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吾徒，转眼被卖》沈心素

83、血雨

　　灵纹阵盘迅速转动，散着的微光连同坠落的雨滴也染成了紫色。

　　微光闪烁下，箫子渝一袭红衣立在阵法之中，五行变幻缓缓而起，旋即，缠住，绞杀。

　　灵丝随阵法转动浩浩荡荡散出传递，萦绕在每个人的身前身后，将每一位族人死亡的过程传递到他的识海。笑声、血溅声、哀嚎声中，箫子渝被定在阵法的中央，不能行走，不能言语，只得在在细雨之中无声地仰起头来。

　　雨水从他的眼角滴落，浸透他的衣衫和长发，而身后同样淋着风雨的，还有紧紧盯着他的风倾余，和伞面之下，只能听到声音的邯仁。

　　族人们从痛苦之中缓慢挪步，用擦了又擦的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阿无，只要有你在，瑶都就还在。”

　　“有了邯仁这姑娘陪你，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每个人拍得都很轻，也携带着最后的灵气，传入他的体内。他们带着笑，但是箫子渝却不敢睁眼，他的肩好像很疼，好像负了千斤重担。

　　“闭上眼后，是新生吗？”

　　“对，向前走，是新生。”

　　他以为闭了眼，就看不见这些人死去的样子，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骗自己，所有人也没有说破。

　　渐渐，声音淡了，声音寂寥了，阵法的微光散去，如同佝偻的老人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愿望，歪歪扭扭躺回长席上，然后静卧，死寂。

　　不，不是死寂，还有雨声。

　　箫子渝身型一歪，身后很快有人接住他，将他拦腰抱起。

　　“师尊，我带你走。”

　　避雨屏障瞬间触发，雨水敲在屏障上的清脆响声清晰可见，箫子渝在这缓缓雨声中，将头埋入了风倾余的胸膛。

　　风倾余快步跃到邯仁身旁，将屏障扩在邯仁头上。

　　邯仁于是收了伞，手轻轻覆在风倾余的手臂上。

　　他的声音散在风中：“走，我们回家。”

　　雨越下越大，惊起了地上的尘土，下得雾气蒙蒙，而他们三人正从雾中行来。

　　同样的雨，同样的落魄，只是这次多了一人，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所以风倾余姑且把它叫做，家。

　　回了太荒城后，风倾余寻了几个上好的药修为邯仁治病，她身上伤病好治，但眼却难医。风倾余为此奔波了许久，甚至还托了箫子渝的信灵来回给丹昂子传了三次，也没能得到治疗邯仁眼睛的消息。恐怕以后，她便只能蒙着白绡了。

　　箫子渝许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早早地开始教邯仁如何释放灵丝，如何用灵纹感知周围。不过灵纹感知只能感受到大致形状，终究是无法像眼睛一样能瞧见色彩，看见面庞。

　　后来越加忙碌，邯仁刚学会释放灵丝便缠着箫子渝教会她更高的灵纹术法，二人便行在太荒城各地加强阵法，偶尔还要去捉一只拿着树叶遮住脸就觉他们瞧不见的龙崽子。风倾余则一边召集众人商量着对策，一边安排太荒城上下做好迎战准备。

　　天气热了，城内便尽是燥热的气息。燥得人坐立难安，神情紧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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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人间的无为四宫殿上下也是如此。所有外出的高阶弟子皆被召回，守门任务也不再是二三阶弟子能为赚取灵石接的任务了；各宫长老出奇地勤奋，没日没夜地教学弟子们如何实战，如何保命；封亓也难得成日坐在守山镇前，一遍又一遍地加固阵法。

　　终于，两个月后，一场携带着风雨的夜晚，一阵悠然响彻的钟声划破夜间寂静。

　　千黛西从昏暗中睁眼，缓缓站起身来，琉璃鞋踩踏的哒哒声从宫内顺着通天灵河悠悠传递。

　　墨笔在她的指尖游离，数千符咒散在阵法上。

　　“我无为者听令，守住，还有活着。”

　　那夜，往日寂寥的四宫如今灯火通明，往日打瞌睡的守山弟子此刻成为第一出手的卫士。

　　妖族嚎叫与钟声相撞，刺耳又紧绷着弟子们的神识。充絮重剑在前，史苒苒手持双剑在后。未开灵识的妖族源源不断、密密麻麻上涌，刚要踏上七千石磴便有爆破符铺天而来。灵纹师便在此刻手如残影，将冲在包围圈的剑修护在其中，爆炸声轰然炸开，他们于火光尘烟中扬颚站立。

　　充絮将重剑抗在肩上，扭过头来极为不耐地看着后面疯狂扔着符咒的午之，“你扔这么多干什么！呛死我了！”

　　身后疯狂画着符咒的李熠百忙之中从几堆符纸中幽怨抬起头来：“充师姐你快管管他吧！我真的画不过来了！”

　　说话间，杨眦华从百丈高处一跃而下，一剑随风雨来，将周围偷偷摸摸欲爬上山头的鸟妖拦腰斩断。

　　“凝神，不然脑袋掉了可就容不得再调情了！”

　　几个人瞬时站得笔直，“是杨长老！”

　　随着妖族越涌越多，一波又一波的威压荡来，大家刚有所不及，一阵强悍的灵丝便从身后扬来，史苒苒率先一跃，双剑在脸前交叉一斩，破开一条道路后捉住灵丝：“仙女姐姐来了，我们先撤！”

　　闻声，李熠将符纸往兜里一揣撒腿就跑，充絮捉住身前灵丝，午之从高处一跃，将身上爆破符咒一瞬扔出，旋即握住充絮的手，借力荡在半空之中。

　　瞬刻，八十张爆破符咒轰地炸开，鲜血溅满树枝草地，烟火中闪出刺眼炽热的光！

　　“八十张爆破符咒齐炸，帅不帅！”

　　充絮翻了个白眼，史苒苒满眼金光看着封亓，李熠早早站在石阶上，扯着嗓子大喊：“帅，你最帅了！”

　　封亓立在白鹤之上，将人都拉了回来，轻声道：“这里没事了，比试台有丹药补充，歇息完后去协助灵纹师。”

　　“是！舍人！”

　　杨眦华一个翻身御剑飞到她的身侧，默默看着为了更好放出威压、变幻成原型的各路大妖们。

　　“麻烦啊。”说着，杨眦华威压全开，“我的命可在舍人你手上了。”

　　话落，天边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他瞬刻冲入磅礴雨中，剑鸣如虹。

　　“鱼跃沉渊，剑鸣！”

　　亮光闪在昏暗雨中，封亓灵丝涌出，感受着大妖踪迹，猛然，她睁眼，“杨眦华，藏好！”

　　“天杀，来鹤清泉……”她双手结印，血光瞬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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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丝传递之处，千黛西默默持着伞，立在东宫灵河河畔，轻轻洒着鱼食。渐渐，一阵轻微的踩踏声入耳。

　　千黛西回过头来，碎发打在那张宛如大病初愈的脆弱脸庞，她捻去挂在肩上的麻花小辫，静静说道：“终于打算反了？”

　　她平静地看着谢均，“学聪明了，知道带个人来。”

　　身前，谢均一身黑袍，帽子牢牢遮着上半脸，而他的身侧人手持长鞭，毒物漫来，正是邬舟。

　　谢均没有说话，冰鞭从衣袍中扬出，他踏水而来，瞬息现在千黛西的身前！

　　千黛西眼眸一闪，金光瞬时化成圆盘闪烁，她抬手，瞬刻将谢均震了回去。

　　“这些年来，你吸的灵力呢？”千黛西说着，踩着琉璃鞋缓缓走来，每行一步，都携着极具压迫的威压，“拿出来！”

　　邬舟刚要扬鞭，千黛西瞬时现在他的身前，一脚将他踹入灵河里，随后在落水声中一步步逼近谢均：“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么？用出来！”

　　谢均抛开衣帽，脸庞浮出黑纹，冰鞭瞬时扬来！

　　“你以为我不会吗！你以为我不敢吗！”

　　冰鞭气势恢弘，破风而来，千黛西仍是不动，她指尖捻符，金光抵住，双目正视谢均的眼：“我是让你用你自己的。”

　　她好像有些累了，眼底尽是疲倦，连声音也淡了，好似下一瞬便会昏厥倒地。她轻道：“不是学他。”

　　谢均怔住了，一双瞳目缓缓竖起，他的指尖渐长，化出狼爪。

　　便在这刻，邬舟咻地从水中飞出，破口大骂：“妈的，死娘……”

　　他话还没说完，一双琉璃鞋跟瞬间踏在了脸上。

　　“闭嘴。”

　　风雨之中，千黛西回眸，“你只带了这个废物来？剩下的人是从后山进了吧。”

　　她扬起笑：“很好，他们选了一个很痛快的死法。”

　　而此刻后山处，浅薄的阵法前，妖族大军浩浩荡荡轻易行来，几个鸭子妖发出一阵“嘎嘎嘎”的笑声。

　　“传说中的第一仙门也不过如此！让一波去前门吸引火力，我们便可从后山悄无声息地潜进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什么灵纹圣师，我看这封亓的阵法也不过如此！”

　　“不可掉以轻心，我们此来只是潜伏。”为首的那人默默道：“收起气息，我们先找个地方隐匿起来。”

　　话音落下，便有人指着一块树林巨石处，“那里不错！嘎嘎嘎！”

　　队伍浩浩荡荡行了去。

　　雨越下越大了。

　　为首的妖撑起避雨屏障，轻声道：“将火光都灭了，以免被发现。”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觉后颈一凉，众妖好像瞬时都飞了起来，他只能看见各种形状的脚和听见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啊啊啊！头头头……头掉了！！！！”

　　“鬼啊！！！”

　　而对面那一阵冷光中，北宫辰抱着剑，从树下缓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