儿:“公主是很厌恶魏通此人吗?”
      李朱儿点头,“他父亲可是相当反对陛下登基的,但他们不在长安远在朝歌,最开始就没有被波及到。后来陛下以铁血手腕清除异党,他们便销声匿迹,专心做买卖去了,魏通确实有点能耐,但也一向看不起女子经商,殿下最烦这种眼高于顶的男人。”
      正因如此,所以司马伶把她这个学生要来朝歌调查的事给昭阳说后,她便乐呵呵地将近卫借给林妙霁了。
      若是能揪出魏通的错处,昭阳也乐得在陛下跟前参他一本。

      这时节,质量上乘的梧桐花都被采来做花油。她们逛了几家店,其中质量最好的红色梧桐花油都是缺货的情况,引的来购买的百姓怨声载道。
      林妙霁打听了原因。
      店家只是说最顶尖的原料被一个来往西州的商人大手笔地收购了。
      她和李朱儿相视,李朱儿从荷包取了银子放到店家跟前,又问:“我知道老板你经常供货给李氏,我们家主子私下也常来买,如今货物空缺,我们主子也想打听一番,是谁在抢生意。”
      老板看她如此慷慨,赶紧把银子揣起来,出去左右看了两眼,才低声对她们说:“这几个月,附近村子总有少女消失,后来被发现尸体的时候脸都花了,身上也有梧桐花香,所以最近就有了花鬼的传闻,我们原本都怕这熏香美容的花油卖不出去,结果那商人整车整车地拉。”
      “那是奇在什么地方?”林妙霁问。
      “这花不可久存,我们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为了银子也就没有多问。”老板犹豫了一番,还是说了出来,“听说魏小世子的新妇貌美,坊间有传闻说是他怕妻子也被夺了面容,才搭上西行商人的线,将新鲜的梧桐花都运走了。”
      林妙霁思索几瞬,谢过商铺老板后,和李朱儿一同走在街巷之间。

      李朱儿说:“花鬼一案我有所耳闻,说是住在梧桐树上的无面女鬼索命,专挑身材相貌皆好的女子,夺去面容。”
      林妙霁呵呵笑了两声,“女鬼索命,多么无聊的传闻。”
      “确实,不过轶闻而已,姑娘觉得有蹊跷?”
      “梧桐花香,消失的少女,花鬼索命,还有看似和这些事没丝毫关系的魏通,这天底下断然没有这么多巧合。”
      “那我们现下,也该去拜会一番刺史了。”
      她们走了两步,林妙霁拽住李朱儿,问她:“我们现在无凭无据的,怎么去见一州刺史,更别提去看卷宗了。”
      李朱儿抱臂道:“这事好办啊。”
      林妙霁期待地看着她,李朱儿摊开手,道:“我姓什么?”
      “李啊。”林妙霁说完自己都笑了,“可无凭无据,就算你祖父来了,也不能随便翻动卷宗吧。”
      “不需要很久,想要探查苏晚儿和梧桐花的关系,肯定要近身去看个究竟,魏通既然要把自己的新妇藏起来,若是不近身,怎么能知道他的秘密。”
      林妙霁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青紫襦裙,白色披帛,若是伪装成李朱儿的侍女,多少有些名不副实。
      正好在市井之间,林妙霁便换了买了身简朴些的衣裙,再和李朱儿一同去了州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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