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律]命中注定》Maryanna

10、10

　　白展堂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是睡不着，而是睡的不安稳，或者简单的来说，他在做梦，光怪陆离难以理解虚虚实实倒错时间空间的梦。

　　「公瑾，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对面的人低眉浅笑，眼里带着一份温柔的溺爱，「嗯。」

　　随后眼前的景象一转，白展堂觉得自己躺在床上，视线狭窄好像有什么挡在脸上，然后他看见半空中自己的手缓缓滑落，滑落，缓缓的。

　　「可惜，却是我要离开你了……」

　　黑色白色的漩涡在白展堂眼前转开，还有星星点点的晦暗却也缤纷的各色光点流星一样划过，迷迷蒙蒙的绕在眼前，再散开时，他看见律香川。

　　然后自己问他，「香川，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对面的人也是低眉浅笑，眼里带着一份温柔的溺爱，但他的笑，是苦笑，无可奈何依依不舍却好像不得不做出决定的苦笑。

　　「对不起，展堂，对不起。」

　　他伸手想去抓他肩膀，问律香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的手伸过去，眼前的人变作了一团抓不住的烟雾，渐渐消散，渐渐失去了踪影。

　　白展堂睁大双眼，满头冷汗，他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抬眼看了看四周，是在同福客栈，现在是夜里。

　　从律香川离开同福客栈，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心里有一种奇妙的不安稳，越来越严重，现在，他等不下去了。刚才的梦，他记得的不多，唯一的印象是律香川一脸苦笑的跟他说对不起。

　　白展堂想了想，趁着月光随便留下一封书信，压在柜台下，连夜就奔出了七侠镇。

　　白展堂奔出七侠镇的第二天早上，某乡间茶寮，他听见了一个江湖传言。毫无防备，如天雷一样将他从脑袋顶劈到脚底板，毫不留情外焦里碳。

　　只不过是两个江湖混混式的人物在对话，但对白展堂而言那就是地球毁灭式的话题。

　　“听说了没？孙府的律香川死了。”

　　“早听说了，这叫不知死活，背叛老伯，嘿嘿，亏他想得出来，那可是老伯！”

　　“不过我听说老伯没杀他，就废了他武功。”

　　“他不是死了么？”

　　“是死了，不过是被他的那个发小夏青毒死的。”

　　“唉？还有这出啊，你给我说说！”

　　他们没来得及继续，然后一个被点成了蜡像，一个被扯成了乱毛狮子狗。

　　“说，刚才说的都是胡说的！”

　　“别……别……别介啊大侠，这江湖上都传遍了……我们也……也就是茶余饭后，随便……随便说说。”

　　白展堂扔下手里双腿颤抖的混混，一阵风而去，目标孙府。

　　孙府和他四年前最后来的那次很不一样，因为律香川不在，不要说律香川，孙玉伯也不在，甚至连孙蝶都不见踪影。

　　孙府的下人零零星星的散在府里继续做事，孙府换了一个管事，叫王富。这就是白展堂在孙府里得到的全部可以得到的信息。

　　白展堂有点发懵，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他记起了茶寮里两个混混的话，夏青……

　　到小酒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小酒馆里没有点灯，门上贴着东主外出的字条。白展堂推门走进去，暗沉沉的酒馆里，柜台后头一身白一脸死人白的夏青很显眼，他跟很多年前一样面无表情的在擦东西，就好像会这样擦到天荒地老。可是他突然停下了，因为他看见了白展堂，夏青放下了手里的碗碟抹布，面无表情的伸手指向背靠河边的那个座位，“坐。”

　　白展堂不太清楚自己到底算个什么心情，但他坐了过去，因为他还想从夏青这里要一个确定的答案。然后夏青给了他答案，直接，毫无掩饰，像一把尖锐的刀直插心底。

　　从来没有表情的夏青，露出了一个笑容，让人背后发凉的笑容。他给白展堂倒了一杯酒，上了一叠花生米和一叠酱牛肉，然后说，“就是在你坐的这个位置上，他就坐在这里，被我毒死的。”

　　白展堂捏碎了酒盏，被瓷片刺破流血的手指没有停，他点穴的手势直取夏青。但夏青用如同鬼魅一样的身法漂移一样退出一丈多远，白展堂愣了一下，他自认天下轻功第一，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身法，简直不像是人。

　　“你可以不用那么急，等我把他要给你东西给你再说。”

　　白展堂站在那里不发一言，野兽紧盯猎物一样的眼神在昏沉的暮色里散发着凛人的光芒。

　　夏青慢慢的走回来，将两张纸抖在白展堂眼前，然后拍在他手边的桌面上。

　　“这是这家小酒馆的地契和房契，本来我已经卖给胡秀娘了，可惜她跟律香川一起死了。不过正好，其实这本来就是给你的。律香川在施行他的计划前最后来这里，他交代我说，如果他回不来，就把这个给你。他笑着说当个酒馆或者客栈的掌柜的就是你的愿望了，如果他回不来，至少还能替你完成一个愿望。他笑的很真很温柔，我认识他那么久，从没见到他这样笑过。他当时大概想不到，最后会死在我手里，不过虽然不是我本意，我还是很愿意做一个好人，替他完成遗愿将这地契房契交给你。”

　　夏青的手指在两张纸片上摩挲了一下，“白展堂，你总要活下去的，日后也会遇见别的人，拿着吧，当你未来的老婆本都好。”

　　白展堂抄起桌上的两张纸片，撕个粉碎，“老子要的是老婆不是老婆本！”他不明白，他不懂，“为什么？你跟他很久以前就在一起吃苦，后来他去了孙府也没有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这样做。”

　　夏青没有表情的脸露出诡异的神色，略有狰狞，“他是没有对我不好，但也不是好。我一直知道，他跟我是不一样的，从小开始我就知道，他是那种可以去当人上人的。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每次挨打的就是我，得便宜的就是他，但我没怨恨过。人的命就是注定的，他的命比我贵重，我不怨。但后来我发现，他心里，我连个人都不是，我只是个好用的工具，有天他用完了，想扔就扔。”

　　“他不是……”

　　夏青冷冷的看了一眼话说到一半闭上嘴的白展堂，“怎么，说不出口吧，说不出口他不是这种人吧？你很清楚，律香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薄情他毒辣他阴狠他狼心狗肺，对任何人都这样……除了你，也只有你。你是他拥有的唯一干净的，所以，他甚至没能让你接近他真实所在的那个世界，一分一毫。这一点你也清楚，你也知道他每天面对是怎样的人怎样的生活，你们互相都清楚。”

　　夏青走了，白展堂最终没有杀了他，因为白展堂天生就不是会杀人的那种人。但白展堂这时候有些后悔，他的手从来没有染上过一滴血，也就是这个原因，律香川从一开始就把他排除在了整个计划外。

　　夏青说的没错，他和律香川都互相清楚对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他们聪明的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从来不越过那条界限。在律香川完全的脱离那个沾满了血腥和谎言世界之前，他们的世界不会真正的重合。

　　白展堂拼命的灌自己酒，灌再多却还是很清醒，清醒的感到刻骨的寒意。他站在那里，对着外头的河面天空大喊，“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老婆老婆老婆，娘子娘子娘子，夫人夫人夫人……”一遍一遍的喊，然后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渐渐的变成只有口型在继续。

　　白展堂扒在酒馆的栏杆上趴着，看着河水里倒影的半圆形的月亮，水珠落进湖面，微微震开一丝不起眼的涟漪，转瞬便隐遁不见。

　　“呐，我这么喊，你不总要生气么？不总要来扎我么……我现在就在这里喊，一直喊，你出来啊，出来扎死我呀，扎的我娘都不认识我呀！你扎呀！你出来啊！”

　　到最后，几乎是嘶声力竭的吼叫，白展堂抬起手捂住脸，泪水从手掌下蜿蜒滑落。

　　作者友情皮埃斯：请广大人民群众记住一句话，江湖传言不可信，都是坑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