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枝》朝露十八

2、盛夏

　　雨季过去，树叶茂密生长，教学楼前洒下大片大片余荫，蝉鸣喧嚣，不知疲倦。

　　学校举办校运会，陆枝参加不了什么项目，于是主动加入啦啦队。

　　啦啦队队长把手摇花交到她手上，关照道：“晃晃就好了，不用大喊。”

　　陆枝明白大家的照顾，笑道：“好。”

　　陈儒在报名表上勾了几项交给体委，对陆枝说：“同桌，校运会我报了一千米和班级接力赛，你既然是啦啦队成员，一定要来给我加油。”

　　陆枝应道：“好，一定，记得拿个第一。”

　　“你希望我得第一？这压力有点大啊。”

　　“嗯……那第二？”

　　陈儒噗嗤笑出声：“要拿就拿第一，拿什么第二啊，放心，既然是同桌你希望的，包在我身上。”

　　陆枝笑笑：“行，我拭目以待。”

　　比赛当天，陆枝跟着队长进场，听令坐在遮阳伞下面，她的目光在全场游走，搜寻着陈儒的身影。

　　“这位同学，你是在找我吗？”
　　陈儒在陆枝右耳旁打了个利落帅气的响指，陆枝朝右边看，他在陆枝的左边坐下。

　　陆枝转过头看陈儒，回道：“是啊。”

　　陈儒指着啦啦队队员问：“你怎么没跟她们一起？”

　　“嗯……”陆枝捏着下巴说，“我跟队长申请了一下特权。”

　　她故意停顿。

　　陈儒果然提问：“什么特权？”

　　她见得逞，继续说道：“我说我想给我的同桌加油，这是我答应他的事，队长同意了。”
　　“也就是说，”她挥手，“全场我只给你一个人加油就行了。”

　　陈儒心头一动。

　　陆枝问：“这排面足不足？”

　　“足，太足了，我发现我要是没拿第一，都对不起你给我的专属应援。”

　　“我觉得也是，所以，”陆枝伸出拳，“加油啊，同桌。”

　　陈儒跟她碰拳，“没问题，同桌，你就看我拿第一。”

　　男子一千米时，陆枝特意走到起跑点，摇着手摇花，对陈儒说：“加油！”

　　陈儒做好起跑动作，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裁判一声哨响，陈儒瞬间冲了出去，如同离弦之箭，一下子领先一大截。

　　全场沸腾。

　　陆枝忍不住想跟着跳起来大喊，但考虑到身体，又把这冲动压了回去。
　　只是在陈儒每回经过时，她都会对他说上一声正常音量的“加油”，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

　　冲刺阶段，陈儒提速，遥遥领先冲过红彩带。

　　耳边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他喝彩。

　　陆枝拿着手摇花跟着鼓掌。

　　陈儒跑到她的面前，冲她比了个“1”。

　　他的头发被汗打湿，在阳光下肆意笑着，张扬又热烈。
　　“同桌，不负你望，我是第一。”

　　陆枝眼中日色微漾，她抬起手拍了拍莫名跳快的心脏，露出同日色一样明媚的笑容。
　　“恭喜你啊，同桌。”

　　陈儒很快被班上同学拉走，他们把他打横抬起，抛起又接住。

　　“陈儒！大神！”
　　“陈儒！最牛！”

　　他笑着大喊：“你们抛我归抛我，可得把我接住了啊，我待会还有接力赛呢，我同桌还等着给我加油呢。”
　　“是吧，同桌。”他冲着一旁的陆枝大喊。

　　陆枝笑着点头。

　　这天，陈儒拿了两个第一。

　　接力赛最后一棒，比赛很是胶着，所有人都在喊“加油”，陆枝不由自主地跟着喊了起来。

　　陈儒奋起一搏，以微弱的优势为班级拿下第一。

　　耳边的欢呼声胜过之前十倍，陆枝隐隐约约听见了恼人的嗡鸣声，她摇晃着脑袋，有些看不清眼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儒身上，只有陈儒注意到了状态不好的陆枝。

　　他把陆枝拉出人群，双手搭在陆枝的肩上，“陆枝，别着急，慢慢呼吸。”
　　“对，慢，做得很好。”他摸着她的头，“没事的，没事的。”

　　陆枝眼前渐渐清楚，她看清了陈儒，还有后面站着的一大片一脸关切的同学。
　　“抱歉，我……”

　　“没什么好抱歉的。”陈儒说，“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会赢吗？”

　　“为什么？”

　　“因为我听见了你给我喊加油，我每回经过你，我都听见了你给我加油，所以我赢了。”
　　“陆枝，谢谢你，你是大功臣。”

　　陆枝紧咬住嘴唇，低下头把眼泪憋了回去，然后抬起头笑着说：“嗯，我是大功臣。”

　　“作为帮我拿下第一的大功臣，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还有礼物？”陆枝开玩笑道，“早知道我就多喊几声了，是不是能多有几件礼物？”

　　“贪心的同桌。”陈儒拍拍陆枝的额头，“多了没有，不过——”
　　“以后我可以考虑慢慢送给你。”

　　“那我就期待了。”
　　“期待吧。”

　　陆枝回到房间后，直接躺下，堂兄陆钊来敲门。
　　“出来吃饭。”

　　陆枝有些愣，大伯一家从不等她吃饭，她也不想凑进去，便婉拒道：“我在学校吃过了，谢谢。”

　　“啧。”陆钊不耐烦地离开。

　　陆枝关上门，陈儒发来消息。

　　【同桌，现在方便出门吗？】
　　【有什么事吗？】

　　【说要送你礼物的，现在我就在你家门前，如果你不方便，我明天再给你。】
　　【方便，等我一下，我这就来。】

　　陆枝下楼，大伯一家人已经吃上了，她打了个招呼：“大伯，同学找我，我出去一趟。”

　　陆纲没什么表情，从喉咙里应了声“嗯。”

　　反倒是大伯母李英在陆枝转身后用着不大不小的音量刻薄道：“你倒是放心让她一个人出去，就她那短命样，在外面出了事算谁的？”

　　陆钊附和：“就是。

　　陆枝知道李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心里被扎了一下，后当没听见往外走。

　　他们不是她的爸妈，没有理由爱她。
　　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陈儒站在路灯底下，昏黄的灯光给他身上镀了一层暖意。

　　陆枝抛却心里那点膈应朝他走去，“要送我什么？”

　　陈儒握拳伸到陆枝面前，“点点。”

　　陆枝凑近了打算看看是什么，陈儒收回手，“不许看，要点。”

　　“好吧，那你再伸出来。”

　　陈儒再度伸出手，陆枝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点。

　　一个晴天娃娃挂件从陈儒垂落下来，晃在陆枝眼前。
　　“送你一个晴天。”

　　晚风微拂，吹动两人发丝。

　　陆枝接过，“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