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过得很快乐》无海无沙

5、第5章

　　马蹄声惊碎古街的静谧，空气中仿佛还遗留着被沾染上的河畔青草与野花的暗香。趁着清晨无人，不二纵马在长街上好好绕了几个来回。按辔徐行，风姿极佳，惹得迹部大酒店的一众服务员和若干早起的客人纷纷涌出围观。
　　不二在“X婶烤肉”门前下了马，交还给经营出租古式马车的店主，就见N年前早已是半老徐娘的X婶艰难地扭动着与田仁志慧不相上下的身躯，前来搭讪。
　　“不二啊你可回来了，大婶从好多天前就一直盼着呢！”招手叫正在吃早餐的几个马车夫：“哎，你们！把不二掌柜的行李送到店里去！”
　　不二微笑着，轻易地压制住位列古街“四大魔头”第三名的烤肉X婶：“骑马前Y叔就帮忙送过去了，他那么热心，害我都不好意思拒绝。”
　　X婶摸摸鼻子。街上谁都知道X婶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但有胆子在X婶面前提起还能让X婶发作不得的，却没几个。
　　不二当然知道X婶不好惹，加上不二斋坑了烤肉店那么多的木柴和上好精炭，于是主动提起：“X婶找我，有什么事吗？”
　　X婶一下子恢复了气势：“不二啊，之前到迹部大酒店要他们那四个珐琅花瓶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让你们先摆上两个星期，然后分一半给我。”
　　不二点头，诧异道：“我还以为大婶早就拿到手了呢。”不可能啊，幸村住院、白石加班——算算剩下的人员，X婶差不多可以横扫不二斋。
　　X婶埋怨：“从你走的那天你们店就多了座冰山，温度哦——都降回零下了，动不动罚人跑圈，我才不要触那个霉头。”浓浓的不满里，显然是已经碰壁的挫败。
　　不二纵然吃惊，表情也不肯泄露半分，依然打着哈哈：“X婶你先不要急，我去看看。再怎么着，今天都给你个回话。”
　　X婶伸手要拍不二的肩膀，被不二错身避过，只得收回手，讪讪地笑：“既然这样，不二啊，就交给你了，咱可都在一条船上，别自己先乱了阵脚。”
　　不二跃上一辆刚载了黄须碧眼的外国游客的马车后座，挥挥手算是道别。

　　不二从顺风车上跳下来，奉上招牌的笑容以示感谢，双脚却踌躇地徘徊在“不二斋”的院前，迟迟未肯挪动。
　　身后忽然一阵风过，不二头只回了一半，肩上一沉，已经挂上了熟悉的重量——青学特产、红毛大猫一只。嗓音中带着的哭腔也是熟悉的：“不二你总算回来了，你赶快帮我说个情。我不会再和大石闹别扭了，不要罚我跑圈了啦——”
　　大石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英、英二对不起是我不好忘了买你的葵瓜子味牙膏我、我、我会补偿的手、手冢很忙心情又不大好你不要打、打扰他——”愣住：“不二你回来了！”
　　乾贞治阴气森森地冒出：“想知道手冢现在的数据吗，不二？”手上一杯惨碧的液体，酸味四溢。
　　“这里还是书吧的门口。乾，三十圈。”极冰冷的声音响起。
　　大石赶紧拉起赖在不二身上的宠物猫逃命，乾早已自动自觉地去跑圈，不二只得调整笑容：“这位先生是新入股的股东？本吧的四项基本原则背下来了没有？”
　　手冢看了不二一眼，直看得不二心里有些发毛，才道：“我是VIP客人。”
　　最高待遇？！“不可能！”不二脱口而出，“谁批的？”
　　手冢嘴角有了极小的弧度，吐出四个字：“首席董事。”转身入店。
　　那家伙明明在住院，哪来的时间召开股东大会暨VIP客人大会还让他们全票通过的？不二咬着牙，恹恹地跟在后面。
　　不过十天没见，“不二斋”就又经历了大幅度的调整：原来在后门处的十二扇紫檀透雕山水人物屏风挪到了大厅正中，宽敞的大厅分出不均匀的前后两半。鬼鬼祟祟窃窃私语的年轻女客人们都安排在较小的前厅，转过屏风才是静静阅读的场所。二楼的偏厅也收拾了出来，安顿寥寥无几的VIP客人——每人甚至有专属的桌椅和小书柜。
　　为了安抚作为人气主力但其实没有多少消费的年轻女客人，对股东们的要求还是沿用不二先前的方法，手冢摆着一张冷脸坐在吧台后面，没有人敢推脱。
　　等级分明、有条不紊、秩序井然，不二怀念着之前店里的纷乱热闹，更加打不起精神。
　　能成为“不二斋”VIP客人的自然亦非等闲，根本用不着任何人招呼，自动自觉地下来泡茶冲咖啡打电话叫外卖，顺便也帮忙整理书籍、招待新来的客人、算账收钱，偶尔挑战自我翻冰箱拿杯乾汁。
　　须发如银的A爷爷擦擦胡子上的几点沙丁鱼汁，显得意犹未尽：“不二啊，看看这几天的女孩子们，原来冰山脸重回流行前线了。早知道我就不跟着你装亲切了，想当年——我也是硬汉一名啊——”
　　不二殷勤地搀着本街的活招牌——无他，A爷爷长得儒雅蕴藉、仙风道骨，一身宽袍阔袖往古街上一站，时光生生倒流五百年，吸引无数寻古探幽的真洋鬼子、以及寻根访祖的假洋鬼子。
　　笑容讨好：“A爷爷，我们不过是小孩子贪图新鲜，过两天就没劲了，哪里比得上您到现在还保持着下至三周、上至九十的吸引力？”
　　A爷爷老怀大畅，抚须大笑：“那是，想我年轻的时候啊……”下面省略一千五百余字的自吹自擂。
　　不二礼貌地强忍着呵欠，十来天加班加点让他未能如以前一样好好应付A爷爷千篇一律的冗长回忆，觉得有些恍惚。
　　手冢不动声色地从另一侧递上龙头拐杖，A爷爷顿时虎虎生威，拐杖往吧台一指：“你！喝茶是要给钱的知道不！”
　　正在往抽屉里放钱的那位熟客身躯一颤：“老爷子，我可不是正在给自己找零么！”自己泡茶、自己洗茶具、自己拿书、自己还书、自己付款、自己找零，这书吧的客人还真是当得匪夷所思。
　　“找什么零！那点点钱当小费都不够，整个一个小家子气！要在五十年前……”A爷爷慷慨激昂，口沫横飞，直训得那位可怜的熟客面如土色，当即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只求逃过一劫。
　　不二横了手冢一眼：你倒是上手得快。不理他，直接上楼去。走了几级楼梯又停下来，转头微笑：“新加入的VIP，这里可没有你的房间。”
　　手冢看着他，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莫测高深：“幸村也是这么说的。”
　　不二“哼”了一声，继续上楼。
　　三楼的小套房门前，果然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不二的行李，不二郁闷起来，皱了半晌的眉，最后还是决定：先补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