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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九) ...

  •   有了疾风相伴,木兰的活动范围更加广阔。
      一日她驱马追只罕见的蓝羽翠鸟,不觉深入山腹中。
      忽听得前方呼哨声此起彼伏,木兰好奇心起,打马向前以探究竟。
      山民中多猎户,极尽健壮彪悍之能事。通常他们都单独行动,能召集所有的猎户一齐出动,看来此次猎物不小。
      木兰猜得没错,他们的目标是一对银狼。
      那银狼体形比普通狼要大些,毛色介于白与灰之间,阳光下泛着银辉。母狼好像受了箭伤,喘息着趴在地上。公狼凑过去舔舐了几下她的伤口,在她头颅边蹭了蹭,复又抬起头来,顾盼间,竟颇有几分王者气势。
      母狼身后有一团灰影在蠕动着,半晌,她才看清那是只幼狼。才几个月大的光景,身上长着灰色的绒毛,肉乎乎地极其可爱。
      原来冬天时大雪封山,猎户们的牲畜接连被袭,捱到春天时竟所剩无几。据经验老到的猎户推断这是银狼所为。折损财物的懊恼加上身为猎人的骄傲,促使他们联合起来追捕这对银狼。不料它们比他们预想的要聪明的多,不但懂得迂回还会声东击西,半个多月的拉锯战里,使得他们白费力气不说还失掉了几只得力的猎犬,更加使人恨得咬牙切齿。
      那母狼尚在哺乳期,身体消耗比较大。大意下中了猎人的圈套,右后腿被夹伤,再也跑不起来。
      公狼不愿丢下伴侣,在猎人的紧逼下又无时间送走幼狼后再折返,只得护着母狼和幼狼一路逃到山崖边。
      它们一家三口躲在崖口的巨石后,旁边几米远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公狼的身子最靠外,摆出一副唁唁逼人的架势,似是绝肯不轻饶伤了他爱妻的猎手。
      猎人们为他的气势所摄,在这厢呼啸敲鼓,却也一时不敢走过去生擒唯一还有抵抗能力的公狼。
      木兰为那银狼夫妇间的深情折服,又怜那小狼年幼,直想过去劝服猎人们停止杀戮,只驱赶它们进入深山便可。
      这时有个猎手红了眼睛,拔了弯刀便一步步朝它们走过去。
      手刃银狼,将是山区猎人中顶尖儿的荣誉,可这一位并不是为此而去的。他的父亲在冬天里为守护牲口与银狼搏斗时,伤到了肩膀。老人家年岁大了,数九寒天里创口仍溃烂发炎,最终没能活着看到春天的第一枝嫩芽。
      他既决定了冒着性命危险单挑银狼,按规矩便不得有人相助,否则便是侮辱了这位猎手的尊严。
      虽是如此,在老猎人的示意下,他们还是弯弓搭箭,为同伴万一失手做好了救场的准备。
      木兰的手猛地抬起,停住,又慢慢放下来。
      她有什么立场去阻止这场恶战呢?
      银狼夫妇是因为食物匮乏,威胁到生存才去袭击猎户们的牲畜。
      可猎户们也是为了山区住家的安宁,保护自己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才来围剿银狼。
      说不出谁对谁错,只有大自然才有资格来评判,而不是她。
      木兰决定置身事外后,再拿眼去看那银狼一家三口,却愈发觉得心酸不忍。
      公狼威猛,母狼淡定,小狼……那么的可爱,很像父亲所绘曾属于祖父的那条雪撬犬哈雷。
      那猎手越走越近,公狼浑身戒备着,由颈至尾背毛耸立,咆哮着以狼爪挠地,随时准备跃出攻击。
      所有的人都摒神静气,等待着那最后一搏的到来。
      狼与人对峙着,直到一方失去了耐性……
      几乎轻不可闻地,木兰听到了老猎手的一声叹息。
      猎手举起了刀,然而公狼比他更快,后发制人,巨口已来到他持刀的手腕。
      公狼成功了,猎手被他袭倒在地,挣扎间血如泉涌。他以巨大的狼爪踏在他身上,俨然传说中的狼王一般威仪。
      但这毕竟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即便大山里有单对单的规矩在,但人类总自恃高贵地打破他们自己订下的规矩。在那老猎手的示意下,众箭齐发,射在公狼身上。
      几乎就在同时,那已经伤到不能行走的母狼,竟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向前一扑,挡在了公狼身前。
      一枝枝弩箭,就那样贯穿了她与他,甚至有一些将他们相连。
      木兰下意识地跨前一步,可为时已晚。她右手攥紧成拳,指甲几乎深陷进肉中。
      猎人们也被这悲壮的一幕震撼了,没有任何人命令的,大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那双狼还有一口气在,母狼拼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去望着公狼。
      公狼往前凑了凑,以口鼻与她的相摩擦着。
      两只狼就那样相视相依着,一同闭上了眼睛。
      山崖上是那样静,一时间,没人想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这两只在人类眼中低他们一等的生灵,以自己伟大而宝贵的生命,给他们上了人生的一课。
      良久,才有人意识到那只哀哀悲鸣的小狼的存在,“山长,那幼崽儿……”显是不忍再杀生。
      老猎手发黄混浊的眼珠儿里闪过一丝悲悯,终还是硬起心肠,“斩草不能留根,狼这东西,聪明着呢。”
      猎人们沉默了,虽认可老者的话,但一时间谁也不想上前动手。
      “你们这群……嘿!”老猎手鄙夷地环视了一遭,才自己一步步上前。
      那幼狼仍伏在父母的尸体旁,毫不惧怕地看着不断逼近的老猎手,咆哮着发出几声奶气十足的狼吠。
      木兰再也忍不住,以头巾蒙面,双腿微夹,促疾风飞跃出去。
      众人吃了一惊,不明白哪里杀出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疾风速度极快,几秒间便冲到了狼尸前,木兰俯身一捞,抓住幼狼头颈间的皮肉把它拎将起来,再一夹腿,“嗖”得一声,疾风四蹄飞腾,竟跃过那老者头顶,直冲山路而去。

      她给它取名“哈雷”,从此不离自己左右。
      哈雷野性十足,起初时并不合作。它经历了父母的惨死,对人类更是深有畏惧。每到夜晚临着皓月,原始的本性促得它仰天狼啸。这时木兰便不得不以布条缚住其口,悄悄牵了疾风出来,驰到野外才给它放开。
      淡白如银练的月光下,他们一人一马悄悄撤到十米开外的地方,由得小狼哈雷引颈悲鸣。
      大地是如此的宁静,疾风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打了个声音颇大的响鼻。
      木兰取出笛子来,吹奏着从花雄处学来不知名的小曲儿。
      她吹得并不好,但他们认真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膝盖被什么东西抓挠着,一低头,却对上哈雷清澈的灰色瞳仁。
      她笑了,知道自己终于获得了它的认可。
      月华轻曳,笛声呜咽,他们一人、一马和一狼,就这样静静以对,相处得竟无比融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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