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是酸甜味》如风寄意

12、第十二颗橘子糖

　　周了情不好奇沈椋怎么会知道她生日，毕竟先有实名举报信在前，又有合作在后，对方有她资料并不奇怪。

　　虽然能因此记住她生日这件事有那么点不可思议，但或许只是身为负责人的专业和细致，这点放到沈椋身上，好像也不奇怪。

　　想着想着，她突然心下一紧，记起这个日子的特殊性。
　　沈椋的父亲，便就是在这期间前后失踪，后被查到是跳江自缢，就在6月19号。
　　沈椋出国前一天。

　　她心叹，想不到她的生日月会这样特别，既是她生母忌日月，也是沈椋父亲的忌日月。

　　命运有时候，也确实荒唐。

　　她望向沈椋，对方眉眼低敛，那股脆弱的清冷与孤寂再度笼罩了他，好像阳光也不能将他温暖。

　　十年未曾归国，又对父亲有怨，恐怕也从未去墓园看上一眼。
　　听顾音怡说，当年沈椋父亲的尸骨没有捞到，沈椋姑姑处理后事的时候还是买了墓地，里头放的是他生前衣物。
　　周了情生母也在那个墓园，但怕冒昧，她没有顺路去祭拜过沈椋父亲。
　　现在看来她是对的。
　　或许沈椋父亲也在等，等她遇见沈椋，等沈椋化解心结，然后带他一起去。

　　想到这，周了情也不得不承认，沈椋说的两人有缘，确确实实没有说错。
　　但希望，哪怕存在波折，这份缘也可以一直保持友好，而不要发展到孽缘的地步。

　　她抿唇，接上刚才沈椋的话：“是啊，六月是怎么都躲不开梅雨季的，会下很久的雨。”

　　她的声音让沈椋回过神来。
　　对方先是轻轻说了声抱歉，然后回到正题：“所以如果月底下雨，我们外场活动很有可能收到波及。”

　　“是这样，”周了情颔首，“但因为下雨的概率不定，我觉得也不能因噎废食把外场活动取消了，毕竟它很重要。”

　　像去年天目商场开业便没撞上梅雨季，热热闹闹的，她还带着顾姨和小语一块去凑了热闹。
　　因此她在想到这茬的时候还专门去查了过去十年A市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气，梅雨季在这期间出现的概率是百分之四十。
　　但有个好消息，台风天的概率是零。

　　她简单说完结论，又道：“我想，外场活动的物料材质可以全部换成户外的，就是成本上会有些增加。”

　　“原定的户外遮阳棚可以多弄两个，藤椅换成长椅，这样位置增加了，遮雨遮阳又很方便。”

　　本身定下的户外场地位置便靠近奶茶店和咖啡店，遮阳棚的存在也是为了方便大家落脚休息以及吸引一些人流过来。

　　沈椋颔首，“可以，这些没问题。”

　　他想了想，又说：“我会关注天气变动，活动之前如果预报有雨，我会联系超市调一次性雨披的库存，做一个免费雨披流动车发放雨披。”

　　闻言，周了情莫名想起沈椋后备箱中的橘子雨伞，于是提议：“沈总，要不，我们加一些物料吧。”

　　上次天目商场母亲节的纪念款抽奖券得到不少好评，这次周年庆也同样准备了纪念款物料，比上次的更为精致丰富。

　　“比如？”沈椋侧了头，目光很专注，示意她说。

　　“你看，那些作为纪念的物料其实有点不好携带。”
　　这话有为了酸甜而踩一脚活动的嫌疑，周了情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我们要不搞一些酸甜的帆布袋，酸甜的雨伞，或是遮阳伞。”

　　她鬼祟的模样逗笑了沈椋，对方点点头，显然是对想法表示赞同，随即又问：“时间来得及吗？”

　　周了情弯了唇，拍拍心口，“沈总放心，我有经验，没问题。”
　　“就是——”
　　她手转了转，像是在虚空比划什么；一双眼睁大了，无辜又期待。

　　沈椋失笑，“不用担心，我私人出。”

　　活动安排里加上酸甜本来就是夹带私货，要是还用公费宣传，那肯定要被算账。

　　“好嘞！”周了情霎时松一口气，笑容明朗又灿烂，“沈总放心，一定让您物超所值！”

　　沈椋无奈，“能顺利就行，不要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也没几个钱。”

　　他借势天目宣传酸甜，如果这次失败，短期内恐怕再碰不上这样的机会。
　　所以，这次活动很重要，颇有些成败在此一举的意味；他会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做出最完善的准备。

　　“老板大气！”周了情忍不住鼓掌，随后想起上次这么说的时候被沈椋嫌弃和吐槽的经历。

　　果然，沈椋瞥来一眼，“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为什么？”今时不同往日，周了情可以大方问个理由，“这句话怎么你了，不是夸你又大方又有钱吗！”

　　“就是不喜欢，”沈椋提笔在方案上修改，头也不抬地说，“听起来你像个老油条，我像个煤老板。”

　　噗——
　　周了情忍不住笑出声，无比好奇沈椋究竟什么脑回路，怎么产生的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好了，”沈椋已经翻到策划案最后一页，“我们从头再对一遍吧。”

　　周了情还没应下，沈椋抬了头，目光落到她手边已经空了的玻璃杯上：“有没有想喝的？”

　　她下意识跟着他目光看向玻璃杯，摇头：“我喝水就好了，沈总稍等，我正好去趟厕所。”

　　一出门便正巧遇上程见云，对方看见她手中空杯，上前两步接过：“我来吧。”

　　周了情递过去，“这边厕所在哪儿啊？”

　　程见云给她指了路，又抓住她低声说：“今晚空不空？空的话我约一下她们？”

　　周了情点点头，“有空，约吧。”

　　“行。”程见云拍拍她，“快去吧。”

　　再次返回办公室，一进门便见沈椋站在窗前，白色衬衫束进长裤，宽肩窄腰长腿，他身板也薄，却因常年健身不显瘦削。
　　总得来说就是刚刚好，极其赏心悦目。周了情忍不住心叹，妖孽啊妖孽。

　　“沈总，我们开始吧。”

　　……

　　等每一条细节都完善结束，阳光已经染上浅浅的橘色。

　　周了情座位背对玻璃，因此先看见的是沈椋身上的颜色。
　　对方白皙的皮肤和衬衫都染上一层橘中带粉的颜色，显得柔软又梦幻。

　　她忍不住转头，然后惊呼一声：“哇，今天晚霞是橘粉色的！”

　　沈椋闻言也转过头去，橘色的落日，染了粉的晚霞，还有——
　　橘粉色的周了情。

　　周了情不爱化妆，皮肤不白，有些或新或旧的、能看出主人手很调皮的小瑕疵。
　　她常年锻炼，身体健康，气色总是很好，嘴唇红润，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灵动又清澈。
　　她没有顺从社会强加于女性的桎梏。
　　在她身上，永远看不到颓靡之色。
　　她好像永远朝气蓬勃，茁壮生长，明朗向上。

　　橘粉色的光辉撒在她身上——
　　她比太阳耀眼。

　　“了情，”沈椋出声，“你看过江边的日落吗？”

　　周了情闻声回头。
　　A市和B城都靠长江，因此她十分熟悉长江的模样，但要说日落日出之类的，她确实没有去特地看过。
　　于是她摇摇头，“还真没有。”

　　她说完，沈椋弯了嘴角，起身跑到办公桌处，好像从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又回来。

　　他站到窗边，可以清楚看见落日的地方，示意她也过去。

　　于是周了情走过去，沈椋张开手，她看见他手心一颗酸甜的橘子汽水糖。

　　“糖？”她不解。

　　沈椋捏起那只糖，对到窗户上落日的位置；乍一看，橘子糖和落日重叠，好像落日来到了她眼前。

　　“江边的落日，就像橘子汽水糖。”
　　“橘粉色的，是酸甜味。”

　　……
　　他双眼里是温柔与认真，周了情呆呆望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本来想说沈椋幼稚，却又突然明白——
　　沈椋或许仍停留在十年前，停在他有家、父母、朋友，有酸甜陪伴的可以肆意幼稚的十六岁。

　　想到这，她扬起笑来，伸手拿下那只重叠了落日的橘子汽水糖。
　　她拆开糖果的玻璃纸外衣，糖果进了嘴里。

　　然后她点头，“确实，落日是酸甜味的。”
　　说完又有些想笑，于是又说：“好吃！”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沈椋怔怔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像有什么话要说。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笑着离开窗边，“好了，到点了，你下班吧。”

　　周了情疑惑，看了眼时间，六点出头，“沈总要加班？”

　　沈椋轻笑，“酸甜周边上印什么，怎么印，你想好了？”

　　周了情说：“我打算印酸甜最后那版包装上的logo。”

　　至于具体找谁把那个logo复刻下来，再完善成可以清晰打印的设计稿，她还没想好。

　　沈椋耸肩：“所以我加班。”
　　“而且光logo差了点意思，我有一点想法，争取明天能出稿。”

　　周了情震惊，终于想起沈椋说过，在回国前，他距离总部执行创意总监的位置一步之遥。

　　“所以你要亲自设计？”

　　“当然，”沈椋点头，“不然除了我，还有谁？”
　　“或者，”他笑，“你来？”

　　自小空有一个设计梦却被无数人唤作“灵魂画手”的周了情讪笑两声，“那沈总您加油，我就不打扰您了！我先撤了！”

　　“去吧，抓紧休息，”沈椋笑，“接下来你有的忙。”

作者有话说

　　沈椋：落日是酸甜味，她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