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番外]临渊》青*

41、二十八章

　　山上紧张对峙，山下众人也没有闲着。乐韫协助老者将众门人一一救醒，遇到药力运行受阻的便以深厚内功化解。他粗通医道，手脚又麻利，为人更是谦逊温和，很受老人的欣赏和感激。眼见其余人已无大碍，只是有些体弱的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而已。
　　“真是多亏了乐先生出手帮忙，老朽感激不禁。”
　　“我本就是来帮忙救人的，云前辈何须客气，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不知道宫主他们怎样了？我想上去看看，石靖这奸诈小人不好对付啊。”
　　“我倒觉得不必忧心，以宫主和石公子联合之能，相信他插翅也难飞。”
　　老者微微点头：“话虽如此，但万一青儿那边未能及时解救，郭放又从中作梗的话……我还是上去看看的好，若是那人败了逃走，也好在路上截住。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饶他性命。”
　　“既然这样，你我兵分两路搜寻，以防他还有手下趁机作乱。”
　　“如此甚好，我刚叫了几个已经清醒的手下先去上面查看了。”
　　老人举手感谢，作别后从山脚沿主道向正殿而去。哪知才走了一盏茶时分，就听得耳边微有风响，他还来不及回头张望，就觉得后心几处要穴道一麻，整个人软软地昏晕在地。
　　“抱歉，在下这次恐怕要冒犯了。”乐韫悠悠地摇着折扇从树后转出，左手心把玩着几颗小石子，走上前将老人挪到草丛中看不到的地方躺下。才刚安顿好，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白色身影在不远处闪过，嘴角不禁浮起淡淡的笑意。
　　“哎呀，正主儿来了，我还是不要耽误别人的好戏了，毕竟这边也有人要解决啊。”

　　石惊天走得十分吃力，明知自己第二次犯了运功后不静坐调息的大忌，但这时母亲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此刻内息如焚也顾不上了。由于速度太慢，他不得不请慕容明珠丢下自己先行去帮忙，想到那人当时一副既担忧又不情愿的样子，非要自己再三保证绝对无事才肯走开，心里不禁感到暖洋洋的。
　　他停下脚步喘了口气，眼前阵阵发晕，平日顷刻直到的后山此刻却是这么举步维艰。

　　石靖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可怕。他向来呼风唤雨惟我独尊，几时受过这等侮辱，而且还是跪在一个晚辈的跟前。
　　慕容明珠冷冷地以剑尖抵住他的额头：“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虎落平阳被犬欺……”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恨不得将青年人生吞活剥：“若非老夫先前受伤，又有这贱人在一旁多嘴指点……哼，就算是十个慕容明珠，也死在我的掌下了。”
　　“败都败了还这么多话，保留那点面子很好玩么？”慕容明珠不以为然地摇头。
　　“哼，多说无益，你要为你父母报仇，现在就动手吧！”
　　“别把其他人想的跟你一样狠毒，我并不想要你性命。”
　　“你说什么？”
　　“别忘了我现在也是朝廷命官哪，先生说过的，做事可不能再任性妄为……”他说到此似乎有点遗憾，摸摸鼻子道：“我要你答应随我回京，在圣上面前亲口承认你当年诬陷忠良的罪行，还我全家一个清白。”
　　石靖咬牙道；“若我不答应又如何？”
　　“咦，想跟我耍赖？你若肯乖乖认错，我跟宰相大人说不定还会看在同朝的份上，奏请当今饶你一命；不然，就凭你那些纵容属下伤人害命的罪过，还想逃过惩处么？”
　　“你！！好……算我栽了，本侯应允你就是。”
　　慕容明珠满意地笑笑：“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原封送还给你。好啦，先赶快把人家的东西交出来吧。”他边说边伸出手。
　　石靖死死地盯他半晌，缓缓低头沉声道：“好，你来拿吧。”说着似是要去拿怀中的物事。
　　慕容明珠不疑有他，走近跟前想要接过。突见石靖嘴角露出狞笑，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怀中忽然声音响动，一丛银针如喷泉般激射出来，分打来人的正面各处要害。此刻距离既近，又绝无防备，慕容明珠吃惊之下竟忘了闪避，眼见就要命丧黄泉。危急中一股大力扯着他急向后退，而后是一声巨响。石靖口吐鲜血，持掌后退了十几步，借着对掌的作用力奔出门外逃蹿而去。
　　慕容明珠脸色惨白，抱住白玉的身体浑身发抖，将她缓缓放平在地上。只见她身上所中暗器之处渗出黑血，且气息微弱，眼看是不活了。
　　“对……对不起……我……”他语无伦次的不知该说什么好，痛恨自己的一时失察。他与女子虽然相处时日不长，但对方待他极是温柔热情，空闲时还会指点他的武学招式，如同自家的徒弟子侄一样。慕容明珠心底除了尊重，或许还有几分对母亲的敬爱情感。这时眼看她为自己而死，泪水霎时间滚滚而下。
　　白玉依旧笑得恬淡温柔，反而轻声安慰他道：“你为了我们母子前来，我怎能让你死在这里？这样也好，就让我以命赎罪吧。若非我当年选错了人，明知受人蒙骗却还心软留他性命……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些祸事……”
　　慕容明珠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话语断续中夹杂着咳嗽声：“明珠，我若求你件事，你能答应么？”
　　被问的人抹了把泪水，死命点头。
　　“惊天他……我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这孩子从小孤僻，难得有一个关心他的知心朋友……唉，他练那邪功也是不得已。若不是为了帮我治内伤……但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恐怕他会……”
　　她说到这里，一口气险些喘不上来。慕容明珠听的发傻，连忙急问：“伯母，您指的是什么？他到底会怎样？”
　　“……你，你帮帮他……想办法……否则终有……一天……毒发……无救……”
　　慕容明珠整个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完全无法消化这难以想象的事实。他翕动嘴唇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见白玉头一偏，双目紧闭已然气绝。

　　“娘！明珠！你们在干什么？”
　　“我……她……”慕容明珠听到这声音如受雷劈，哆嗦着扭过头嗫嚅道：“对，对不起……”
　　“我娘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衣人一步步从门口挨到两人跟前，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扑到母亲身上轻轻摇晃：“您……您别吓我……”
　　“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人，她是为了救我才被石靖……”
　　石惊天呆呆地抱住母亲的尸体，感到怀中的体温逐渐的冰冷下去，一颗心紧紧地揪了起来。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中不停嗡嗡作响，瞬间有很多的声音充斥进来，几乎令他头痛欲裂。周围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丝毫听不进去，整个天地中只有自己躁动不停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
　　她死了，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很久之前也曾体验过……眼前一片模糊，混杂着鲜血的红色，逐渐扩散成了血海包围住自己的身体。这个场景，隐隐的有点熟悉，在什么时候见到过的……
　　幽冥河畔，当众神群鬼前立此血誓……
　　这声音……是自己在说话吗？
　　从此恩断情绝，但愿轮回中再不相见。若来生有违此言，定将……
　　“亲尝至亲所爱离去之伤，身受万针攒刺痛苦而亡。”
　　在下慕容明珠，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总有种奇怪的想法，觉得还是不要跟那个人扯上关系比较好。
　　……纵然伤心至甚，然而对于曾经的选择，却是至死不悔。
　　你说说看，如果最后他不登帝位，两人之间是否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我说什么来着？你未免太小看天下之事！”记忆中那张熟悉面孔上满是高傲的笑容，看上去既狰狞又得意：“我偏偏定要生生世世缠定了你，且看我们究竟是谁能耗得过谁！”

　　石靖跌跌撞撞从小路奔逃下山，一心只盼尽快回到船上。冷不防山坡转角处转出一个人影，笑吟吟地持扇拦住了他的去路。
　　“侯爷看起来神色慌张，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竟在此刻遇上了最棘手的人之一。石靖暗中咬牙，勉强堆起笑容：“不劳乐先生费心，本侯自觉好得很。”悄悄运使内力，试图将参与的功力集中在右手一击而出。哪知手臂才抬起了一半，剧烈的酸麻感汹涌而来，再也无法挥动半点。
　　乐韫悠然一笑：“我劝侯爷还是不要逞强了。平日气力完好时你我尚不知鹿死谁手，更何况此刻你既受掌伤又中了毒。”
　　“乐韫！你到底想干什么！”石靖捂住胸口的羊皮纸，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侯爷且勿急躁。在下只是前来告知，我已将这条路上的人引开，你可以安全离去。”他往右后方指了指。
　　石靖顿时愣住，一时弄不清对方是真意还是陷阱。
　　“不相信么？我若想要你性命，早就可以出手，又何必假手他人？”
　　“你……你为什么……”他迟疑着问出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看了看怀中的地图，继而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原来如此……先生如此苦心，本侯当然不能不领情。你且放心，日后这宝藏到手，你我平分就是。”
　　乐韫讶然：“宝藏？什么宝藏？”
　　石靖笑道：“乐先生何必作态？玄青宫先祖所看管的皇室财富，还有那神秘的传国玉玺，不论哪一样都是天下人梦寐以求之物。”
　　“这些街头巷尾的故事传说，侯爷怎也当了真的。”
　　“是不是真实，我们心中自然有数，不是么？”
　　乐韫眯起双眼，冷冷地凝视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过了好一会儿才淡然道：“你走吧，只盼你日后莫忘了今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