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近》雾森山河

2、第 2 章

　　贺京屿昨夜累得直接倒头就睡，早上才起来冲澡梳洗。
　　对地上被扔到到处的杂物视若无睹，走到饭桌边从钱包里掏出的钱，拿过水杯压着。折身来到房门喊：“钱放饭桌了，饿了自己去买吃的。”
　　没等房内的回应，贺京屿直接换鞋出门。

　　老周在刚开始早自习的时候进教室，走到江岁廷身边：“你现在收拾，调去贺京屿旁边坐。”
　　“？”江岁廷往后一靠，看见贺京屿的同桌已经收拾好，等着他。
　　那个并不是最靠近门口位置。
　　“不是说门口的位置吗？”江岁廷还是立刻起来随便把书本拢起一叠收拾。
　　“没差。绕过他也没多花你一秒的时间，去吧。”老周转身就走了。
　　江岁廷一边想一边搬运，估摸是贺京屿不愿意，才被退而求其次成为了同桌。
　　贺京屿在他坐下整理时，还是偏过头低声解释：“我不知道昨天班主任说的同桌是你。”
　　江岁廷一笑：“没事，绕过你也没多花一秒时间。”
　　贺京屿轻微点头后继续看书，这句话是昨天他对老周说的。

　　靠近门口边没有单排座位，江岁廷也挺久没有同桌了。
　　一早上没人说话。
　　上午的课上完了。
　　课铃响的一声，贺京屿才想起来，早上把钱包里的钱都掏光了，他爸给他的卡没带在身上，折回去东区拿再吃饭回来就迟到了，轻叹一口气。
　　江岁廷课本一合，突然开口：“去吃饭吗？昨晚说请你吃的。”
　　贺京屿看向他，其实觉得没必要。
　　江岁廷等了不超过五秒，想得还挺多，站起来：“我得先买点东西再去吃饭，但不会占太多时间。”你再不给哥哥蹦起来我就不管你吃不吃了。这句是心里说的。
　　贺京屿看他似乎无论自己说什么，下一刻就要化身脱缰的野马：“边走边说。”
　　江岁廷他没忍住笑：“走。”自己这个着急的性子确实没法改了。

　　贺京屿要不是腿够长，这下子得用跑的才能跟上江岁廷。
　　他琢磨着要不借钱算了，但是才认识不到两天的同学，这样说出来显得就尴尬了，个午饭钱都没有。
　　“你知道附近哪儿有ATM吗？”贺京屿想着下次再带不够钱，好歹不用在附近找ATM找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江岁廷这会儿站右侧才看见他的嘴角红肿了，又多看了一眼：“校门左转往下走，第二个街口往左那条街就有两家银行，可能有手续费，你还是搜一下地图你卡的银行的提款机在哪儿比较好。”
　　“嗯。”贺京屿低着头。
　　“那边一条街都是卖衣服卖书卖杂货的，没餐馆，走出来再排队吃饭就不够时间了。“这时出校吃的学生都往校门外涌出去。
　　江岁廷带着他走得还挺远，估计是去那个要买东西的店。
　　进了一条巷子，左边一眼过去是饭店，右边一眼过去各种杂货书本文具饰品精品电玩店。
　　这会儿饭店等着学生光顾，还没满座。有些店门面贴了大幅的海报写着学生午饭优惠。
　　江岁廷在一家精品店门前停下：“你去对面饭店占座也行，不用陪我。”
　　“进去吧。”贺京屿从一路过来的步速大概了解江岁廷的性格，怕多一句废话都耽误了他珍贵的午饭时间。
　　江岁廷推门进去就直接到发饰那排货架。
　　贺京屿跟着过去看了看，这店的风格充满着少女心，商品主要是粉色系，客人大部分是女学生。
　　江岁廷站在一列挂满各式各样的发卡面前，一手抱胸，一手两指撑着下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选。
　　直到贺京屿过来站了大约十多秒。
　　“要不你去占个座，我怕等下没位置了。”江岁廷视线仍然没离开琳琅满目的发饰。
　　“我去占座还得和你交换电话，你打电话过来还得找我，加起来至少花上一两分钟。”贺京屿与他一样看着一排排满满的少女系发卡。
　　其实到店还没超过一分钟，对面差不多数过去十家饭店也不可能这么快都被攻占。
　　江岁廷想起昨晚江岁盈戴的红色发圈：“不能买红色。”
　　贺京屿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给江岁盈买的？”说完就后悔，把人家妹妹的名字讲得那么自然…就似跟人全家认识好久了一般。
　　“嗯。”江岁廷专注地挑着。
　　贺京屿指着一个墨绿色的亚克力蝴蝶结发卡，江岁廷视线跟着过去，蝴蝶结表面还有细细的简约扭纹，沿着蝴蝶结中心往外扭着散开。发卡有点成熟，但却越看越耐看，斯文秀气的感觉。
　　他伸手直接把发卡勾下来，另一只手又拿了个布料造的蓝绿色格子纹发卡，这个就没墨绿色那个显得高贵了。
　　“你不一定要买俩，买她喜欢…”贺京屿跟过去。
　　“格子那个买给她女儿的。”江岁廷打断了他。
　　“啊？”
　　……
　　踏出精品店门口，才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家家店都几乎过半占了座，有些店还多放两饭桌出来，占了半条走道，江岁廷领着他往巷子里走。
　　“昨晚没见着吗？她女儿在小桌儿那边坐着。”江岁廷这会儿盯着他看。
　　贺京屿没注意小桌儿那边是什么玩意儿，常识来说估计是一些玩偶之类的，点头道嗯了一声。
　　江岁廷没想到是这个回应，突然又一阵鸡皮疙瘩，又或许他一下子就理解了是个娃娃？
　　“没忌口吧？”
　　“没。”
　　找个位置坐下，把餐单递给贺京屿，对没空过来的小二喊道：“水饺，糖醋鱼片饭。”
　　贺京屿没什么心情吃，随手把餐单放回去：“一样。”
　　江岁廷看了他一眼，回头再喊：“两份！”
　　没人说话，气氛些许尴尬。
　　“昨晚，她为什么跑出去？”贺京屿盯着筷子筒开口问。
　　江岁廷：“她同学都给自己的娃娃买发卡了，她也想给她的买个，就跑出去寻了。”
　　“她的女儿是指玩偶吗？”
　　江岁廷看着他：“刚你到底猜没猜着是娃娃？”
　　“常理猜到。”
　　江岁廷挑眉：“我没猜着。昨晚听她说我都惊凉了一身，那些什么符水啊庙啊大师啊都想了个遍，然后她给我递了个娃娃来。”
　　贺京屿轻笑了一声：“零花别让她带身上，她需要什么都会来找你的。”
　　江岁廷：“不给不行，怕她有事有需要。”
　　江岁廷吃饭的速度和昨晚一样，贺京屿虽然没他那样快，但停下来喝口水都觉得不好意思。
　　没想到这些小巷子店给的分量那么足，剩下的三个水饺贺京屿真吃不下去。
　　江岁廷盯着那三个水饺又看着他，没叫结账。
　　“我吃不下…”贺京屿突然想起小时候晚饭吃不完也会被长辈这么盯着，长大了就没人管他吃不吃得完：”你要是不介意……“
　　”不要浪费。“江岁廷直接提筷夹进嘴里，另一只手拿过手写点餐纸，这手放下筷子又拿牙签把剩下两个饺子串起来，整套动作不过三秒，起身去结账。
　　贺京屿看着清空了的碟子，周边突然冉起一阵说不出的亲密和尴尬。

　　往回走的时候，俩人没了来时般匆匆，大概是江岁廷吃饱喝足了，散散步。看了看手表，保持着消食的步速，身边的同学不紧不慢地都比他快。
　　这会儿响午炎热得不行。
　　快到转入最后一个街口看见学校大门，身边的同样回校的学生开始急步竞走起来。
　　贺京屿没看时间，这会儿也不像有时间掏出手机来看一眼，他扭头看着江岁廷。
　　江岁廷的眼神从街口前散步懒散的退休大爷，转变成一个田径的运动选手，对着校门凌厉的眼神，分分钟准备冲刺。
　　贺京屿只是一疑惑皱眉的时间，江岁廷已经百米飞人跑了出去。
　　“操？！”贺京屿瞪大眼睛的时间都来不及，提腿立马跟着跑了起来。
　　他俩就像引信燃烧到尽头，蹦起来跑出去的那一下，带动了周边的学生突然也跟着跑了起来。
　　进了校门后，贺京屿微微喘着气回头，门口的保卫大爷在闸口边，没有动作，但保卫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过来，又像一只看破红尘的肥猫一样，眼神了无生趣地又转向看向校门外一片狼藉的学生，仿佛两边都和他们无关，到点了才会挪动。
　　贺京屿往学校里面看，江岁廷就在前面，捂着胃在大口呼吸。
　　“还没关门你跑什么！”贺京屿不自觉大声了点。
　　“现在不就关了么？”江岁廷指着大门。
　　贺京屿再看过去，了无生趣的肥猫不管学生死命往校里挤，闸口保持匀速缓缓地慢慢滑动。
　　“那你好好走，最后就不用跑了。”贺京屿说。
　　“不行，刚吃太饱，走不了那么急。”
　　“最后跑起来又可以了？”
　　“跑前消化了啊。”江岁廷摸着肚子，转身往教学楼去。
　　“……”

　　一整个下午两人各做各笔记，各自喝水上厕所。
　　放学课铃一响，老师拖了会儿课，江岁廷已经把东西往书包里塞。
　　贺京屿能感觉到江岁廷等老师说完下课两字儿他就已经能闪现到门口外。而事实是，老师说完下课俩字，他已经消失在门口外。
　　江岁廷可能受到昨日的惊吓，现在跑起来都能跟上别人自行车速度，踩自行车的速度能赶上小车的速度。
　　到了小学，江岁廷进去休憩室一眼就看见江岁盈背对着门口，在作业上摆弄着布娃娃。他一边拆下固定发卡的牛皮纸，一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什么时候学校能让小学生带玩具上学了？
　　江岁廷在她身后蹲下，一把将发卡夹在娃娃的头发上，偏过头看她。
　　江岁盈的眼里都会发光了，顷刻笑得灿烂，盯着发卡都没空给她哥一眼，估计这下能在她同学面前显摆好久了。
　　“喜欢吗？这里还有一个。”江岁廷把墨绿色蝴蝶结放她眼前：“记得昨晚救你的那个哥哥吧？这个是他给你挑的。要戴上吗？”
　　江岁盈拿起来又是惊喜，猛地点头：“嗯！”
　　平时都是江元青给她打扮，这会儿江岁廷拆下了包装也不知道怎么给她别上去，别了一下好像没有发挥发卡的作用又取下来，最后把她刘海一下子用发卡别了上去：“好了。”
　　“漂亮吗？”江岁盈摸了摸发卡，随后又摆了个捧脸的姿势，逗得江岁廷直笑，一边收拾她书包：“漂亮，全校最漂亮的姑娘，校花。”

　　江岁盈抱着娃娃在前头走，江岁廷在后面推着单车慢悠悠地回家。快到家的那个十字路口遇到贺京屿。
　　贺京屿也看见他俩了。
　　“江岁盈，走路抬头。”江岁廷叫道。
　　江岁盈一抬头看见贺京屿，举着娃娃跑过去：“哥哥！你看！”
　　贺京屿一笑，蹲下去盯着她头上的发卡看：“嗯，好看。”
　　江岁廷上前，伸手在她头上的发卡轻轻一弹：”谢谢哥哥给你挑的发卡。“
　　“谢谢哥哥！”江岁盈摸了摸发卡。
　　贺京屿：“不客气，不是我买的，谢你哥吧。”
　　江岁盈把马尾的红色橡皮圈单手卸下来：“这个给你。”
　　江岁廷一愣，这玩意儿给贺京屿也没什么用，怕他有负担，弯腰下来说：“欸，这发卡是我买的，难道橡皮筋不该和我交换吗？”
　　”不，我就要给京屿哥哥。“江岁盈想往贺京屿前靠上去，被江岁廷一下扳回来：“你是不是经常和别人交换礼物啊？学校有男生要跟你交换吗？你不会有一天把发卡给送出去吧？我禁止你除了和我以外别的男孩子互送东西的啊，要一天没看见你这发卡，就有你好看的。”
　　江岁盈看着他劈里啪啦一嘴话，直楞着不知道怎么回应。
　　贺京屿以为下一刻她又要扁嘴嚎啕大哭起来，伸手拎过那橡皮筋，这会儿才发现橡皮筋还吊着个小吊坠，是个立体的小橘子：“谢谢，这个当你送我的了，不算交换。”

　　江岁廷看见他背着书包：”你不回去晚自习了？“
　　贺京屿摇摇头，把橡皮筋套进手里。
　　江岁廷看那皮筋和他手腕，居然没什么违和感，随意点了点头：“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贺京屿站起来。
　　江岁廷轻轻推了推江岁盈，她才回过神把娃娃塞怀里抬头：“明天见。”
　　“明什么天见，说再见。”江岁廷在她发卡上轻按了一下。
　　“哥哥再见。”江岁盈又摸了摸发卡，挥挥手。
　　“再见。”贺京屿轻轻挥手，小橘子摇了摇。

　　这会儿还早，贺京屿直接回家，楼道还没完全暗下来，家里散射着昏黄的斜阳，完全就不是江岁廷家的那种温暖，更像寂寞和颓废。
　　贺文蔚没在客厅，他过去轻敲了一下房门，扭开门缝看了眼，她背对着门口躺着，不知道是否睡着了。
　　贺京屿搜了一下距离最近的提款机，拿了卡就出去买饭。
　　卡是他爸的，没去尝试绑定到手机上，只能用现金买。他取多了点，懒得总周折去排队取款。
　　这会儿出来吃饭的也人逐渐多了，他没心情去看哪家便宜哪家好吃，随便选了家门口菜单多样式的叫了两份。
　　回去的时候他给他爸摇了个电话：“能把钱转到我卡上吗？总是取现金麻烦。”
　　那边瞬速的回答了简单的一个好字。
　　贺京屿挂了电话。
　　还没来得及感受，裤兜的手机震动起来，贺京屿看了一眼就停下了脚步，屏幕上的联系人存了号码之后就没曾联络过。
　　贺京屿接起电话。
　　“喂？是京屿吗？”那边传来沙哑的老年人嗓音，但声线响亮，倒是挺精神。
　　“是。”对方的热情让贺京屿有点不自然。
　　“你和你妈搬过来都整顿好了吗？外公怕你忙所以就没打扰你，你这阵子都忙好了吗？”外公话语里透露着满满笑意，似乎挺想和外孙见个面。
　　“嗯，都忙好了，学校也上了一周多了。”
　　“习惯吗？”
　　贺京屿靠边踩上石墩上，从裤兜抽出左手，刮了刮眉毛边，不太耐烦地等待这些对话的目的：“嗯。”
　　“你，周末有时间来探外公吗？”
　　贺京屿能听得出他问得很小心翼翼，可能再晚几秒回答，他就已经想好说辞不用自己过去了。
　　“可以吧，周末过去看看你。”
　　“好！”外公没想到这么顺利，笑出了声：“你应该不记得怎么来了，上次见你也就十岁的左右。给外公你的地址，周末过去接你好吗？”
　　贺京屿猜测大概他应该不会读写短信，于是说：”你报你的地址给我吧，我周末早上过去。”
　　电话挂了之后才意识到他邀请的时候一直说的是‘你’，不知道该不该叫上他女儿贺文蔚。
　　回家一打开门，屋内的灯光让他意外。
　　贺文蔚就坐在沙发上，昨晚弄伤他嘴角的凶器，正完好躺着她手中。
　　“回来啦？”贺文蔚的视线从电视机转过来：“吃过了吗？”
　　贺京屿没动，半响才道：“你吃过了？”早上的钱确实够她买饭的了。
　　“等你呢，我买了菜回来做饭，”贺文蔚起来去厨房：“别愣着了，换鞋洗漱就过来吃吧。”
　　关上门，今早看见的散落的杂物都消失了，地上好像还拖了地，天花的吊扇吹来了一丝丝凉风。
　　把饭盒一放，贺京屿听话去洗手了。进厕所后对着镜子，摸了摸嘴角，要不是还刺痛着，他都以为自己幻觉了。
　　抹了脸洗好了出来，贺文蔚端着一大碗汤经过，边走边说：“你留下的钱还能熬一锅汤呢。”
　　不是幻觉。
　　饭桌上的三菜一汤让贺京屿惊讶，不是惊喜。
　　“坐啊，杵那儿干嘛呢，上课太累了？”
　　“没。”
　　两人吃了至少五分钟没对话，贺文蔚只盯着电视看，偶尔还会笑，贺京屿没去看是什么节目，连声音都没听进去。
　　良久，贺京屿：“你爸给我打电话了。”
　　“啊？“贺文蔚还是盯着电视：“找你怎么了？”
　　“他让我周末过去。”
　　“去呗。”
　　“你不去吗？”
　　“你自己去吧，我改天再去看他。”这个改天估计也是没着落。
　　贺京屿主动把碗洗了，直到洗漱好回房都一切如常。
　　拿过床边的书包抽出课本，里面还夹着张试卷，一打开试卷散落掉地上去，贺京屿坐床边看着地上的试卷发呆，搬过来了这么久都没发过呆，每晚都是累得躺上床就昏睡过去了。
　　翻了几页，连这是什么科的课本都没注意，实在看不下去，把书往地上一扔，直接埋头睡。

　　周末八点不到，贺京屿看着手机上的两行字，那是昨天俩人在电话里复述几次才说清楚的地址。
　　贺京屿一边走一边看门牌，才倏地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来拜访，好像不太好，直到走到接近巷子时刚好看见早点店，他才转过身去对面马路去买早点。
　　不知道老人家吃什么，就随意什么都买点。
　　地址在从巷子口进去的第五家，每一家之间还有行人走道，但没法让车通行。这区的宅院跟前几天看到江岁廷的家挺相像。
　　来到大门前停下，贺京屿见大门前停着一辆汽车，几乎贴近了门口，门前两边还有俩条花槽，就算侧过身也挤不去。巷子的另一侧停满的电瓶车单车摩托车，和车之间就刚好一人位置能穿过去。
　　这肯定不是老人家这样停得了车还能进门。
　　贺京屿抬腿直接踩上车前盖过去，留下了俩三脚印。
　　跳下去台阶还没踩稳就敲了门。
　　没几秒门就打开了，估计是等着他来，或者他老人家习惯早起床了。
　　“早。”贺京屿先打招呼。多年没见，满头已白发，皱纹也多了。但他心里还是没什么感觉，大概从小到大就没见面几次。
　　“早，早，进来吧。”贺桦在门后精神奕奕地向他招手。
　　“这车是你的？”贺京屿指着门外的汽车，还是觉得要问一句，假如他说是，他立刻就转身擦掉那些鞋印。
　　贺桦干笑一声：“啊…不是。不过很快就开走了，现在还早呢，我也没那么早出门。进来吧。”
　　贺京屿进去后，回身等主人领自己进屋，同时看了看四周，虽然那晚黑漆漆的，但是还能分辨这宅院的格局和江岁廷的家很像，但这里并没有像他家那样打理整齐，小小的花园里除了草，边上一辆自行车，其余盆栽什么都没。
　　“我买了早饭，你吃过了吗？”
　　“哎，还没呢，我煮了粥，一起吃吧。”贺桦小步跑去厨房，端了一锅粥，鸡蛋和几款中式点心，加上贺京屿刚买的早点，桌上的早饭几乎可以当作午饭来吃。
　　“坐啊，吃吧吃吧。”贺桦笑盈盈地坐下，特意准备了公筷给贺京屿夹了个包子。
　　“谢谢。你也吃，不用管我。”贺京屿说得很僵硬，贺文蔚从他小时候就不怎么带他去走亲戚，没时间，也不喜欢他带朋友同学回家。对于吃饭这种场面，夹菜来夹菜去的客气说话，他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没起箸，大门外就爆出几声急促粗暴的敲门声。
　　贺京屿抬头，终于有点事儿比在这吃饭有意思了：“你吃。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贺桦似乎也了然会发生什么事：“哎！别，他们很快就走了，算了吧。”
　　“那我以后来不来？每次让我爬？我下次还爬不爬？”贺京屿说话顺畅多了，但没几句语气就这样不客气，连自己都觉得不太友好。
　　贺桦当然想外孙总来看看他，这会儿站着焦灼又无奈地看着贺京屿。
　　“去去就回。”贺京屿放低了的声音，迈腿就出去，到大门边还弄了几下才开得了门，一抬眼来者一脸不善，他问：“什么事？”
　　“果然！”门外的瘦子指着车盖，对后面围着的几个人说：“我就不信老人家能干得到。”
　　贺京屿冷脸：“我也不信正经好人会干得出这事儿来。”
　　门外的人回头愣了会儿才听懂，眯起眼：“哪来的人？”
　　“把车开走，以后别停这里。”
　　站在车侧的三人笑了，站最前面瘦子的笑容一下消失，拳头挥过来的速度在贺京屿眼里还不算太快，贺京屿一把把人先推到在汽车盖上，侧身踩上花槽抡着他过去，再甩到地上。
　　“车盖给你抹干净了。”贺京屿也不知道他们头目是谁，随便对其中一人说，正要转身跨回去，周边两个就涌上来。
　　贺京屿往花槽旁跳过去退后了几步：“逐个来。”
　　靠摩托车的那最高大的人号令：“上！”
　　其余三人扭头却看向发号施令的那个：“逐个还是都上？”
　　在大哥翻了个白眼的瞬间，贺京屿已经抬腿一脚把靠最近的人踹了回去。
　　“哎！哎！别打！”贺桦这会儿听见动静知道息事不了，跑到大门口，却又跨不出去，又喊了几句，没有人理会他。他揉了揉眼睛，认出了群架里最高大的那人，立刻往另一边的花槽拨开小树杈跨去巷口的方向。
　　贺桦他知道自己劝拉不住，老骨头等下撞倒了更麻烦。往巷子口那边过去，来到第二家的门前啪啪敲门：“哎！不好意思打扰了！小青年你在吗？小伙子啊！在吗？！”
　　门嗖的一声被打开了，江岁廷眨了眨眼：“啊？怎么了…”
　　贺桦指向巷内：“那个，那个是不是你朋友呢？帮伯伯一个忙。”说完没等江岁廷回应，拉着他往巷内走。
　　“哎，哎……”江岁廷看到前方扭在一团的人，掰不开老爷子的手，随即回头喊：“岁盈你关好门！我去一下就回来！”
　　江岁盈好奇探出头来，看着哥哥被住隔壁的爷爷拉走，喊道：“你怎么了？”
　　“关门！”
　　砰的一声，江岁盈关好了门，江岁廷才放心向前走，走得比贺桦快，对方才放开了自己的手。
　　地上躺了仨人，贺京屿和最高大的那个正在拉扯着衣领。
　　“易哥。”江岁廷走过去：“停下吧。”
　　被叫易哥的人停了下来，下一刻就被贺京屿推开，撞到摩托车边，没来得及站直就对江岁廷道：“你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江岁廷看了眼贺京屿，似乎理解他嘴角的伤怎么来的，又回头问易青：“不，你们怎么打起来了？”挺迷茫，这会儿背着江岁盈的书包，小小的一红色书包，背带太短，把他衣服勒起折纹了，看上去像个傻子。
　　“哥在教训这小子呢，敢踩哥的车，还那么嚣张！”易青指着贺京屿骂道。
　　贺京屿拉正了下衣服，口气平稳：“你怎么不说你把车堵别人家门口还先动手打人？”
　　江岁廷又看向易青。
　　易青不管：“关你屁事？你哪儿来的哪儿回去！之前都好好的没事儿呢。”
　　贺京屿哼笑一声，他是无法跟这种人沟通，只有拳头才让这种人服，要不是这人身高快接近两米，下场也会和其余仨人躺地上去。
　　江岁廷明白了，开口道：“开走吧，以后别堵人家门口了。”
　　“什么？”易青也没见过江岁廷和那户俩人有什么来往，怎么这会儿向着别人了？
　　江岁廷刮了刮嘴边：“第一吧，你这样老爷子出门不方便，老人家起床早，你堵人家门口，出不了门买不了早饭晕家里了，你来抬人家去诊所啊？第二吧……”江岁廷看了眼贺京屿：“这我同学，还是同桌，他说你先动得手你也没解释，我这会儿还叫你哥呢，以后我上课下课对着人家不得尴尬啊。”
　　易青张口不知道说什么，被堵得胸闷，皱眉头抓了抓头发，又说：“那这小子这么嚣张，平时有没有欺负你？哥给你教训他。”
　　反正就是找借口想打回去。
　　“没，”江岁廷想起上周江岁盈的事：“他人挺好的。”
　　贺京屿也看了过来，他俩也就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易青这下无话可说，半响才放弃又看了眼贺京屿：“你小子走运！”转头对江岁廷说：“那你有什么事就给哥打电话，走了。”
　　“嗯。”江岁廷就不会给易青打电话，打电话的结果无非就是过来打一场了事，了不了事之后的糟心事还不断。
　　“走！”易青把小弟门招呼上车后倒着车退出巷子。
　　贺桦激动过去握着江岁廷双手道：“谢谢你小伙子！谢谢你！吃过早饭了吗？我外孙给我买了很多，来屋里吃点儿吧？”
　　“你外孙？”
　　“啊，京屿。”贺桦指了指贺京屿，放开江岁廷又说：“我以前有见过你和那个高个子一两回，就想着你们认识，可以帮个忙劝劝，谢谢你啊！”
　　“不客气，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来这停车了。如果还有什么事你就找我…”江岁廷感觉这话不对，又更正：“就是刚那易青又找你们麻烦的话。”其实易青也不算是太坏的人，这么说好像重度抹黑他。
　　“欸，好好。”贺桦笑道。
　　“我要接我妹妹去兴趣班了，你们吃吧。我走了。”江岁廷估计早上闹的这么一下贺京屿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吃，人现在眉头还皱着，脸色还冷着没消气。
　　贺桦说：“午饭好吗？我一定要谢谢你的帮忙，午饭过来吃吧？我去再买点儿菜，你下午来吃。”
　　江岁廷看了眼手表：“啊！”拔腿就跑起来，回头喊道：“不用客气了吧…操，钥匙没带……”
　　贺桦喊道：“记得啊！我下午过去叫你啊！”
　　江岁廷没几秒就跑回自家大门，叫了几声没人回应，退后几步一个助跑，翻过院墙跳了进去。
　　贺京屿不好意思先进屋，这会儿等贺桦转身回来，俩爷孙就这么看着江岁廷背着个小书包一颠一颠地翻墙。
　　贺桦进屋：“别绷着脸，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别打架，伤着自己不好。”
　　贺京屿确实没有了吃早饭的胃口，也没说话。
　　贺桦也不敢多啰嗦一句。

　　两人回屋坐下，贺桦接着吃：“你要是吃不下就在这转转看看。你们出租屋那边没这片小区的住宅大。”
　　贺京屿这才抬眼望了望周围，这里的格局就是江岁廷家的那种，装横却完全不一样，这里灰暗多了，和出租屋那边差不多：“可以看看吗？”
　　“去吧。”贺桦咬一口包子。
　　其实就是看看每一个房间的布局，厨房不像江岁廷家的落地玻璃隔开，这边就是个开放式厨房，客厅大，再走进去就是三个房间和卫浴，最里边的一个生活用品都挺齐全，应该就是贺烨的了。
　　另外一个紧靠着是书房，书，还有挺多纸画。一卷卷的一叠叠的。贺京屿不知道贺烨有这个爱好。退出来再看接着一个就是杂物房，坐地灯，椅子，各种一大包的东西，还有些工具箱。
　　最后一个却是一间睡房，书桌、桌灯、睡床和衣柜都有，床上被铺和枕头都放得整齐，就是一系列东西都是灰色的。贺京屿只是站在房门口看。
　　“还有人和你一起住？”贺京屿打开卫浴的灯，卫浴比出租屋大多了，还浴缸和淋浴，实在不像宅院外面看起来的那样陈旧。旁边一条小楼梯，仍然是那种没有瓷砖的水泥楼梯，贺京屿没等到人回应：“我可以上去看看吗？”
　　“去吧。”
　　楼上并不是和下面一一样大面积的室内空间，只是另外一间占半个楼面的杂物房，放了各种东西和码好的木头，还有些柜子。
　　他过去打开门，外面就是天台了。除了些飘来的树叶，什么都没有。他看过去，还能看到别人的天台，但每宅院之间还种着不同高度的树，不一定每一户都能看得到，跳也跳不过去，爬树就不一定了。
　　贺京屿低头食指刮了刮眉，都在想什么呢。
　　这会儿感觉到饿了。
　　下楼后，贺京去坐下，捻了个包子撕掉纸，塞进嘴里。
　　“那房吧，”贺桦已经吃饱了，才回应刚刚的问题：“没人和我住。”
　　没人住也没铺点什么东西，容易积尘，贺桦说：“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周末可以过来睡几晚也可以，平日也行，这区不是比较近你们学校吗？还可以跟你同学一起约呢。”
　　贺京屿咬包子的动作停下，那房间的布置比出租屋强多了，撇开其他因素，怎么也算是个不错的房间，就算比出租屋贵，也值。
　　“先谢谢了，不过应该不大可能，她…”
　　贺桦一脸期待换成疑惑等着他说下去，贺京屿不知道怎么说，继续吃包子：“你知道我爸让她以后回来这里，但你不知道她现在精神不太稳定吧？时而疯癫。”
　　贺桦眨了眨眼，努力理解这句话。贺文蔚的性格，他俩家人都知道，疯是怎么个疯法？
　　“也不算疯，就反反复复的，有时候她不闹了，就挺正常的，闹的时候，无法沟通。”贺京屿不知道这么说，这位老人能明白多少。
　　半响，贺桦身体靠后挨着椅背，点了点头，过了会儿，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跟你妈回来呢，你爸同意？”贺桦问。
　　“他只同意我住到高中毕业。”
　　“那你跟文蔚住得还好吗？”
　　贺京屿夹了个烧卖又说：“就那样。”
　　贺桦现在先得把女儿的问题解决了，才劝得动外孙一起住。老年人得知自己有机会多个伴一起生活，就一厢情愿铺张同居的安排，园子里的杂花杂草都清理好了。
　　贺京屿想起了什么：“你那间房间是留给她的吗？”
　　贺桦抬头没正面回答，迟疑道：“另一间我还在弄呢，你们会考虑搬来和我一起住吗？”
　　贺京屿没回答。

　　收拾好了饭桌，贺桦说：“下午我过去叫你同学来吃饭，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要没今早那一出破事儿，贺京屿这下就告辞了，现在人家替老人家疏通了，还省了跟个两米高的混混打架，就这样离去，似乎也不太好。
　　“一起去出去吃吧？”贺京屿提议道，请俩人吃过了饭，拜访的事情就这么结了。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饭店呢，要不还是买菜吧？很快的，你就在这坐坐，去房里休息也行，看看书？”
　　贺京屿才想起书房里的纸笔墨砚，还能再参观，还有一柜子的书呢，不过决定了请客，还是坚持：“那一起去买菜吧，但我不会做饭。”
　　贺桦喜出望外，不但能一起吃饭，还能一起俩爷孙去买菜，这种时光多难得，连忙点头答应：“好！好！”
　　“要叫上你同学吗？”俩人刚出门，贺桦问贺京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