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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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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看陆枝平安无事,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他稍一运内力,没扣实的枷锁便被震开。
他跨下马走向陆枝:“这些日子辛苦了。”
陆枝道:“确实挺辛苦的,你可得好好补偿我,你都不知道夜里睡觉我有多冷,那脚就跟结了层冰似的,怎么都捂不暖。”
谢玄听得心疼,在她耳边低声道:“日后夜夜给你暖床。”
陆枝心满意足:“那可得说好。”
谢玄给陆枝拍掉身后的灰尘。
“衣裳怎弄得这样脏?”
陆枝道:“昨夜在破庙里将就过了一晚,那庙太破了,都是灰,估计就是昨夜沾上的。”
谢玄看了眼身后的司衡之和金承。
“你们三个这些日子就住破庙?”
陆枝摇头:“不是,就昨晚一夜,金承让我叫出去办事了,只有我和司家主。”
谢玄抿紧了唇:“……”
陆枝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让人误会,便凑近谢玄低声道:“昨夜同他聊了聊,他应是不会再将我当作齐绾了。”
谢玄牵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陆枝走向流光:“流光将军,好久不见。”
流光诧异道:“你竟不在皇宫。”
他眯起眼睛:“此番是来自投罗网?”
陆枝讶异道:“谢瓒竟未派你去查韩瑶。”
她笑了笑:“看来谢瓒对将军已不太信任。”
流光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他拔出剑直指陆枝,跟着他来的一众官兵皆举刀相向。
谢玄将陆枝护在身后,霍仲寒不动声色地握住挂在马背上的刀。
陆枝轻轻拍了拍谢玄的手臂,从他的身后走出,她闻见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流光将军受伤了?”
流光眉头紧皱。
陆枝继续问道:“谢瓒打的?”
想起自己受过谢瓒最严重的两次棍罚都是因为陆枝,流光没好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枝拿出一个白色瓷瓶。
“想必你此刻动一动都是极疼,这伤药能缓解你的疼痛,还能让你的伤口快速愈合。”
流光眼神淡漠:“无须皇妃费心,皇妃和二皇子已入京城,此次再难逃脱,还请乖乖跟着我入宫见陛下,免我对二人动粗。”
陆枝点点头:“行啊,反正我们也是来见他的,不过——”
“不过什么?”
陆枝笑笑:“不着急,劳将军且等一会儿,我们就在这,哪也不去。”
“金承。”
她朝金承招了招手。
金承小跑过来。
陆枝低声道:“保护好司家主,师姐给你的药粉机灵着点用。”
金承道:“明白。”
谢玄将那封印信交给金承,金承接过,带着司衡之跑上城楼,陈冕跟在二人身后为两人保驾护航。
城楼上的众人见流光未动,不明情况,未曾阻拦三人。
金承敲响战鼓,引得全城人引颈看来。
他挥动着手中的信对着城内大喊道:“当今天子弑父夺位,有印信为证,此人愧为大栾天子!”
流光面色一变,喝道:“将他拿下!”
他将剑指着谢玄,冷声道:“将此等造谣生事的乱臣贼子统统拿下!”
霍仲寒宝刀未老,提刀挡掉流光的剑:“小子,老夫这孙女孙婿你可动不得。”
流光咬牙道:“霍老将军这是要造反?”
霍仲寒冷哼一声:“造反的可是他谢家长子,弑父夺位,滥杀朝臣,这样的人做天子,呸!”
城墙上陈冕和金承护着司衡之且战且退,城外之人见了连忙赶来支援。
霍仲寒的兵听见兵器声,齐齐朝城内涌入。
流光大喝:“快关城门!”
陆枝拉住谢玄的手腕:“不能让他关!”
谢玄道:“交给我。”
陆枝在人群中搜寻凤雨楼掌柜的身影,于数千道目光中与之对视,她冲他点了个头。
掌柜会意,朝着某处打了个手势。
天空随即绽放出巨响,烟花在白日里不显色彩,城中百姓受到惊吓,纷纷藏进屋内,大街上顿时只剩下他们两队人马互相对峙。
谢玄手握云霄,凌空劈下,斩杀掉关城门之人。
流光喝道:“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真当京城无人不成!”
他从怀中掏出鸣镝对天发射,另一处掐着时间点跟着放了一束烟花。
声音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分清。
流光恨声道:“城中有你们的人。”
陆枝道:“城中的御林军怕是自顾不暇,谢瓒身旁当下应该只有禁军了吧。”
罗征带着人拖住另外三个城门的守卫,西城门因司衡之的悄然安排而变得最为薄弱,罗征很快突破进来赶到主城门,将流光等人团团围住。
陆枝微微一笑:“流光将军,当下就算从边境调兵也是来不及了。”
等边境的援兵赶到,京城早就尘埃落定。
流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枝,他豪喊道:“众将士,随我死战,身献大栾!”
谢玄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今日缴械投降者,免死。”
“来日不究过责,仍可在军中任职。”
本欲死战的众人犹豫起来,当下这情景,要战必死无疑,若别无选择,他们会选择拼死一战,可他们还有得选,过往不究,他们的饭碗和家人都能保住。
于是乎,有人带头扔下兵械。
刀身在坚硬的地面上砸出清响,众人听见这声清响纷纷缴械投降。
陆枝看着流光,目色平静:“流光将军,何苦以命相搏,你若放下武器,我夫君会给你一条生路。”
“他与谢瓒不同,他会说到做到。”
流光提剑大喝道:“要我叛主绝无可能!我流光宁死不降!”
陆枝耸耸肩:“那好吧,随便你。”
她对霍仲寒低声道:“爷爷,交给你啦,但是别真的把人杀啦,留着也许还有些用。”
霍仲寒笑呵呵道:“你这丫头,倒是使唤起老夫来了。”
陆枝露出俏皮的笑容:“这不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嘛。”
……
谢瓒收到流光被俘的消息怒不可遏,他调派禁军守住宫门,让人将韩瑶抓了来。
他掐着韩瑶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暗中帮了陆枝多少?”
韩瑶抓着谢瓒的手腕挣扎,因痛苦而面容扭曲:“陛下,韩瑶不、不知陛下、是何意,先、先后已然故、故去,韩瑶如何能见到——”
谢瓒冷笑一声,将韩瑶甩在地上。
“来人,将栖和殿那名叫若娘的宫女带来。”
他倒要看看陆枝念不念旧情。
若娘明白自己当下藏起来不让谢瓒抓住才是对陆枝有利,谢瓒会拿她来威胁陆枝。
可陆枝曾对她交代,若谢瓒为难韩瑶,让她不必跑,让谢瓒抓住便好,否则韩瑶会有危险。
陆枝曾对她道:“若娘,不必为我考虑,我会救下你,相信我。”
若娘心道:若娘一直都相信小姐。
她将陆枝给她的东西藏于腕间,乖乖地跟着宫人走了。
谢瓒将韩瑶和若娘困于一旁,对着禁军首领道:“速去将陆舟带来。”
他隐隐感到自己败局将至,但他不肯承认自己会败,就像兽类临死前的反扑,企图做最后挣扎。
谢玄必然以陆枝为重,而陆枝终究姓陆。
只要他手里有足够能牵制陆枝的底牌。
陆枝看城门此处无惊无险,对陈冕说道:“陈统领,劳你带一队人去守着陆府。”
“尤其是陆舟和陆博,万不能让他们落入谢瓒的人手里。”
陈冕道:“是,夫人,陈冕定会护好陆府。”
陆枝郑重道:“有劳了。”
她牵起谢玄,扣住他的五指,道:“你与他终究要有个了结,这一回,赢的人一定会是你。”
“我保证。”
谢玄抬起两人紧扣的双手,翻转手腕,低头吻在陆枝的手背上,浅声道:“我早就已经赢了。”
从你选择我的那一刻开始。
……
谢瓒因属下未能带回陆舟而大发雷霆,禁军的层层防线被轻松突破,一路拖长的“报”更是让他心烦意燥。
禁军统领苏青劝道:“陛下,属下已让人清出一条路,此刻离开尚来得及。”
谢瓒质问:“你要朕逃?”
苏青劝解道:“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谢瓒甩袖歇斯底里道:“放屁!这是朕的江山,朕凭何让给那个处处都争不过朕的二子!”
他从小要什么得不到!
谢玄什么都要同他争,可样样都争不过他。
文才、威望、人脉、还有父皇的疼爱,他哪一样不是压谢玄一头?可唯独到了陆枝这,她!她竟选了谢玄,选了那个处处都不如他的谢玄!
她竟敢如此作践他!
谢瓒盛怒过后双手撑着桌面喘着粗气,他目露凶光瞪向韩瑶和若娘:“将她二人带过来,朕就在这大殿之上,等、候、谢、玄!”
若娘和韩瑶双手双脚被绑扔在谢玄脚边,若娘偷偷将手腕间的事物塞进韩瑶的手心里。
韩瑶目色一动,看向若娘,若娘朝她点点头,韩瑶会意,偏过头去,继续假意挣扎。
霍仲寒带着人将整座皇宫团团围住,谢玄和陆枝各执佩剑,携手走上百级台阶走入太极殿。
谢瓒高坐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谢玄和陆枝:“才来?”
谢玄平静道:“是晚了些。”
谢瓒看向陆枝,摊开手道:“陆枝,这二人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苏青带着一群人围住韩瑶和若娘,拿着兵器指着二人。
陆枝嘲讽道:“陛下当真已走投无路,竟以两名弱女子来威胁。”
“你若跟着苏统领走,还有一条活路,”她眸中闪过冷色,“而现下,没了。”
谢瓒冷笑:“纵然朕跟着苏青离开,也走不出这京城。”
陆枝笑笑:“你此刻倒是很清明,全然没了往日的疯癫样。”
谢瓒冷呵一声,厉声道:“所以朕倒不如带着她们同朕陪葬。”
陆枝垂下眼眸,平静道:“你带不走。”
“我与陛下做笔交易,用流光换她们二人,且给陛下一个月的时间离开,如何?”
“同你们一样做条丧家之犬么?”谢瓒感到自尊被刺伤,咬牙切齿道,“朕不需要!”
陆枝耸肩:“那看来是没得谈了。”
她看向若娘,若娘会意用力撞倒韩瑶,自己滚向一边,手中的粉末撒了一地。
陆枝和谢玄瞅准时机挡掉众人落下的剑。
陆枝以内力挥剑扬起地上粉末,趁机打翻烛台,火苗燃烧起粉末,略微难闻的气味顷刻间弥漫开来,瞬间熏迷了众人的眼。
她拖着韩瑶和若娘避到一旁,割断她们身上的绳索,各自喂下一颗解药。
“若娘,快带着公主去外面,爷爷在。”
若娘扶起韩瑶:“好,小姐小心。”
陆枝护着两人走出太极殿,再度提剑冲入人群,与谢玄背对着背面向众人。
“这回的气味如何?”
谢玄诚心诚意道:“好闻许多。”
陆枝喜道:“看来改进得不错。”
谢瓒和苏青一众人因受气味影响渐渐体力不支。
谢玄旋转回身踢到众人走到谢瓒身前:“谢瓒,输的滋味如何?”
谢瓒双目赤红:“你不过一个手下败将。”
谢玄道:“从小我便输给你,你又怎知我不是故意为之?你赢得太多,愈发地怕输,愈发地极端。”
“今日你败,也该知晓,”他举起剑,向谢瓒斩下,“这世间,并不是以你为主宰,你伤枝儿此仇,该还来了。”
谢瓒的脖颈间一瞬间落下一道深痕,血液霎时间喷洒出来。
殿内新换的氍毹又脏了。
陆枝问道:“你们还要打吗?”
苏青贪生怕死,不做徒劳无功的挣扎,用剑撑起软掉的身体,跪喊道:“恭迎新皇新后。”
一众人附和:“恭迎新皇新后。”
陆枝看向殿外,此刻天色晴朗,鸟雀轻鸣一如往常,不知大栾又王权更迭。
檐角檐铃轻响,昭示着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