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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灭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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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颜起初步子迈得很小,总觉得祁陌寒或者李姨会突然从哪个角落跳出来,阻止她进屋。
然而一直到她推门走进去,这两人都没有出现。她在玄关停了片刻,心情有点紧张,努力深呼吸让自己放松。
马上就要见到祁陌寒的白月光了,她有点好奇,他们是不是真的长那么像?她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一年,真来临却有点近乡情怯。
“我进来了哦。”
李夕颜轻敲卧室门,意料中没人回应,轻轻一推,门无声打开,露出病床上戴着呼吸机和一大堆检测仪器的人。
“王星野,你好,我叫李夕颜,”她做完自我介绍,看着病床上毫无反应的人,微微一笑,“你的脸好苍白,脸颊也没什么肉了,看起来一点不像我。我比你好看多了。”
说话间她伸手去摸病人的脸:“眉毛和眼形确实跟我有几分相似,鼻子还是我的更翘,嘴唇──”
李姨端了碗鸡汤进来,见状低呼:“谭小姐,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不然我告诉祁先生了!”
她将祁陌寒的话奉为圭臬,放下鸡汤就往外推搡李夕颜。李夕颜任由她推了几下,快被推出卧室时身型灵巧一旋,伸手一带,将李姨绕到了门外。
她趁机再次靠近病人,李姨冲上来抱着她胳膊哭求:“住手!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求求你,快走吧,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我儿子需要钱治病,我不能被祁先生赶出去。”
李夕颜拿出支票:“要不还是你走吧,三千万够不够你带你儿子去治病?”
李姨一愣,跟着脸色微变:“你打哪儿来的三千万,你不会背着祁先生给别人当情人了吧?你不要做傻事,祁先生最恨叛徒,他知道了不会原谅你的。”
“他会的,只要我对他还有用,”李夕颜看向李姨身后正缓缓走进来的英俊男人,优雅一笑,“是吧祁先生?”
祁陌寒冷笑:“到现在,你还在处处学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移情?真让人作呕。”
李夕颜笑笑:“我看你不是挺吃这套的,再说,你也没真吐。”
祁陌寒皱眉,不想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开门见山道:“顾谦给了你多少好处,我给十倍。说吧,他教你模仿王星野接近我,到底想让你干什么?”
李夕颜面露错过一个亿的伤心表情:“不管你信不信,他没给我钱,还收了我不少诊疗费,他也没教我模仿王星野,我是自学成才。”
祁陌寒耐心告罄:“别跟我绕弯子,我已经知道你是零点见的七大狗仔之一,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确认王星野在我这,然后曝光?”
李夕颜和他相反,耐心足得很:“不是你高薪选拔情人,我就不能图你的钱,顺便图你的色?”
“陈冰皎,你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呀,连我名字都查到了,是哪个叛徒出卖我?”
李夕颜随口一说,也不是真在意,有钱能使磨推鬼的道理她懂,工作室那几个见钱眼开的,互相出卖毫无压力。
祁陌寒冷冷看着她,强烈的压迫感如有实质,李夕颜却依然一脸轻松,丝毫不见谭彩当初的胆小柔弱和畏缩。
“呵呵,不装了?”之前果然都是假的,祁陌寒轻嗤,“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我可以放你一马。”
“真放过我?”
“你还没资格被我骗。”
李夕颜撇嘴:行行行,你是霸总你牛逼,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她忽然问:“你弄到顾谦和他爸给人看病的名单了吧?”
看祁陌寒皱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愧是顶级豪门大佬,脑子转得快,行动力也一流。她这才放心道:“友情提示,去查顾谦他妈怎么死的。”
祁陌寒面色凝重:“你什么意思?”
李夕颜笑:“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两个聪明人的对话就是这样,听起来没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李姨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忍不住暗暗庆幸,没打起来真好,没打起来太好了。
李夕颜没再逗留,最后看了眼病床上的王星野,朝李姨挥了挥手中支票,转身离开。
看着她优雅的步调,袅袅娜娜,祁陌寒一阵心梗。哪怕到现在,两人已经完全撕破脸,她居然还在学他。准确地说,是学王星野女装时的体态。
“真是冥顽不灵,以为扒着王星野不放,就能让我另眼相看?”
李姨在旁边小声嘟囔:“万一她本来就这样,是别人学她呢?”被祁陌寒一眼看过来,立马一激灵不吭声了,小跑着去给病人重新端一碗鸡汤来。
祁陌寒有种古怪的感觉,李姨是真心对王星野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她似乎也不是真的讨厌谭彩。
谭彩为什么要给她钱让她带儿子去看病,她会有那么好心?该不会是嫌李姨留下碍事,想找个机会收买她,将人忽悠走吧?
用三千万收买一个佣人?
这么想着,他走到窗前向外看,刚好看到吓人一幕。
王星野养的那条哈士奇,自打它主人昏迷不醒就有点疯相,他找了训犬师来照顾,没想到刚好领出来遛弯。就在刚刚,那只狗突然挣脱牵引绳,狂吠着扑向了谭彩。
“拦住它,救人!”祁莫寒低喝一声,冲出去,大步跑向李夕颜。但距离太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疯狗蹿到她身前,高高跃起,一个飞扑将人扑倒在地,然后疯狂地——
舔她脸。
祁莫寒愣在原地,忘了跑。
王星野从小养到大的爱犬,自打主人重伤昏迷后变得疯疯癫癫,除了训犬师谁也不敢靠近,现在它却对一个替身这么热情,这合理吗?
草地上,李夕颜被哈士奇又舔又蹭,心中酸涩不已。听安语说王星野受过的那些苦,她都可以笑着打趣她若无其事揭过,被这狗子舔了几下,竟弄得她险些破防。
训犬师傻乎乎看了会儿,追上来:“谭小姐,你没事吧?”
谭彩摇头,拍拍狗头:“去吧,听叔叔的话。”
哈士奇哈赤哈赤蹭她,哼哼唧唧摇着尾巴就是不走。
李夕颜看祁莫寒也走过来了,凑在狗耳朵边小声说:“坚持一段时间,到时来接你回家。”
哈士奇像真能听懂似的,嗷一声,不闹了,老老实实被训犬师牵走。李夕颜在祁莫寒走过来之前起身离开,留给他一个优雅的背影。
祁莫寒皱眉。
一条忠犬,真会因为看到一张像主人的脸就这么亲近一个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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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颜回到家,照常进门先冲个澡,清清爽爽换上家居服,打开一包薯片,边吃边往次卧走。
元灿还被捆着,应该是奋力挣扎自救过,人和绑他的椅子一起倒在地上,折腾到后来精疲力尽,就那么蜷着两条大长腿睡着了。
李夕颜走到他跟前蹲下,元灿长而卷的睫毛轻颤,正犹豫要不要装睡时,一片薯片喂到他嘴边:“饿了吧,不好意思回来晚了。”
元灿生气地哼了一声,心里想无情拒绝,嘴却诚实地张开,一整片吞进去快速嚼碎咽下,跟着张开嘴又要了一片。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片一片地一个吃一个喂,半包薯片下肚,元灿终于舍得睁眼。
“姐姐,你这绑人的手法哪学的,过于专业了。”解的他怀疑人生,觉得自己可能上了个假警校。
李夕颜拿过薯片自己吃,也不扶他起来,吃了几片忽然问:“真名叫什么?”
“元灿。”
“年龄?”
“大学刚毕业,22岁。”
李夕颜撇嘴:“那你比我大两岁,不许再叫我姐姐了,都给我喊老了。”
元灿忍无可忍:“你自己当初跟我说你25岁,让我喊姐姐。”
李夕颜耸耸肩:“那是陈冰皎说的,不是我。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李夕颜。”
“陈冰皎呢?”
“被我吃了,临死前还留下遗言让我回来哄哄你,这个月零花钱翻倍,她是真的宠你。”
元灿沉默片刻,来消化这个匪夷所思的真相。怪不得从某天开始,他觉得陈冰皎不对劲,又说不出具体原因,原来是换了个芯子。
这世界上竟然真有这么离谱的事,多重人格融合后,那几个她死了,变成一个全新的她。
李夕颜喝了口冰镇汽水,见元灿盯着她看,把汽水送到他嘴边:“渴了?喝不喝?”
元灿一点不介意这是他刚喝过的,被绑了这么久,李夕颜走时也没给他开空调,体内燥热,嗓子早就渴得冒烟。
他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半瓶,李夕颜伸手擦掉他嘴角挂着的一滴汽水,轻笑:“这样算不算咱俩间接接吻?”
元灿噗一声喷出来,“咳咳咳”咳个不停。
李夕颜虽然躲得快,脸上还是被溅到几滴,嫌弃地翻白眼,低头在元灿肩膀上蹭了两下,满意地看到他的白T恤染脏一块。
元灿勾唇,语气一改往日的乖巧:“谁让你胡说八道,自找的。”
“呦,大灰狼不装小白兔了?”
元灿不理她的调侃:“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可早了,你问我还是陈冰皎?”李夕颜伸出一根手指,来回卷他的头发玩,“陈冰皎知道你有问题,才把你从ktv带回来,我是因为有人留遗言提醒我,一开始就对你们所有人有防备。”
“你——她,为什么那么做?”元灿还是不习惯区分李夕颜和陈冰皎,尽管他跟踪她去过那家心理诊疗室,也查到了她一直在接受治疗的情况。
李夕颜不答反问:“你当时去ktv干什么,查案?当卧底?还是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单纯想找个富婆姐姐,赚点外快补贴生活?”
最后一句单纯是为了气他,元灿不理会:“怎么确定我身份的,就因为我那天晚上没被抓?”
“你还是装样子时候比较可爱,”李夕颜一通乱揉,把他头发弄成鸡窝,满意了,“哎呀,我这样算不算袭警?”
元灿冷笑:“把我打晕绑起来可以不算,但弄乱我发型,绝对算。”
李夕颜哈哈笑:“你跟踪我这么久,查到你想查的东西了吗?不会还没进展吧,你们办案的效率不行呀,啧啧。”
元灿无语。
过会儿忽然问:“你知道零点见背后的老板是谁,对不对?”
李夕颜笑而不语,看他的眼神像看傻子,似乎在说:那不是废话?
元灿也不用她回答,自顾自说起来:“我刚毕业就接到这个任务,在我之前有两个警察,先后负责调查一个房地产商跳楼的案子。
“普通有钱人,乱搞男女关系被曝光,心理压力大跳楼,起初没人把这案子太当回事,就是应死者父母要求例行调查,没想到查来查去,案子没查明白,这两个负责人先后出了事。”
他看李夕颜一眼:“你知道他们出什么事了吗?”
李夕颜对英雄还是心存敬佩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知道,一个和家人旅游时跳崖身亡,另一个从过街天桥跳到高速路上。”
当时的那个场景,下场可想而知。
元灿挑眉,这两起事故一发生立即被警方封锁,对外统一宣称意外。一个失足坠崖,一个低血糖昏倒掉下桥,没想到李夕颜知道得这么清楚。
转而一想,她连宋溪的审讯现场都有本事隔空围观,偷偷黑进档案系统看点资料,不过是小菜一碟。
思及此,他皱眉:“你不该踩线,就算为了替王星野报仇,也可以找合法的手段和途径,你这样会被抓。”
李夕颜听得心烦气躁,玩他头发的手微微用力扯了一下,疼得元灿嘶一声:“轻点,我可不想英年早秃。”
“那你就想去ktv当少爷?还不是案子走进死胡同,你们没辙了,猜测案子和那个房地产商的小情人有关,所以跑去跟人家当同事,想从人家嘴里套话?”
警察都能灵活办案,她为什么要默守陈规?
元灿无法反驳。
他总不能昧着良心说没错,他就是想去。
李夕颜看他被怼得哑口无言,舒服了:“感谢陈冰皎吧,她见你们思路歪得没边,主动跑ktv把你带回来,这不就查到点子上了?”
元灿心里某个不确定的猜测越发清晰。
“我看过两个前辈的调查报告,当时他们只是例行调查死者生前最后去的几个地方,其他都是超市之类没什么特别,唯独ktv有死者当时的情妇。”
但是显然,那是一个迷惑选项,和他们寻找的答案无关。
元灿继续回忆:“死者生前因为承受过大的心理压力,去心理诊疗室咨询过,只不过距离他出事半个月,起初并没被重视。”
李夕颜叹气:“你也说了,是起初。”
“是啊,案子不受重视,大家都不积极。两个警察一个快退休了,就打算回家带带孙子,享受天伦之乐。另一个是疑心病重,凡事必须弄个明白。”
结果就是,一个误打误撞去了心理诊疗室,后来假期和家人去爬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忽然跳崖,五岁的孙子受了惊吓,至今仍然失语。
另一个始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日复一日坚持调查,查到心理诊疗室没多久,走在路上跟中邪了一样,人说没就没。
李夕颜观察元灿的表情,忽然问:“这俩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元灿沉默,过了会儿才说:“疑心病重那个,是我爸。”
所以他才被找到出任务,而他也豁得出去,只要能查到真相,别说让他当少爷,男扮女装当小姐都行。
这次换李夕颜沉默。
“节哀。”
元灿低低“嗯”一声,片刻后问:“你真是王星野粉丝?”
李夕颜扬唇一笑:“我们是龙凤胎,没想到吧?他是我弟弟,不然怎么会这么像,我又没整容。”说完想到如今的王星野已经瘦脱了相,和她一点也不像,笑容沉下去。
气氛一下低沉,两人都失去了至亲,之前的相互猜疑和隔阂似乎一下消弭。
元灿问:“那个顾医生就是零点见的老板,对不对?”
李夕颜点头。
她这一年频繁去的总共就那么三个地方,祁莫寒的度假小屋、顾谦的心理诊疗室、零点见工作室,这么暗示再猜不到,这样的猪队友不要也罢。
“他为什么这么做?”
“谁知道呢,国王长了驴耳朵的故事听说过没有?帮人保守秘密是件很辛苦的事,何况要帮那么多人保守秘密。
“零点见就是他的树洞,当树洞无法缓解他糟糕的心情,他就只能用其他更激烈的手段了,比如,谁让他憋得难受,他就让谁去死。
“以上纯属猜测,不保真,也许他就是单纯的心理变态而已。”
元灿不知道说什么好。
心情沉甸甸的,为那些已经死去以及活着也和死了没区别的人。
他动了动身体:“腿麻了,帮我松绑吧,顺便教教我,下次我也这么捆人。”
李夕颜说好,手机忽然响起来,不是电话,是那种提前设定的铃声,铃音有些独特。
她听到一刹皱眉,伸出的手缓缓收回来,高高在上盯着躺在地上的元灿,像看一只将死的狗。
元灿觉出不妥:“你怎么了?”
李夕颜面无表情:“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烦人的垃圾了,跟你没关系的事,为什么要咬着不放呢?”
“李夕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是聋子,听不到我说什么?原来遗言是陈冰皎留给我的,你就是那个想杀我的人,你是职业杀手,你虎口的茧子是证据。”
“李夕颜,你清醒一点,我是元灿,我是警校毕业生,查案途中被你带回来——唔唔。”
李夕颜拽下他袜子,团成一团塞进他嘴里,元灿眼睛瞪大,不知道是震惊她居然堵他嘴,还是震惊她堵人嘴居然用臭袜子。
元灿试图自救,再一次被李夕颜一个手刀劈晕,彻底昏迷前看到她关严所有窗户,打开了厨房的煤气灶,而后冲他笑着挥手再见。
早知道就直接逃跑,不故意等她回来套她话了。原来他爸是这么死的,这就是催眠?至少他找到了真相,他们父子马上就能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