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魑山庄》松儿的万科全书

3、逃跑的念头

　　“孤儿院”生活艰苦，食物少、床铺差、环境恶劣，但好歹能勉强生存。院长很威严，那些怪孩子们也不好惹，不过只要遵守规矩，能在院长的“庇护”下少受欺负。

　　院长的声音像冰冷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命令他们开始干活。男孩总会默默地走向前，他瘦弱的身躯在此时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他紧紧地握住扫帚，粗糙的把手硌得他手掌生疼，但他毫不在意。他把那些堆积如山的垃圾一点一点地扫向角落，扫帚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孤儿院中回荡。

　　打扫卫生总比挨打好。

　　他不让崔祺祺靠近这些脏活，每当崔祺祺试图伸手帮忙，男孩就会用眼神制止她。那些溅起的灰尘落在男孩的头发上、脸上，让他原本明眸皓齿的面容变得模糊，可他的眼神却始终如一。

　　逃跑的念头一直在他心中徘徊，他一心想要保护崔祺祺。每一次计划逃离孤儿院的行动，他在思考各种细节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崔祺祺放在首要位置。他会想，路线必须要安全，不能让崔祺祺陷入危险；准备的食物要足够崔祺祺吃，不能让她挨饿；要找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让崔祺祺能好好休息。他在想这些的时候，甚至都没想过自己。

　　这是他作为一个哥哥对妹妹的保护，渐渐的，崔祺祺已经深深地嵌入了他的灵魂深处，成为了他最致命的软肋，只要崔祺祺受到一丝威胁，他的世界就会摇摇欲坠。

　　可每当他试图将思绪延伸至孤儿院之外的世界，无边无际的迷茫便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那里有没有温暖的床铺，有没有充足的食物？还是说，等待他们的是比孤儿院更可怕的噩梦？他们没有亲人，没有可以投奔的地方，就像迷失在茫茫大海中的孤舟，没有灯塔指引方向。然而，这里却有着一种残酷的“稳定”——至少，他们不会饿死，这是在这黑暗世界中唯一的一丝慰藉。
　　毕竟，他不敢断定，逃出这里就代表着真正逃出去了。

　　孤儿院的生活过于压抑，只有在学习的时候才会让他在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找到片刻宁静。

　　他轻轻翻开那本已经有些破旧的书，页面泛黄，边角卷曲，还带着前人翻阅留下的痕迹。他的眼睛紧紧盯着书上的文字，那是一篇关于动物习性的文章。

　　“松鼠会在秋天收集很多坚果，藏在不同的地方……”

　　他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些语句，想象着松鼠忙碌的身影，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片充满生机的森林，暂时忘却了周围的灰暗。

　　孤儿院里的教室，仿若被世界遗忘的角落，破败与荒凉是其主色调。墙壁像是饱经沧桑的老者，那本应洁白的灰泥墙面大块大块地剥落，裸露出内里灰暗且粗糙的砖石，砖石的缝隙间隐隐可见岁月侵蚀的痕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里的苦难历史。为数不多的桌椅七零八落地散在教室中，它们破旧不堪，或缺了腿，或桌面满是划痕与坑洼，如同战场上归来的残兵败将，仅靠着几块砖头、几根木条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呈现出一种摇摇欲坠的姿态。

　　这里的教书氛围堪称散漫无序，仿若一盘散沙。教学没有既定的规划，也没有严谨的课程体系。讲台上，老师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有些落寞，那块小小的黑板上，粉笔字迹层层叠叠、模糊不清，宛如一幅被时间涂抹过的抽象画。老师讲解知识的声音，在这空旷又杂乱的空间里显得如此微弱，像是在狂风中艰难燃烧的烛火。室外的喧嚣毫无阻拦地闯入，孩子们的嬉闹声、孤儿院里设备的嘈杂运转声交织在一起，轻易地便将那本就不具穿透力的讲课声淹没，孩子们的注意力如同风中的柳絮，飘忽不定。

　　然而，男孩如同一叶在狂风巨浪中挣扎的扁舟，努力向着知识的彼岸前行。每一个知识点对他而言，都像是在荆棘丛中寻找那隐匿的珍宝，艰难万分。老师们授课的节奏很快，新知识如同流星般在这昏暗的教室里一闪而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的本子被密密麻麻的字迹填满，每一页都是他勤奋与智慧的结晶。从最初面对知识的懵懂与困惑，到如今逐渐理解和掌握，他在知识的海洋里艰难却坚定地前行，收获颇丰。

　　崔祺祺坐在一旁，眼神偶尔望向窗外。她的眸子里有对外面世界的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灵动的生气。她不喜欢学习，却也不为此忧愁。一开始的她喜欢在哥哥身边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叫唤，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每当哥哥学习的时候，那认真的样子，她就喜欢盯着看。

　　男孩看着崔祺祺，嘴角会泛起微笑。他从不强迫她学习，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她一直无忧无虑，平安喜乐的。而他学习的意义，都来源于崔祺祺。

　　他就这样看了好久的书，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他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在他身边静止了一般。周围的孩子们陆续离开，喧闹声渐渐消失，可他毫无察觉，眼神始终追随着一行行文字。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合上了书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安静得有些异样。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崔祺祺的身影，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的小脸枕在胳膊上，睫毛微微颤动，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呼吸均匀而轻柔，似乎正做着甜甜的美梦。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崔祺祺身边，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她的睡颜，眼神里满是温柔。

　　这时，桌子的缝隙间，一支笔不知被什么触动，缓缓地滚落到地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轻微的响动却吵醒了崔祺祺，她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小手揉了揉眼睛，嘟囔着：“唔……哥哥，你不学习了吗？”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不学了，休息一下。”男孩笑着回答，声音如同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一样温暖。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崔祺祺身上，那笑意像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满满的都是宠溺。

　　崔祺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伸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不一会儿，掏出了一颗玻璃糖。那糖在她的小手里闪烁着五彩的光，像是藏着一个甜蜜的魔法。“喏，学习辛苦啦，哥哥。”她把糖递向男孩，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男孩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崔祺祺会给他准备这个。他伸手接过糖，五彩的光芒在他手中跳跃。随后，他轻轻地摸了摸崔祺祺的头，柔软的发丝从他的指缝间滑过。

　　“谢谢，祺祺。”

　　他的声音很轻，却饱含着深情。

　　他把糖放在眼前，仔细端详，那五彩的色泽映照着他纯真的脸庞。他轻轻吹了吹糖，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一阵微风。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掀起上衣，把糖缓缓放入内侧口袋，还细心地把口袋的褶皱抚平，用手轻轻压了压，像是要把这份甜蜜稳稳地藏好。

　　崔祺祺见状，疑惑的眨了眨大眼睛。“你怎么不吃呀，哥哥。”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不好意思说出不舍得吃的真心话。便支支吾吾地说：“我一会再吃。”

　　“咕噜～”一声，那突兀的声音从他的腹部传出，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有些尴尬地捂着肚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到饭点了。于是笑着拉起崔祺祺的手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来到食堂，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嘈杂的人声嗡嗡作响。可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争吵声打破了这份喧闹中的和谐。

　　原来是那群怪孩子，他们围聚在食堂的一角。其中一个个子稍高、看起来有8岁的男孩涨红着脸，怒目圆睁，手指着对面一个瘦弱些的男孩，大声吼道：“你就是个胆小鬼，抢了我的玩具还不敢承认！”他边说边挥舞着拳头，身体向前倾，一副要冲过去的架势。

　　被指责的男孩也不甘示弱，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反驳道：“我没拿，你别乱说！”他的小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身子微微颤抖。旁边一个5岁的小女孩扯着嗓子喊：“就是你拿的，我们都看见了！”她一边喊，一边跳起来，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8岁的男孩听了更生气了，猛地向前一推桌子，桌上的饭菜“哗啦”一声，餐盘、碗筷散落一地，饭菜溅得到处都是。其他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尖叫起来，有的躲到了一旁，有的也跟着大声嚷嚷。

　　这时，男孩拉着崔祺祺的手走进了食堂。看见那些怪孩子们，崔祺祺握着男孩的手似乎更紧了些。那群正在气头上的怪孩子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相视一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他们想到院长今天不在孤儿院，顿时没了顾忌，又动起了欺负他们的念头。8岁的男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坏笑，朝其他孩子使了个眼色，其他孩子心领神会，纷纷围了过来，小小的身影带着不怀好意的气势。

　　那些怪孩子逼近，男孩将崔祺祺紧紧护在怀里，眼神坚定而无畏。其中一个怪孩子猛地冲过来，男孩看准时机，侧身一闪，同时伸出脚轻轻一绊，那孩子没料到男孩的敏捷，一个踉跄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啃泥。那些怪孩子有些惊讶，他们没想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家伙居然敢反抗了。上次被院长们教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敢欺负他们了，本以为男孩还是那个软弱可欺的人，没想到今天他居然有了反抗的勇气。
　　这时，另一个孩子从旁边抄起一个破旧的凳子举过头顶，朝男孩砸来。男孩抱紧崔祺祺迅速向后退，凳子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在这嘈杂的食堂里格外刺耳。男孩趁机拿起旁边的一根拖把，当作武器横在身前。这次的他没有丝毫退缩，与以往被欺负时的怯懦截然不同。

　　崔祺祺从男孩怀里探出头来，小脸上满是紧张，“哥哥，你小心。”

　　“别怕，祺祺，有我呢。”男孩安慰道，目光始终盯着那些心怀恶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