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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心动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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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赏脸吃个饭呗,当做我给家妹赔礼道歉。”
岑扬不说起,骆镜时都要忘记这部分了。
“没别的事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岑扬比骆镜时大两岁。岑家产业是十年前才转来江临市,那时骆镜时已经完全不交朋友了。两人是后来在留学期的同乡会认识的,不熟络,只是后来回了江临,生意场上往来过几次,算得上能长线合作的伙伴。
岑扬改口:“哦,其实是魏展风来了,组个局聊聊。”
骆镜时查看日程:“时间地点。”
这么干脆,岑扬“哈”的一声:“他比我重要呗。”
“目前确实如此。”
骆镜时个人有个项目,在做矿区无人化,智能系统合作商因为内部斗争涉嫌违规操作资金,必须出局,他需要找到新的伙伴。最近谈的几家都有些味同鸡肋,而竖锋科技正是这一领域的新鲜血液,两位创始人也是业内出了名的敢想敢干。
“矿区确实有点意思,不过我们的智驾目前只做过乘用车,骆总会不会嫌我们是新兵蛋子啊?”魏展风笑眯眯的,像条泥鳅让人抓不着话头。
骆镜时顺手给他添茶,镜片后的双眼不现喜怒:“矿区最有意思的是,有国资背书,以后无人驾驶一旦全面开放,合作过的企业会在第一批白名单上。”
“展风。”
岑扬暗自一抖。骆镜时这人,平时跟他说话像个冷漠刺儿头,在生意场上又能自动套上圆滑嘴脸。但因为擅长面瘫,说着肉麻的话也看不出一丝谄媚,岑扬最佩服他这一点。
“我认为竖锋最有资格吃这第一块蛋糕。”
他的故事讲到这里。
“哟,那二位吃上了,可不能忘了给我这请吃饭的人分一杯羹啊。”岑扬适时助力。
魏展风哈哈笑。
岑扬组局讲究腔调,爱搞些做作把式,包了场看主厨现场表演切割蓝鳍金枪鱼,一面讲解这条鱼一个小时前刚下飞机,肉质如何鲜甜弹软,哪个部位油脂最丰富。
其实这些人都吃过见过,并不入耳,只是享受花钱购买服务的感觉。
“岑总家大业大,我要仰仗你多多给我介绍项目才是。”
“惭愧,我也就在家啃啃老。不像魏总和阿骆,不靠家里,自己开山立派,才是真的英雄好汉。”
骆镜时谦逊笑笑:“小时候多少有点凌云壮志,年纪大了也没能放弃而已。”
他话不多,就几句,都说到魏展风心坎里去了。
“那骆总跟我和老孟也是气性相投。”魏展风总算透了点意向。
岑扬问:“对了,很久没见孟总了,他什么时候赏脸聚聚?”
“别提了,他最近可没空,陪老婆度假呢。他老婆比他还忙,好不容易凑到假期出去二人世界,我给他发信息都不带理的。”
“这么惧内?”
“就是说啊,我说他还不服,美其名曰主动远离网络的裹挟。哼哼,说得好像我没见过他平时怎么跟老婆低眉顺眼似的。”
“看来还是魏总有家庭话语权啊。”
“哈哈,那是当然的……”魏展风这几年圆润了不少,笑起来挺气派,可见到来电提醒忽而一怔,整个人都怂了。抬手示意出去接听,又不敢让电话那头等太久,点了通话。
“魏!展!风!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现在离我们的约定通话时间整整迟了一分钟!”他被吼得脖子一缩。
骆镜时和岑扬战术性喝茶。
魏展风在外聆听完训导,深呼吸,两指把脸颊捅回微笑状。回到店里,还不用他开口,岑扬就给了台阶:“魏总持家有方,佩服佩服。”
一笑了却尴尬,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惧内有什么丢脸的?能把事业和家庭兼顾好,是骄傲才对。
“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做出改变,甚至有点反常,都在所难免。”魏展风干脆谈起感情经。
岑扬应和:“那是。豪放的变收敛,寡言的话变多,运筹帷幄的昏招频出,都是正常的。”
“岑总有点悟性啊,难怪我听闻你好事将近,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岑扬嘴角扯了扯。
骆镜时对这些没兴趣,魏展风对项目有了初步的意向,这顿饭就没白费。送走魏展风后,他转了一笔账给岑扬。
“这么见外?”
“一码归一码。”
“那是说不见外,当我是兄弟了。”岑扬发现自己对面瘫脸习惯性贫嘴了。
骆镜时懒得理他,买下一些中腹、大腹和鱼骨,让人送回家里。
下午去听了新消费的专题路演,跟他预计的一样,没有感兴趣的项目。不过倒是有个意外收获,或者也不算收获,只是听到个有趣的消息。
*
这是“陪玩”小工盛徽的第三次正式上钟。
她开始觉得,会不会骆镜时说她是“陪玩”可能并不出于讽刺,而是一种写实?
这个兼职并没有具体的工作内容,刚开始樊致知约盛徽在商场喝咖啡聊天,跟她聊梅月的种种,那段岁月,后来聊盛徽的妈妈和舅舅,又说到盛徽如何备战高考、择校和如今的校园生活。盛徽莫名想起陈子业说,骆镜时聊天时问及他的学习生活,也是这种长辈口吻?
聊到聊无可聊,樊致知便约盛徽来家里KTV唱歌。
上次就知道了樊奶奶爱音乐,没想到高度社恐人骆爷爷竟也是个中高手。一开始见到盛徽在旁边还有点放不开,进入状态后那民歌嗓叫一个嘹亮通透,把骆清语也唱过来了,抱着吉他给他和弦,林大姨和林二姨工作之余还过来伴了会儿舞。
盛徽不会乐器也没学过跳舞,隐约有点羡慕,樊奶奶把话筒塞到她手里,她想了想,请清语伴奏,两人一起清唱《小情歌》。
盛徽能感觉到清语还挺高兴的。
樊奶奶和骆爷爷特别投入地给她们鼓掌。
盛徽好像有点理解上次宴会他们亦歌亦舞的快乐了。
“小徽,你妈妈的陈皮真有效果了!”连唱俩小时,樊致知头不晕气不喘,“今天没怎么觉得累。”
“真的!我看您出汗也少了。”
盛徽发现樊奶奶易发虚汗、食欲不振,体检又没什么问题,便问妈妈有没有什么小妙招。妈妈金小红女士是街坊邻居里有名的养生大师(自封),当即给盛徽寄来了枸杞和自己晒的陈皮,要盛徽泡陈皮枸杞茶给樊奶奶送去。
樊致知一开始有些疑虑,但陈皮是金小红自己晒的,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硬喝了几口,当晚就食欲大开,睡得也踏实,之后一周每天都泡一壶,果然感到身子爽利了不少。
“听我的。”樊总大手一挥,“涨工资。”
那一百的时薪她本来就觉得不像样,当即给盛徽翻了一倍。
盛徽觉得稍微有点多,但……想到卡里数字蹭蹭上涨,开心盖住了惶恐,并且开始思考下一阶段的工作目标。
转眼一下午就过去,日光已有西斜之势。盛徽打算告辞,但樊奶奶极力留她吃饭,林大姨也速速过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菜量丰盛。
“清语哥哥让人送了金枪鱼回来,说是昨天刚上岸的,特别新鲜,我切着都闻到香味了。”
金枪鱼……
盛徽还没吃过。她只在跟室友们聚餐的时候吃过一次三文鱼刺身,凉凉软软的,有一点海的鲜味,她很喜欢。金枪鱼比三文鱼贵,应该,更好吃?
她犹豫了,看了看樊奶奶,想起来:“哦对了,奶奶您喝了陈皮茶,不能吃生冷和海产的。”
“那你更要留下帮我吃掉我那份了。”樊致知看出小孩的心动和规矩在打架,觉得特别可爱,她自家的小孩属机器人的,没点活气。
热情难却。
盛徽想,林大姨说是“让人送回来”,所以,应该是本人不回来的意思吧?
她点了点头:“那就谢谢樊奶奶骆爷爷林大姨林二姨还有清语啦。”
骆清语:“跟我没关系。”
他们家私人的用餐地点果然就是在那个养鱼的厅。空间开阔,餐桌不在大唐中央,而是设在一侧近墙处,窗下摆着几株高低不同的植物,窗户打开,室内外都流淌着静谧的绿意。与水族箱对向遥望,鱼和人两个家庭友爱共存,互不打扰。
十人圆桌升起转盘。菜色偏家常,没有豪华的摆盘,但看着锅气十足,很是诱人。
落座7人,两位林姨是樊致知的远房亲戚,无心婚育,已经在他们家工作二十多年,几乎如同一家。林大姨染了一头毛糙粉发,爱好打碟,气质略朋克。林二姨看着娴静,聊起天绘声绘色,饭桌上多是她俩和樊致知畅聊。骆姓人大约有沉默基因。
骆爷爷年轻时跟樊奶奶一起创业,帮她管理财务,少跟人打交道,退休后几乎闭门不出,整日除了养花就是撸铁。
清语智商高,14岁就进了科大数基班,17岁手握几个专利提前毕业,突然感到人生虚无,回家一躺就是两年。
理所应当的社恐,神奇的一家人。
宝石般红润的金枪鱼刺身躺在堆着碎冰的白色餐盘里,在盛徽眼前转了两次,她没有去夹。
只要一抬眼,就会看见对面那个男人。
有点不想抬眼。
人还是不应该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