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灵》非路之君

1、聚

　　红林深处，悬崖之上。
　　“六爻，其实你不该来的。”血樱轻轻笑道。
　　“别说话，抓紧我。”六爻沙哑着嗓子，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
　　“这些天以来，我与前半生之志背道而驰。欺师灭祖，离经叛道。我背弃师门，不顾屠村之冤，灭师之仇，只为当时的热血和志向。可是当我看到，极北之地血流成河，陆兄以身殉道，有心者穷兵黩武……你我之人被赶尽杀绝，而他们却更加团结了。你不觉得可笑吗？”血樱长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你的灵力也快耗尽了，放手吧。”
　　见六爻依旧苦苦挣扎，她又细声抚慰道:
　　“六爻，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会安全地带你离开，你也要相信我命不该绝。悬崖之下，必有生机。”
　　“我不！抓紧我！”六爻依旧坚持着，双眼包含泪水。
　　……
　　漫山的枫叶吹落，像是为她送行。那夜过后，世间归于平静。有灵根之人修灵，无灵之人依旧是身处深渊之中，永无出头之日。
　　……
　　三年之后:
　　“白医师，山下就是热闹。而且冰晶糕也太好吃了吧！”褚洛嘴里吃着冰晶糕，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各式各样的美食、几件衣服、一些纸笔和杂七杂八叫不上名字的小玩意儿。
　　白术见她这副样子，轻轻笑道:
　　“吃饭就把它们放下，又没人抢你的。”
　　“是是是，有白医师在，谁敢招惹我。”褚洛拉长语调，欠欠地说道。
　　“唯恐天下不乱”白术小声说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微微转身，将视线落在了说书人身上，眼神中的笑意也随抬手间，消失不见。
　　“据说，当年背弃师门的血樱，就这样掉入悬崖，尸骨无存。囚灵之窟少主六爻，也自废修为，将六枚铜钱扔入悬崖后，死于莫明修的怀中。此战在无相十三殿第三殿主沈流金的带领下，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说书人，语气渐渐激昂最后也忘我地欢呼起来。
　　酒楼之内，欢心鼓舞之声四起。鼓掌拍桌之人也不在少数，顿时热闹非凡。
　　对面的褚洛也跟着喊了起来，挥舞着双手。见白术依旧拉着个脸，变笑嘻嘻的说道:
　　“你怎么不激动，沈殿主简直就是我的女神！太厉害了吧！白术我们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要开心一……”
　　话音未落，白术撂下手中的筷子，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他的行为，已经将他的愤怒表达地很明显了。
　　“吃错药了？怎么回事！”褚洛见其匆匆步伐，害怕自己跟不上，就快速抓起桌上的盒子，迟疑了一下，将最后一个冰晶糕放进嘴中，朝门外走去。
　　酒楼中，掌声渐渐消散，说书人回到座位上继续说道:
　　“莫明修可不是什么无能之辈，他也有奇特之处。若要听他的故事，那我们明天继续相会在这里。”
　　“切！”刚走没两步就停下来的褚洛，见其并不是要接着讲，啧啧几声，转身走出了酒楼。
　　“嗯？”褚洛环顾四周，不见白术的身影，有些许慌张。
　　“他没等我！我去！”褚洛大声说道。
　　“都怪我，出门不记路。”褚洛垂下头，很是无奈。
　　突然，她灵光一闪，大声喊道：
　　“唯今只有一计！”
　　“问路！”
　　褚洛漫无目的朝前走，走到哪，问到哪。但结果，却出奇的一致。
　　“清崖山？空桑草庐？不知道！”……“清崖山不就是这座山吗？我们这就是清崖山呀，空桑草庐没听过”……“不知道”“没听过”……
　　“天都快黑了！我们是住在黑市吗？怎么没一个人知道！”褚洛瘫坐在地，抬头大喊。
　　“唉～有了！我还有一计！”褚洛露出了得意忘形的笑容。
　　“白术！”
　　“白术！”
　　……
　　“这下天是彻底黑了……白术……白术！”褚洛嗓子几乎哑了，实在是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咦～没文化，真可怕！那个读白术（zhu二声），是味草药。有健脾益气、燥湿利水、止汗安胎的功效。小胖啊，可别学她！”此时一位老者从她身旁路过，稍加笑意地对着身后的小和尚说道。
　　“南术北参，味苦、甘，性温。”褚洛也学着他的姿态，啧啧几声。
　　最后也是没受窝囊气，大声喊道:
　　“他自己都说了，他姓白，名术（shu四声）。跟那个草药没半点关系！！！老爷爷！！！你知不知道！没半点关系哦！！！”
　　“你干什么？怎么一点不知道尊老爱幼！”小和尚上前挡在老人身前，怒视道。
　　老者微微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迟疑半晌，然后斟字酌句良久才开口：
　　“小胖，我们走。”
　　褚洛也是后退几步，为其让开道路。老者不是和尚，刚才远处，他说的几句话，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江湖浪客的气息。但是走近以后他身上又有出世者的慈悲……
　　褚洛不知为何，心底有些残愧。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抬手作揖，行下一礼。
　　“是不是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了？”老者在快要与其擦肩而过时，突然停下脚步，挑了挑眉，笑脸盈盈道。
　　褚洛微微一笑，有些尴尬。她摇了摇头，沙哑的说道:
　　“没事”
　　其实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知道该怎么办。歇歇嗓子，喝点温水有条件的再加点蜂蜜，就行了。
　　老者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小声说道:
　　“你这种情况，其实很好解决。歇歇嗓子，喝点温水有条件的再加点蜂蜜，就行了。”
　　呵呵，一字不差。我预判了他的预判，但是他没有预判到我的预判。导致了就算我预判了他的预判，他也无法知道我的预判其实就是他的判断……
　　褚洛面露微笑，认真地点了点头，目送二人离开。
　　漆黑的街道再次归于平静，褚洛继续朝前一步一步地走着。
　　回想白天听书的场景，她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但是那二人的结局确实让人唏嘘。
　　“不对，白术行为如此反常”
　　“难道他与那些叛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去，不会他就是当年的叛灵党羽吧！我……的天！！！”
　　褚洛仔细思考，白术从来没有使用过灵力，常年栖于深山老林之中。世人也从没听到什么空桑草庐……而且他有时候……真的很阴森……
　　想到这里，褚洛不禁推测出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以我跟他的关系……难不成……”
　　话音刚落，一位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出现在她身旁，吓的她一哆嗦。
　　他长袍窄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颇有正气之风范，侠义之风华。
　　他拍了拍褚洛的肩膀，温文有礼道:
　　“小妹妹，可不敢和叛贼扯上关系哦！”
　　天爷！这也太帅了吧！比白术还帅！嗯……良心不安，好吧～没白术帅。
　　见褚洛一脸花痴样，白衣男子自报家门道：
　　“在下无相十三殿，殿主江启墨座下弟子段白衣。”
　　“没听说过”“嗯？无相十三殿我听过，不过我就只知道第三殿主沈流金。”褚洛眨眨眼睛，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段白衣怒上心头，又不得不露出一副笑脸，心底暗道:给脸不要，没挨过打是吧。
　　“姑娘为何深夜还在街上闲逛，我见你并无修为在身，可是很危险的。”段白衣再次释放自己无处安放的魅力。
　　“可是我长的挺安全的”褚洛继续装傻道。我呸，我长得安全？我长得安全能碰上你？
　　“呃呃……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我就觉得姑娘美若天仙，可爱动人！”段白衣恭维道。呵！挺有自知之明。
　　“哈哈，谢谢啊！我哥就在不远处等我，所以……我得走了。”褚洛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巷子，稍加解释道。
　　“夜深人静，又是偏僻之处。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去吧。”段白衣不依不饶道。
　　呵！我看有你才不安全！
　　“不用了，我哥要是看见我大晚上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会打断你的腿的。”褚洛稍加为难的说道。
　　“怎么会！那到时候还望姑娘替我辩解。”段白衣轻声道。演！继续演！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演！
　　“哈哈哈，行吧！”褚洛见其修灵之人，只能祈祷白术就在前面，或者他是好人。
　　“你为什么执意要送我呢。”褚洛带着他往前走去，见四周太过寂静。便强装镇定，大声问道。
　　“我们修灵之人，皆是正义之士。况且，姑娘这么漂亮，想交个朋友。”段白衣依旧从容道。
　　呵！想交个朋友？到现在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吧？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我眼睛里去了。
　　“哈哈，那就多谢了。”
　　话音刚落，四周再次陷入寂静。月光之下，巷子不算黑。但是在明暗交织的氛围中，也颇有阴森之感。
　　“你哥哥好像已经走了。”突然，段白衣停下脚步，轻声说道。
　　“怎么会，还没到呢！再往前走走。”段白衣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褚洛一跳，但是她还是强装从容的回答道。
　　段白衣轻轻一笑，露出了原本狰狞的面容，语气也低沉下来。
　　“说实话，若是白天的那位白衣少年在，我可能真的会忌惮三分。可是他不在！！”
　　“啊啊啊啊！”褚洛大声尖叫，扔出手中的东西就朝前面跑去。离开了段白衣的身边，巷子变得漆黑了起来。她看不清方向，只能凭着感觉朝前面跑去。然后，她一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墙上。
　　“原来他早就看出来这是个死胡同了，所以才没有追来。”褚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冷静的说道。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段白衣悄然来到了她的身后，一掌下去，褚洛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早知道，你俩走散了。就不必耽误我这半天的工夫。”段白衣扛起褚洛就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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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之上，褚洛渐渐恢复了意识，依稀听见有两人在门外密谋什么。听声音来看，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段白衣，至于那名女子，音色年轻。但是她可以确定，并没有见过。
　　褚洛起身来到门前，静静偷看着。
　　段白衣的声音有些急促，面色难看，似乎很怕她。
　　“可以给我解药了吧？你要的人，我都给你带来了。”
　　“这枚解药，只能维持十五日。”门外的女子冷声说道。
　　“不要吧，我没日没夜的给你们抓人。再这么下去，要是让我师门发现了，我可死无葬身之地了。”段白衣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死不死，与我何干？”门外的女子，依旧从容淡定的说道。
　　“你……”段白衣见其如此狠辣，心想反正都是死，不如回到师门后再揭发她们，师父见多识广定会救他。
　　“你可以试试。”门外的女子好像猜出了他的想法，慢慢走近。将手中的药丸喂进了他的嘴中，依旧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需要你时，我自会通知你。”
　　段白衣见识过她的本事，也知道她的狠毒。如今骑虎难下，只好乖乖离去。
　　“门主，你如此逼他。就不怕他吃里扒外，两面三刀。”此时，又一个男子出现。
　　门外的女子轻轻一笑，悠悠然地说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见风使舵之人，又何顾我逼他，再者我就是要放虎归山，就是要众修灵之家忌惮我，让他们整日活在恐惧之中。”
　　听到此处，褚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她好像听见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真是卑劣至极，残害无辜之人，只为煽动人心。祸起萧墙，沈殿主一定会把这些狼子野心之人一网打尽。
　　见那名女子，正要朝屋内走来。褚洛连忙跑到床上躺好。
　　“你在这里，看了这么久的戏。现在想起来装睡了，晚了！”只见她慢步朝床边走去，一身紫衣，裙摆处挂满了小铃铛。一步一晃，一晃就使人心底发凉。
　　还没等她走到床边，褚洛便一下子坐了起来。冷冷地盯着面前女子，大声质问道：
　　“你是谁，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当紫衣女子看清她的面容之后，不敢相信地愣在原地，脸上的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褚洛见她神色不对，迟疑半响。她的眼神，竟有熟悉之感与白术一样，眼中尽显温柔。
　　紫衣女子，目光炯炯，眸若秋波。许久，她回过神来，恢复了刚才冷漠的面色，低声道:
　　“我要是你，就不会偷听。因为那个时候，是逃跑的最加时刻。”
　　“切！这点思考量我还是有的，就算是最加时刻又怎样，我能逃的出去？”褚洛没有了刚才的胆怯，相反，有了些许从容，也许她刚才的眼神给她的安全之感。
　　“还真是不怕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全部的谋划，我就不会让你活着出去了。”紫衣女子低下头，轻声说道。
　　她轻抬手掌，无尽的黑气环聚在的手心。
　　褚洛还没来的急细想，便被一阵黑气吸到紫衣女子身边。紫衣女子迅速掐住她的脖子，褚洛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根本呼吸不到一点空气。想要求救都发不了一点声音，极致的窒息感下她的求生欲不断强烈。
　　“你是……六……爻……”褚洛的大脑飞速运转，发出断断续续的声。
　　紫衣女子听声音后，眼中的黑气渐渐消失，慢慢地松开了手。
　　褚洛也一下子摔在了地上，她顾不上疼痛，擦了擦嘴角血迹，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目。
　　紫衣女子，愣在原地。深情的望向前方，双眼含泪，神色黯然。
　　“我的天……她不会有什么失心疯吧？”褚洛慢慢地朝窗前移动，想趁她回神之际，跳窗而走。刚才真应该搏一搏的，这回可是真跑不掉了啊。
　　当她离窗口还有一步之遥时，刚才还在门外的黑衣男子突然闯了进来。他看到了眼前一目，丝毫没有留情地朝褚洛打去一掌，那一掌用上了他十成灵力。
　　褚洛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眼神，那个满是杀气，势必要她小命的眼神。
　　一切都发展的太快了，连紫衣女子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当褚洛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之时，一束白光笼罩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了致命一击。
　　两股灵力实力相当，就连黑衣男子本人和身前的紫衣女子也被巨大的冲波震退几米，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褚洛了，直接连人带墙，一起飞了出去。
　　好在不远处的白术看见了她，并且及时使用了木系术法：
　　“缠绕！”
　　话音刚落，从地面爬出了一株一株的藤蔓。它们向褚洛聚拢，在空中接住了她，并将周围的灰尘和墙块挡在了一边。
　　白术迅速朝她的方向跑来，收回术法之时，一把接过了她。
　　“白术！刚才是它救了我。”褚洛垂眸，手中拿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棋子。
　　白术放下褚洛，心有余悸地看了楼上两眼，然后环顾四周，确保安全了之后，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瞟了一眼，褚洛手中正在发光的棋子，刚舒展的眉头又紧在了一起，继续望向四周。
　　心中暗道:
　　“是你吗？陆鸣珂？你真的没死？你没死又为什么不出现？难道你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她！”
　　……
　　数尺之外，一个小巷之中。
　　紫衣女子，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说道:
　　“莫明修，她！没有死！真的是她！而且刚刚她脖子上的那颗棋子，你看到没有，灵气外显！他也没有死！哈哈哈哈哈！”语气中透露着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欣喜，失而复得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