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天开进火车里》不料月

71、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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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西走进周迁随的休息室，里面传来游戏的声音，咣咣杀的特效吵死人。

　　大概以为她是某个工作人员，他头也不回就轰人。

　　“滚出去。”

　　平日里最斯文和气的歌坛王子骂起人也不含糊，桃西没有被他的凶恶语气吓到，继续往前。

　　只是前面似乎有个黑乎乎的东西，桃西看不清那是什么，等离得近了，以为是地毯的图案，于是踩上去，人就摔了。

　　听到声响的周迁随回头，看见是桃西，连忙扔了手柄跑过来。

　　“怎么是你？没事吧？”

　　桃西被他扶起来，站好时她挣脱手，避免和他有更多接触。

　　“我没关系。对了，听说你要拍电视剧了。”

　　周迁随立即明白又是他妈让她来当说客，无奈：“连你也来劝我。”

　　桃西不想隐瞒，于是说：“我觉得演戏挺好的，还能增加收入。”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这种事原本就应该让周迁随自主选择，可是周阿姨习惯了一手包办。

　　大概这是做母亲的爱，为孩子选择最好的路。周迁随觉得不自由，于是反抗就越强烈。

　　桃西也很为难，不过周阿姨说的也对，趁着年轻的时候多赚钱有什么不好？只是稍微忍耐一下和不喜欢的人合作。

　　“会很烦，要炒cp。”周迁随看着她，“我不喜欢炒cp。”

　　“可是——”

　　“那些先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手术。”

　　说到她的手术，桃西不说话了，那是她不敢触碰的禁区。

　　那些不好的回忆一点点侵蚀大脑，双手贴在大腿，情不自禁颤抖。

　　明明手术之后，她的记忆力变差许多，但那些令人午夜梦回都浑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感，像噩梦，如影随形，时时刻刻想起都像身临其境。

　　桃西尽量让自己冷静：“现在是在讨论你的事。”

　　开颅手术的恢复情况比她想象的难，手术后遗症很多，完全没有办法作为一个正常人生活。

　　当然在除了李庭修之外的人面前，她丁点都不在乎，可是她无法忍受自己是那种模样出现在他身边。

　　像个丑陋的怪人，她不想那样的自己被他看到。

　　于是等了又等，等春夏秋冬，又到了春夏秋冬。

　　满心焦急，煎熬等待，曙光就在眼前。

　　可是偏偏，复发了。

　　“桃西，我跟你说认真的，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心痛？”

　　周迁随是在一年前和桃西遇上的，当时她不知道从哪里出来，身形瘦削，面色憔悴，他差点认不出来。

　　浑浑噩噩走进车流，完全不顾周遭暴躁乱按的汽鸣，看着像是不想活的样子。

　　他当即让司机停车，顾不上被路人发现的危险，将她拉上车。

　　她瘦得手腕只有一丁点小，像拽着风筝，轻易就把人拽上车。

　　怎么问她都不说话，在他忍不住要问她那位叽叽喳喳的朋友，她才红着眼眶看他。

　　“不要。”她说。

　　周迁随看着她，心都快碎了。

　　后来知道她爸爸被抓了，她得了脑膜瘤，手术还没彻底恢复，又复发了。

　　她拒绝沟通，周迁随很无奈。

　　桃西见他带着哭腔的嗓音，有些无助：“我有在选医生，只是还没选好。”

　　“就选最好的，我让人去找关系。”

　　桃西不说话，不是她不愿意，她知道他很多事也无能为力，周阿姨肯定不会答应。对于这点，桃西并不会生气，她理解周阿姨，同时也感谢她收留。

　　周迁随的好意她也心领，但也尽尽于此。

　　“不管找不找关系都要排队的。”

　　“找好关系就不用排队了。”周迁随很想告诉她，让她不要相信他妈，他妈说找不上关系是在骗人，可是又开不了口，他怎么说得出？“反正这件事我会看着办，但是这次你要站在我这边，好吗？”

　　桃西无奈：“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为什么不可以？你的心愿和我的心愿，不是吗？”

　　桃西想说不是，她的心愿无关与他，只有那个人，但她没开口。

　　光是想起李庭修，心都像被撕成碎片一样难受，要是一不小心开口，她一定会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

　　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是不是有了更喜欢的女孩？

　　眼泪禁不住决堤而下。

　　周迁随见她哭，不敢再逼她了。

　　“好好好，我不强迫你就是。但是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这一年多里，他尝试过很多次，想打开她的心扉，可是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像是被冰封了内心。

　　他提议过去看看她的爸爸，也被她拒绝了。

　　难道这世界上都没有她在乎的人和事？他和她认识了那么久，她都没感觉到他的内心吗？

　　“如果因为我，让你和阿姨不愉快，我会离开这里。”

　　周迁随最终还是答应去拍戏，因为剧组是在外地，他们驱车连夜赶去外地的酒店。

　　到酒店时，正好是晚上十点半。

　　泡面头在前台办理登记，老规矩，他跟桃西和周迁随住同个套房。

　　来到新环境，小艺很好奇，睁着大眼睛四处转。

　　桃西只能跟着它走。

　　突然，周围的声音变少了，桃西意识到走远了，喊着小艺的名字。

　　“小艺，这里不能乱跑噢。要回去了。”

　　另一边，酒店走廊的尽头。

　　李庭修似乎听到那道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猛地回头。

　　同行的几人见此，也跟着停下脚步。

　　跟在一旁的周洁想问他怎么了，却见男人快步往回走。

　　一群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也跟着过去。

　　就看到酒店中庭里，一个戴着帽子的女孩牵着一只小狗从视线里消失。

　　没有其他任何异常。

　　“李总——”周洁看了眼身旁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龟裂的缝隙。

　　但这点情绪很快消失不见，他又变成了冷漠的李庭修。

　　男人转过身，在一群人不解的目光中离去。

　　唐杰看了眼女孩消失的方向，没有多说，也跟了上去。

　　周洁黯然。

　　他还在找那个女孩。

　　自从三年前，那个女孩消失后，就再也没看到他有过一丝笑脸。

　　她试过打听是什么情况，被他很残酷地警告，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

　　周洁苦涩，她什么身份？除了下属，她就不能是作为一个女人来关心他？要是那个女孩一辈子不出现，他就一直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可是那个女孩去了哪里？是拿了钱从他身边跑开吗？听说那个女孩差点就成为他的侄媳妇，而李少川躲到了美国，她是不是跟去了？

　　如果是这样，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他念念不忘？

　　唐杰上来时，酒店的经理正给李庭修拿来今晚的入住名单。

　　男人坐在沙发上，套房里蔓延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酒店经理战战兢兢站在一旁，默默等待接下来的训斥。

　　可男人一遍又一遍看着名单，始终没有开口。

　　强烈的压迫感让人直不起脊背。

　　李庭修把名单扔回桌面。

　　没有桃西的名字。

　　“出去。”

　　酒店经理大松口气，鞠了深深躬拿走名单，快步退出套房。

　　唐杰把调查到的汇报给李庭修。

　　“桃向南那里还是没有探视记录。桃小姐的母亲的故乡，因为很小就搬出来了，跟亲戚都断了联系，也没有人见过她。她的朋友那里，还有宠物基地也没有信息。”

　　这是三年里，唐杰例行的工作，也是李庭修听到的最多的话。

　　人就像突然蒸发，一点消息也没有。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沉默倒酒，端起饮尽。

　　唐杰默默退出房间。

　　走到门口，手机又一次响起。

　　【这是三年钱用您捐助的50万救助金救助的狗狗，它让我跟您说谢谢。】

　　唐杰看完，按灭屏幕。

　　这不知道是三年里的第几张照片，大概是把他认错成了李总，一天到晚发狗的照片。

　　套房里，周迁随在跟泡面头对剧本台词，桃西一旁逗小艺玩。

　　周迁随始终进不了状态，在对到第N词，还是把台词记得乱七八糟。

　　他烦躁。

　　“对着你这张脸，这些台词根本就念不出来。”

　　“你把我想象成女人就好了。”泡面头都不想戳破他是心不在焉。“老戏骨别说跟人对戏，哪怕面前给他放的一坨大便，他都能演出一个奥斯卡金奖。”

　　“奥斯卡个屁啊你。”周迁随没好气，台词本轻轻往他头上一打，“调侃老板，想被扣工资？”

　　泡面头吐吐舌头：“狐假虎威，工资又不是你发。”

　　“哎我说你——”

　　泡面头嘻嘻一笑：“不然让小桃来好了，小桃是女生，长得也漂亮，你跟她对戏，跟容易进入状态。”

　　周迁随立马给了他一个“算你机灵”的眼神。

　　“小桃。给你个任务。”

　　突然被点名的桃西有点懵。

　　“可是我看不清。”

　　“没关系，我念你跟着读就好。”

　　桃西很想说，这不是对戏吧，但周迁随已经开口了。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爱我。”

　　桃西：“........”

　　泡面头一旁念：“但是我们不可以那样。”

　　桃西：“.........”

　　以为桃西是没听懂，泡面头又说：“小桃，你跟着我念‘但是我们不可以那样’。”

　　桃西说不出来，即使这是剧本台词。

　　“对不起，我可能不行。”

　　太奇怪了，这样的对话和场景。

　　“哎呀有什么好奇怪，这是演戏啊。”泡面头苦恼。“要是一直对不好，周阿姨肯定要训我。”

　　桃西也可怜他，但在这件事上，她真的爱莫能助。

　　“应该是我带着小艺影响到了你们，我们出去转转，待会儿再回来。”

　　说完，便不再管两人，她牵起小艺的绳子快快溜了出去。

　　随着房门关闭，泡面头冲周迁随怂了下肩膀，他扶了下眼镜：“我尽力了啊，是她不愿意跟你对台词。”

　　“闭嘴。”周迁随台词本打在他头上，但此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桃西真的不知道他的心吗？大概率是在躲他。

　　泡面头直接打破他的幻想，“阿姨肯定不让你跟她在一块儿的，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而且她之前明明有劳斯莱斯的司机接送，为什么会突然出来流浪？那时候她爸爸早就坐牢了，不可能是家里的人给她这么好的生活。我敢肯定，她之前可能是某个大佬养的金丝雀，大概是因为各种原因，分开了。”

　　泡面头唧唧歪歪，但周迁随没理会，躺进沙发，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很远。

　　桃西刚出门，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周阿姨。

　　桃西略感不自在地扯住小艺，谨慎看向视线里模糊的重影。

　　自从眼睛看不清后，桃西对味道和声音，还有人的气场格外敏感。

　　周阿姨的香水味是很清冽的，只要这股香味入侵的地方，都会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而她的气场跟味道相得益彰，两者配合，极具攻击性。

　　“对了小桃，我正好想跟你说件事。”

　　桃西点点头：“好的。”

　　“你跟迁随毕竟男女有别，住同个套房实在不好，他任性，你不该由着他胡来。男人在男女关系上吃不了什么亏，可是女孩子不一样。作为女孩子，你应该自尊自爱不是吗？要是传出去说你跟两个男人同住，别人会怎么看？”

　　桃西身体僵住。

　　为了防止被李庭修找到，她从没用过身份证出行买票，或者入宿酒店，连住院开刀她都是用的小名。因为没有保险，她支付了大额的手术费，几乎把她掏空，若是没有周迁随救济，她真的可能会流落街头。

　　一直以来，泡面头作为周迁随的助理，跟周迁随同吃同住，顺带照顾小艺，忙到飞起，桃西一来，自然而然接过了照顾小艺的工作。

　　和他们同住同吃，一开始会不自在，但好在房间多，各自互不干扰，倒还相安无事。

　　可是周阿姨这番话，桃西明白，今晚怕是躲不过了。

　　会紧张被李庭修找到，又害怕他已经不再找她。

　　桃西捏着小艺的牵引绳，忐忑全身发抖。

　　周阿姨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打开了周迁随的房门。

　　小艺急着出去玩，拉着桃西横冲直撞。

　　桃西差点跟不上，跌跌撞撞在后面跟。

　　突然，它冲进徐徐关闭的电梯门。

　　桃西隐约看出来周围的情况，顾不上会被夹到，连忙跑上去蹲下把它抱起。

　　电梯门被人按停。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桃西抱紧着小艺，紧张到失语。

　　“李总，他们已经到了。”

　　周洁接完电话说，却发现男人似乎没听进去，反而一直在盯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孩——

　　大热天，女孩却戴着帽子，帽子边缘往下卷，加上散着头发，脸几乎埋进怀中的小狗身上，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到她白白的一小截脸蛋。

　　听到熟悉的两个字，桃西被电到似的，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会是他吗？

　　呼吸很快，心跳急速。

　　她动不了了，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过了会儿，又安慰自己大概是同姓的人，不会那么巧在这里遇上他。

　　这么想着，男人开口了。

　　“不进来？”

　　这下桃西是彻底惊住了。

　　他的声音，她永远忘不掉，这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她的吗？

　　一时间，内心惊涛骇浪。

　　桃西呆呆站着，前进后退都无法思考。

　　小艺被她突然搂紧的动作而呜咽挣扎。

　　双方突然就这样僵持着，电梯门几次想关闭，却因为检测到有阻碍，晃晃荡荡出来，又缩回去。

　　这气氛很诡异。

　　周洁看着女孩，又看男人，心中骇然。

　　正要开口，女孩突然转过身，跑了出去。

　　莽莽撞撞撞上卫生车，差点摔倒。

　　门关闭，电梯里静得落针可闻。

　　周洁以为男人会做点什么，没想到来到一楼，他径自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