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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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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月下庵堂,佳人相会。
但淮枝看着旁边那人,是有一副好色相不错,但他说的什么话?要自己换件衣服,和他出去?
“去哪儿?”
“海边。”
一瞬间、霎时间什么深夜推人下海的新闻就涌上心头——真是够有病的,他怎么能觉得万文宣会做这事?
淮枝甩甩脑袋,在对方讶然的目光下说:“海边?去那儿干什么,你......你是真的人吧?”
万文宣听着,便失笑了。
“笑什么......”
淮枝满腹疑团。
破罐子破摔地想,以后别人问他擅长什么,可以回答擅长疑神疑鬼。
这要命的妄想症啊。
不是都吃药了吗?
万文宣站在床边,没说几句话,床上的人便脸色变幻莫测,好像在暗喜,又好像在咬牙切齿。万文宣看得有趣,在他身边坐下。
淮枝低眉往底下瞄一眼,有影子,应该是活人。
“真要去海边吗?我还住着院,”他说。
“你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去。”万文宣这冤家,竟是说:“只是看你在这儿住了快一个星期,护士说你平时也不出去,怕你闷的慌。”
“所以你也没想带我出去,只是想......”
想逗一逗我?淮枝也是惯于揣摩万文宣的心思的,就是猜对了,面色一沉:“没有比你更闲的人了!”
万文宣说:“我以为还有个淮子懿。”
“嗯?”
“他不是经常过来吗?”
“哦,那倒是。”
淮枝说着,又偷看他一眼,心说这人不是和淮子懿关系不好吗,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淮枝可真是个爱嫉妒的,又爱胡思乱想,立刻去想这两人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关系变好了,甚至背地里经常见面。
说起来——淮枝之前是乐于见到淮子懿和万文宣水火不容的?
唔,他俩也不是水火不容,至少万文宣对淮子懿的感情没有到厌恶那种地步。只是以前约会经常被淮子懿打搅,然后淮子懿又像看仇人似的看着自己,明明他们都没怎么接触过,万文宣被人这样瞪着,怎么可能再对对方好脸色。
淮枝说:“你白天不是在工作吗,怎么还有闲情管别人在做什么。”
万文宣说:“是一直在工作,东跑西跑的,有点累。”
“是咖啡店的事?你不去墨尔本可以吗?”
明明淮枝本来是再阴阳怪气,但万文宣真是个冤家,功力深厚,只这么一说,淮枝就有些担心了。但他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万文宣应该看不出来。
怎么可能——万文宣宣称自己就是淮枝肚子里那条虫,只是不怎么理解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而已。
就是说:“我在墨尔本有认识的朋友,店里也还有别的员工,他们能代替我。你别担心。”
谁担心了......
万文宣笑,“我今天早上在咖啡店待了一小会儿,接着就回家了。”
“回家?”
“嗯,处理美国那边的事。”
万文宣现在都远程办公,淮枝其实之前在补习社教过网课,学生生活在别的城市里,姑且也和万文宣一样,远程办公。
“你不会觉得麻烦吗?线上处理事情,”淮枝轻声说。
“还好吧,公司也不是就我一个高层,还有别的人,要真有什么事,飞过去也行。”
“嗯......”
“你还会想再去美国吗?”
接着,万文宣便问了这么一句话。
声音很轻,似乎带了几分忐忑,真是难得,淮枝凝视着他,心里有些窃喜,想说原来万文宣也会有不安的时候啊。
便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的?”
万文宣不说话。
淮枝便有些急了,心说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直接说、直接说那是他.......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下。
什么?
面前阴影一暗,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抚上,淮枝想,果然是梦吧——三更半夜,有艳鬼登门拜访,做出不合理的行为。
“果然我又出现幻觉了......”
他在巨大的慌张下,不受控地想流泪。
可这时嘴唇又被人咬了一下:“你觉得我是幻觉?我想知道除了我,你的幻想里还会谁?”
有高中时候的我,每当我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是个废物时就会出现。
但怎么能和他坦白?万文宣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淮枝红着眼睛,干瞪着面前的人。
怪他运气不好,怪他运气太好。淮枝说:“你亲我干什么?我们只是房东和租客。”
“亲了也是啊,”万文宣坏极了,就是不挑明他们以前的关系,之后又解释:“不是房东和房客的话,你就收不到我每个月转给你的钱了。”
“.......你应该去当律师。”淮枝装作大度。
完全接受了万文宣的解释。被钱所打动,上辈子估计是个死于贫穷的,这辈子要当守财奴。
“是你嘴太笨了,”万文宣看他这装腔作势的模样,便是大笑。真是个没良心的,食指一抬,敲了敲淮枝的手背。
发现他的手很冷后,又用被子盖住。
淮枝说:“这个月的房租给我转了吗?别以为房东住院,就不记得这事了,十八号交租。”今天几号了?他说着,便连忙去找手机。
接着在下一刻听到“叮”一声响。
猜到应该是万文宣给他转账了,但淮枝板起脸来,故意挑刺儿:“现在才转钱!”
“你先看看金额,”万文宣把手机递过来,淮枝低眸一看:“你怎么给我转了那么多钱?”
他惊愕,他微笑:“是咖啡店上个月的盈利,我和你对半分。”
“为什么要给我......”
淮枝说着,想到一个答案。
是因为开咖啡店是自己以前的一个心愿,万文宣想要替他实现吧?
有人心里惊喜,嘴上却不留情,“你开店有五个月了吧,怎么之前不转给我?”
“之前没盈利。”
啊,淮枝失言了。
眼神一变,道歉的话就到嘴边。
“没关系,现在已经步入正途了,而且开咖啡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很多挑战。”万文宣是个喜欢接受挑战的。
他轻松地说着,坐在床边,眼底下有浅浅青黑色。
淮枝看着他,忽地就回味起刚刚那个吻了。
问:“你忙得过来吗?又是美国那边的公司,又是这里的咖啡店。”
“到目前为止能够平衡好,”万文宣说他本来因为不爱喝咖啡,对咖啡一窍不通,但现在因为开店,学习了额外的东西。甚至开店和管理公司之间有关联性,有些他原本会感到困扰的管理上的问题,现在有了头绪。
“比如什么?”淮枝听着他说话,还挺好奇的,万文宣是怎么管理公司的,二十来岁的年纪登上高位会不会受到其他股东和高层的质疑。
想要了解他。
灵魂伴侣——淮枝到现在都记得对方对爱情的需求,耿耿于怀,斤斤计较,很希望自己真是那一个人。
不过其实他们之前谈了那么久的恋爱,淮枝没有问过万文宣工作上的事吗?
还真是没有。
淮枝的边界感有点强,只要对方不主动提起,就不会询问。
会觉得打扰到了别人。
万一万文宣不想说呢?万一他觉得自己不该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呢?
淮枝是想要了解的,但他害怕万文宣会觉得不舒服,或者说他对待所有人都一样,不想擅自打探别人的隐私。
而其实在那时候,万文宣刚刚进入公司,确实焦头烂额,也有那么几分好面子。
觉得自己如果把在工作上碰到的难事,或者把一开始去公司实习,还没进入管理层之前,因为什么都不懂而闹出的笑话告诉给淮枝,会很丢人。
淮枝总是把他捧的那么高,说他是什么天之骄子。
可不得把形象立好。
这两位都是爱面子的人,希望自己能够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话又说回来了——这世界上谁不想成功呢?
所以还不能把他们当作是灵魂伴侣。
而现在万文宣有了改变,不知道是因为他从美国来到澳洲,和淮枝的距离变近了,又同住一屋几个月,慢慢就想向他说一些自己在工作上的事。
哎——这说的好像之前万文宣没把淮枝当男朋友,还防备着对方一样。
不知道。
万文宣会觉得内疚,他知道自己现在对淮枝是什么感情,但如果真是在过去不爱了,现在因为朝夕相处才重新爱上,会很......
很不坚定,像是这段感情很容易就会被外在因素所影响。万文宣一个追求灵魂伴侣的人,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原来徒有其表。
*
淮枝发现他在沉默。
想什么这么入神?淮枝看着万文宣,对方坐在床头柜前面,进来那会儿房间的灯是关着的,现在就开了一盏台灯——影沉沉的,不甚清晰。
“你和你的家人最近相处怎样?”刚要说话,被万文宣抢先了。
“挺好的,”淮枝说了个最万无一失的回答。
“你哥应该过几天就要走了吧?”淮尉来悉尼也有两个星期了,按理说他不应该逗留这么长时间的,他是淮家公司的主心骨。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淮枝便有些惊讶,同时也觉得愧疚,藏在被子里的手顿时攥成拳头,“哥哥每天都会过来看我,虽然时间不一定,但他没和我说公司的事。”
是和万文宣有点像吗?
淮枝真不知道这些决策者都在想什么,是防备心很强,还是觉得没必要。
“应该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万文宣说。
“你之前也是这个想法吗?”
“不,”万文宣苦笑,“只是觉得没必要,不想说。”
“你倒坦诚......”淮枝很想怨毒地说点什么,但太直白的回答,没准备好,觉得很伤心。
“我大学也是学的经济和金融,你和我说的话,我也是能明白的。”淮枝试图为自己争取,“甚至我成绩很好,均分有九十。”
“嗯,我知道。”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因为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因为你每次出成绩都会和我说。
沉默着,心照不宣着,嗳呀,这些车轱辘似的往事,轻轻一推就转动起来。
“不过哥哥不和我说也好,我怕父亲会生气。”淮枝很快转移话题。
万文宣便皱眉头。
看来他这个话题换的不好,但也是淮枝想说的。
他一直以来都想解决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问题,淮枝知道自己非常渴望父爱,而他也知道父亲可以不爱自己。不是说世界上每一个父母都要去爱自己的孩子,爱是相互的、发自内心,而非一些世俗所定。
但淮枝就不幸被世俗所牵绊了——他小时候总看到别家小孩被父母宠着,自己看书也总看到一些宣扬亲情的故事,于是潜移默化的美化了这份感情,觉得只要能得到父爱,自己就会得到治愈,成为一个健康的人。
至少不再那么阴暗、善妒,不是吗?
但这二十几年来,父亲都不喜欢他,甚至最后得知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开始厌恶他。如果不是涉及到淮子懿的事,从不和他联系。
淮枝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向哥哥、淮子懿提起自己,他不敢问,避讳着,好几次和他们待在一起,淮子懿这个口直心快的都会说到父亲,但他话一出口,就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好像是怕淮枝会介意。
呵,淮枝当时就想,原来你也知道父亲偏爱你。
万文宣说:“你想回国吗?”
“嗯?”淮枝愣住了,后知后觉这问题哥哥淮尉也说过,但万文宣为什么会这样说?
便听他道:“回国和你爸见一面,他知道你生病了吗?”
淮枝摇头,喉咙干涩。
万文宣去给他倒水。
病床上只剩淮枝一人。
有点孤单,却又给了他诉衷肠的勇气——淮枝说:“你觉得我要回去吗?”
“你们快六年没见面了吧?”万文宣说。
“五年,我和你之前也有三年没见面。”
“对不起,”万文宣立刻就说。
淮枝表示自己今晚要当好人,不和他算旧账。回到亲情这一课题上:“哥哥这次来悉尼,我觉得开心,但也有些不适应.....你把门关好了吧?”
他说着,又忽然换了话锋。万文宣一愣,忍俊不禁,淮枝说人坏话前会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的习惯,到现在都还保留。
拿着水杯往门口方向走去,万文宣把门拉开又关上——让那个别扭的人心安。
淮枝当然也不是说哥哥坏话,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对方难过——
“我可能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太久,不知道该怎么和家人相处,和哥哥待在一起除了紧张,还有些焦虑。”
“焦虑?你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没住在一起。”
“嗯......他比我大很多年,初中那会儿父亲就让他到外面住了。”
“淮子懿呢?他上次来悉尼,分开后你不是还有分离焦虑症吗,舍不得他。”
万文宣真是个会说话的,淮枝剐他一眼,“是这样不错,但......他在的时候我也很焦虑,怕他玩不开心,怕他觉得无聊,不如在国内待着。”
“他这么大的人,没必要让你一直陪着他,”万文宣说,“我爸妈过来美国那会儿就是自己行动,我偶尔去陪他们吃顿饭,或者听到他们说到一个有意思的项目了,才一同前往。”
“我知道你的家庭很健康.......”淮枝嘟囔。
“我的意思是,你弟和你待在一起,就是他的一种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觉得开不开心,都不是你能控制的,再说了你也没必要给他安排行程。”
“嗯......你说这会是我和他们并不亲近的一种表现吗?我是说.....我对淮子懿没有很.....”他说不下去,断断续续的。“哥哥对我很好,他一直都很关心我,但我还是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不自在。”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掏心掏肺的说话。
今晚真是个好日子。
淮枝从高中那会儿开始就把万文宣当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即便后面关系发生变化,但也只会让他更亲近对方,唉,万文宣真是知道他很多的事。被迫的,自愿的,怪万老板记忆好,全都记得。
于是他倾听着,思考着。
最后得出结论,是淮枝从小缺爱——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形同虚设,甚至故意冷漠,导致他虽渴望爱,却也本能的抗拒爱。
对他来说,旁人的爱既是蜜糖,亦是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