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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自在飞花轻似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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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情,字琼瑶。他时常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些花里胡哨。
他用胳膊肘顾涌他爹,“爹,你给我改个名行不,这名和字都文了吧唧的,有损我大男子的气概。”
路子里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账本,踢了路琼瑶屁股一脚,“男子气概是单凭一个名字就有的?有闲功夫瞎想,还不如把你那欠学堂师父的一百个字帖写完。”他摆手,“快出去,莫要在我眼前晃悠。”
路琼瑶委屈,跺脚出了书房,跑去找他娘了。
赵都倩正坐在亮堂里绣花,时不时的和旁边婢女云棠谈笑着。路琼瑶从她身后轻脚绕来,先对着云棠比了个手势让她禁声,接着就猛的一个跨步,两手捂住了赵都倩的眼睛。
“娘,你猜猜我是谁?”
赵都倩笑了起来,云棠也在偷偷捂嘴。
“你是谁呀,”她放下了绷子,摸上了捂住她眼睛的手,“这手那么嫩,我猜你一定是我宝阿瑶。”
路琼瑶嘻笑一声,放下了手,侧身歪头看赵都倩,“猜对啦!”
他眼里亮晶晶。
云棠终于忍不住,和自家夫人一起大笑了起来,“小公子真是可爱。”
路琼瑶双手圈着他娘的脖子,左右摇晃撒娇,“阿娘,你觉不觉得我的名字有点太过于娇气了。”
“怎么会,”赵都倩的身子随着路琼瑶的动作轻晃着,“阿瑶的名字里,可是充满了爹娘对你的祝福呀。”
“原来小公子的名字,是爱的化身。”云棠眼睛眯起,打趣的说道。
路琼瑶朝云棠做了个鬼脸,向前又蹲在了赵都倩面前,拖着腮,满脸疑惑,“是怎么个祝福法呢?”
赵都倩笑的灿烂,点了点路琼瑶的鼻尖,语气宠溺,“瑶儿是爹娘的心头宝,像圆月清亮又似美玉无暇。”她拍了拍儿子的头顶,“满月惹人注目,美玉惹人喜爱。阿瑶亦都占了。”
“但月满则亏,爱满则痴。”她把路琼瑶拥入怀里,“所以我们便希望,你能拥有明白所谓情字的真正含义的能力。”
“不会因为别人的议论丢失掉本心,也不会因为被伤害过从而就忘记了如何去爱。”
“阿瑶,”她在路琼瑶的脑门上亲了一口,“没有什么能困住你,除了你自己。”
“去做你想做的事,以最初的那颗心。”
“爹娘祝阿瑶,心怀善意、做自己、不自欺。不会像阿爹阿娘一样永远陷入过往回忆里,解脱不得,徒留苦闷在心底。”
母亲的话语萦绕在耳边,那幅场景就犹如发生在昨天。路琼瑶对着奚风月一一道来,他似乎真的醉了,自己也不知道说出来的用意是什么。
他只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阿月理应知道。
“可惜了爹娘的祝福,”路琼瑶有些哽咽,“我让他们失望了。”
奚风月手指轻抚过他的眼角,那里没有眼泪。他向前俯身,一个湿润的吻落在了眼角处。路琼瑶轻合闭眼。
奚风月的嗓音低沉,在耳边划开,里面是直晃晃的爱意,直达路琼瑶的心里。
他听到他说:“美玉遍地,满月随时,但路琼瑶只此一人,无可比拟。”
热泪滴下,在蓝色的衣袍上晕开成花。
奚风月拿起面前人的左手,小心翼翼。路琼瑶猛的握拳,下一秒奚风月便把拳头摊开化作了手掌,他低下头,吻在了那道新添的伤痕上,“果然,瑶哥穿蓝色也很好看。”
路琼瑶微怔,他怎么知道他在马车里换过衣服。
“瑶哥,我一直在你身后。”
你所有的一切,我尽收眼底。
所以没关系,你尽管去做最真实的自己。而我,我来倾尽所有去爱你。
外面人群浪声依旧,他们推杯换盏,搭肩诉衷肠。曲乐一首接着一首,从远北高歌,到江南柔调。而路琼瑶的心,则软的一塌糊涂。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路琼瑶心甘情愿的醉在了奚风月为他织好的名为爱的网里,“待所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阿月就随我离开吧,我们去北辰,哥带你认识一下那里的万朵群花。”
奚风月在他脸颊上落下轻柔的吻,“我都听瑶哥的。”
当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早上,花果准时出现在了单间饭桌上,他接过路琼瑶递给他的一笼包子,一口一个的吃了起来。
“去哪里鬼混了,饿成这样,小心噎着。”路琼瑶又递了一碗豆浆给他。
“够了,”花果努力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一口气干完了豆浆,“我出去是为了谁,你们亲热要我在,最后害的反而是我的眼。”
奚风月独自在旁悄悄红了脸。
“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路琼瑶却像个无事人,脸上毫无波澜。
花果嘁了一声,顿时生觉无趣。
他拿起了桌上一根牙签,叼在嘴里,颇有些漫不经心,“每年的这个月里,这里都会随机选择三天出来祭拜似姬。外来者可以跟随着本地人一起,留在这里共同举杯欢祝。”他把腿架在了所坐的长凳上,“他们会抬起早就做好的似姬像,围着镇里转上一圈,最后弯腰上香,再为自己求个愿——似姬保佑,往后皆是好生活。”
花果昨晚从房间里出去,独自漫游在夜街上。此时已经临近夜半,众人似乎闹玩够了,正一一结伴归家。他逆着人流,从中穿梭而过,回到了最初进到镇上时到过的那个糖画摊。
摊主正在把东西往身后的平车里放,显然是要准备收摊回家。花果见此,快走了几步,把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老板,先不慌收拾,帮我画个糖画。”
老板直勾勾的看着那锭银子,“小伙子,你来晚了,我已经不卖了。”
花果笑了,指着那银子,“你只要给我做了,这银子就是你的。”他看着还在有些挣扎的老板,又下了一味猛药,“这可赶了你一个月的收钱。”
“您说,要什么样的?”老板转身把才收起来的工具又拿了出来,“我这糖只够画一个了。”
花果交叉起双臂,“一个够了。”他想了想又说,“狐狸,请帮我画只狐狸。”
糖画狐狸软黄透明,憨态可掬。眼睛弯弯,圆圆耳朵,尾巴翘起。它被白色糯米纸包裹着,黄色的竹签把它很好的拖起。
花果带着它,在来时路上往回走着,步子有些跳跃,脸上笑意迎风招展。
他听到了里面的所有交谈,一字不落。他站在那,只与屋内人一门之隔。
花果就忽然的,有些不知所措。手里的糖画此时在他眼里猛然变作了一块烫手山芋,他想就此丢下,却又割舍不下。他实在是想尝一尝它的味道。
花果唯有仓惶而逃。
他没有去哪,就坐在了一楼,融入进了那群人里。他笑着和他们一起谈天说地、举杯相撞。他最擅长交际,一首曲儿的功夫下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秘密。
身边太过嘈杂,他用食指捅了捅耳朵,抬头望楼上,神情是晦暗不明。
“花少侠威武,就知道这事交给你,可行。”路琼瑶笑的狡黠,让花果想起了昨天丢掉的那只狐狸。
果真很像。
“你肯定月亮石真的在这?”花果表示质疑。
“我的情报可能会出错,但上皇的可不会。”路琼瑶说,“今天是第几天?”
“第二天。”奚风月出了声。
路琼瑶挑眉看他,有些惊讶,奚风月感觉好笑,“我下楼端饭,闲听了几句小二交谈,他们说一会儿就闭店,准备去街上看人抬似姬像。”
“明天就是要准备细香,拜像求福了。”
路琼瑶笑的更欢了,把奚风月头揽进了自己怀里,胡乱揉了一把,“阿月真可爱。”
奚风月被他弄得无招,只能任人摆布。
花果更加觉得无趣,“我先行一步,去占好位置,方便观看。”
他从兜里掏出了三文钱,放在了桌上,“饭钱。”说完也不顾面前俩人的反应,起身开门出去了。
奚风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花少侠,好像不开心。”
路琼瑶撇了一眼关上的门,手下揉头的动作不停,“谁知道呢,更年期了吧。”
“别管他了,让哥哥亲一口。”说着他就要噘嘴往下低头。
“瑶哥!”
红灯笼挂满街头,男男女女站在家门口,各个笑的不见眼。他们穿着红色衣袍,手里拿着簸箕,里面装满了红色彩纸,随手洒着。
花果走过,沾了满身。
“烦人。”他从头上拿下碎纸,小声嘀咕了一句。
花果看了一眼远处,人人皆是如此。他索性也不往前去了,就蹲在了墙根处,捡了个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圈。
孩童们从他面前跑过,他听到脚步声,抬起了头,看着那群孩子手里高举着的糖葫芦和糖画,进入了沉思。
平常他酒量很好,也不知怎么,昨天竟然喝醉了。他从酒楼出来,手里还拿着那个糖画狐狸。他对着月光,转着头看手里的糖画,居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把狐狸往后一丢,跌跌宕宕的走了。
大笑声里混着东西落地的碎裂声。
在醒来时,已天至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