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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八) ...

  •   再回到这个熟悉的农家小院,木兰看待每一样事物的感情都发生了变化。
      院子的左边种有几畦嫩嫩的菜秧,右边则是用篱笆围起的鸡圈。
      那口古井是当年爹爹自前线回来打的,井水甘凉又清甜。旁边的老桃树上则有她小时顽皮留下的碗口大疤痕。
      “木兰!”花弧自主屋走出来,望着这个自幼便最得他喜爱的女儿。
      她转身,望着两鬓斑白的他,喉咙一阵发紧,“父亲!”
      花弧一拐一拐地走过来,为女儿眼中和语气里饱含的深情感到奇怪,但不无感动。老人家不善表达,只用大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散的鬓发,“哎,回来啦?”
      这时母亲拿了装有干粮和钱币的褡裢出来,又灌了满满一囊清水,“老头子,路上小心!”
      原来家中的老马病死了,父亲此去市集是要买匹犁地的牲口。
      花雄见状便吵着要同去,被母亲嗔怪,“你爹爹腿脚本就不便,此去市集路途遥远,万一有点什么事儿,他哪儿追得上你这个小猢狲!”
      木兰微笑着立在一旁,听父亲确实咳嗽不断,计上心来。趁父亲被花雄拖住一时出发不得,她回到房间,自行取了套男子袍服换了,这才复又出来。
      父母亲看到她皆是一愣,母亲随即摇头表示不赞同,“嗳呀呀,快把这身衣服换掉!”生怕让别人瞧见她易钗为弁就嫁不出去似的。父亲却拈须微笑,虽只粗布麻衣,可穿在木兰身上别有一番英姿飒爽,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小花雄鼓掌大乐,“呜……二姐要替爹爹去市集,小雄也要去!”
      姐弟俩一番磨将下来,父亲只是微笑不语,母亲也没了办法,索性一摊手道,“哎,天杀的两个小冤家!”又装了些干粮,将褡裢交给木兰道,“路上小心,看好你弟弟!”
      木兰点点头,携了花雄的手出来。

      离这里最近的市集也要翻过大青山,徒步走约三个时辰左右。
      能劝服母亲让自己随木兰出来,小花雄得意得很,一路上蹦啊跳的,恨不能踢破了脚上的草鞋。
      木兰含笑望着幼弟欢快的神情,由得他像个放了嚼子的小马驹般撒欢儿。
      越临近市集,路上的行人越多了起来。很多如他们般农家装扮的人推着车子,上面载着麦、黍、粱、稷以及黄米、小米等粮食作物,或拎着装有鸡鸭的竹笼,赶着牛羊等牲口,一起往同一个目的地赶着。
      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木兰终于亲眼见到了古代市集。
      这是个呈十字形的自由集市,街道边屋肆林立,喧喧嚷嚷地极为热闹。
      史书上记载丘花宋村所处的河南地,早在秦汉时期已开垦,称之为“新秦”(意为宝贵之地),农业经济有了相当的发展。怪不得如此繁华,木兰想着,一边默背着《木兰辞》上那几句“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姐弟俩在几家马贩子处看了一遭,始终没找到中意的马匹。木兰掂掂怀中不多的几枚五铢钱,和花雄相对叹了口气。他们的钱至多只能买匹瘦弱的老马,自是不愿;可那些年轻健壮的骏马,他们又买不起。
      算了,还是随便挑一匹吧,木兰想,可究竟又是有些不甘心。这时花雄拽着她衣角,硬是将她拖出他们刚刚好不容易挤进的人堆儿去。
      “小雄……”木兰正待询问,忽被面前的一人一马引去了视线。
      那是匹黄毛癞马,脏臭不堪。牵着它的人也一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只双眸透着一些精气神,隐隐有种内敛的蕴华。
      木兰定睛细瞅,终于明白自己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申屠嘉!
      申屠嘉微笑,知道自己没逃过木兰的法眼去,对着她松开了缰绳。
      那大黄马竟立刻朝着木兰而去,骇得花雄躲到木兰身后,“姐!”
      木兰伸手拍拍他,表示不妨事。自己却上前几步,去触那马的口鼻。
      “小心!”花雄叫着,自小便喜爱马匹的他,听父亲说过许多马经。这匹黄毛癞马虽看似普通,倒像有个烈脾气的,他生怕木兰吃了亏去。
      那马打了个轻嘶,摇摇头,却没甩开木兰爱抚它的手。
      木兰凑近了,慢慢抚摸着它的马头。
      那马的眼中泛着柔情,又有丝悲哀。
      呵,此物通灵,知晓旧主已去,新主却亦是旧主。
      她笑了,轻拍着它,“好风儿!”
      白马疾风,神骏无比,是她以前的坐骑。自草原上将它驯服后,一直寄放在申屠嘉处。前世的记忆告诉她。
      “姐,我们真的要买它吗?”花雄问。刚刚他被站在一旁变沙袋戏法的申屠嘉吸引住,没成想姐姐还真要买他的癞马。
      “嗯,就是它了。”木兰喜滋滋地掏出几个五铢钱给申屠嘉,拉过疾风来便走。
      她一直想带疾风回家,苦于对父母没有托辞,这正是个好机会。
      申屠嘉手中托着木兰给的几枚五铢钱,看着他俩的背影微微苦笑。他是世外之人,这钱对他来说……不如这样吧。
      “等等!”当申屠嘉扮的中年病夫“气喘吁吁”地追上来时,花雄一阵欣喜。不会是这呆子改主意了吧,刚好让姐姐把马还给他。
      木兰也是微诧,“有事吗?”
      申屠嘉微笑,将手中牵着的一匹健马缰绳递给她,“疾风不堪劳务,耕地磨磨的苦差就交给它吧!”
      花雄惊得嘴巴大张,塞得下两个鸡蛋。木兰只笑笑,接过缰绳来,“买一送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言罢转身牵着幼弟离去。
      待他们走出好远,申屠嘉还立在原地遥望。手中的几枚五铢钱,却已被他的体温攥热。
      这钱是木兰给他的,虽然无用……终也舍不得丢弃啊。
      申屠嘉幽幽地一叹,就在那里站了不知有多久。

      看他们一下子带了两匹马回来,父母亲俱是惊诧。木兰少不得编了一套说辞,在花雄的配合下才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她将疾风带到河边汲水细细洗刷,只一遍就恢复了它通体雪白的神骏样貌。
      一人一马嬉闹了半个多时辰,木兰才硬着头皮带着改换新颜的疾风回家。
      母亲自然是迭声地称奇,父亲眸中闪着了然和告诫,却也纵容了她这次的莽撞。
      木兰低着头微微吐舌,刚好被花雄瞧见,一径地偷笑。
      她心中略惊,这般活泼……都快不似她自己了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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