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9、(三十七) ...


  •   古代人的夜生活比她所想象的要丰富得多。
      已是华灯初上,可街上行人仍熙熙攘攘。尤其是帝都南隅那一片青楼酒肆,倒似比白日里还热闹几分。
      青楼中最大最有名气的便是那间“醉花荫”,当真是人比花娇,叫男人们纷纷倾倒其下,痴醉难言。女子多以花为名,牡丹、芙蓉、百合、凤仙、海棠……那花魁姓白,正唤做“白牡丹”,取其花中之王的美誉,倒也相得益彰。据闻这位艳姝生得国色天香,兼且风情万种。见过的人都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古往今来人皆知美人窝是英雄冢,但“英雄们”却是乐此不疲,如遭遇洪水的蚂蚁大军般前赴后继,不愿错过这份冒险带来的极大刺激,并总希望自己是侥幸过河的那个。
      此时此刻,便有几位贵客被妈妈请进了“醉花荫”后的独门小院,先着几名年轻貌美的姑娘陪酒,又悄悄遣人去召“白牡丹”,连长孙公子的场子都撂下,叫她一定先来这边。
      “白牡丹”身为头牌,在择客上有一定自主。听了丫头的转述微蹙眉,却也起身不拖延。她并不是信得过妈妈,只太知道以妈妈的趋炎附势,叫她转而去陪的,定是比太尉之子更加显赫的贵客。要说对客人身份的猜测,连训练有素的猎犬也比不上妈妈万无一失的嗅觉。打客人进门后一照面,便能八九不离十地摸出其身份门第、性格秉性,甚或那钱袋中的银两,到底足不足够付他来找花姑娘的渡夜资。
      她虽允顺,却也不急。临出门前又整过一遍飞云髻,轻扫娥眉淡梳妆,又将钗环首饰重布,巧妙地装扮成没有装扮的模样,愈发显得天生丽质,艳摄群芳。这才轻移莲步,款款生姿地往后院踱去。
      嗳,你可不要怪她磨蹭,青楼中的女子,哪个不懂得欲擒故纵的道理?这也是无奈,谁叫男人们天性犯贱,越是清高冷傲得不到的,越能激发他们的征服感和探索的欲望,而所出的价码,亦随之水涨船高。当然她也懂得不能惹恼了他们,这个简单,偶或的一个微笑、无声地低头……总能轻易地打动男人们的心弦,获取“强者”的怜惜。而彼时在其眼中,清冷的她亦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于千变万化的风情中增添一股神秘,更加引人。
      是谁说女子便痴愚,青楼的女子更鄙俗?这种种考量颇是门学问……她能成为花魁,独霸“醉花荫”头牌达数年之久,原并不只靠容貌与才艺取胜。

      院中这四人一阵好等,却也没有不耐烦。
      今日是常山王拓跋素做东,借口要给即将往赴黄河南岸诸镇戍守的安颉、古弼送行,硬拉上木兰做陪客。
      他几人共坐一席,桌上摆满了各种山珍海味。那酒是陈年花雕,浓香扑鼻。
      数名美姬分坐在他们身边陪酒,莺声燕语,檀口含香,被那皎白柔荑服侍着,当真是艳福不浅。后有着一色碧缬衣的俏婢们环立,年轻可爱的面容,透着种豆蔻少女所特有的娇憨,让人见了心动不已。安颉便忍不住,一把拽了两名过来,搂在身侧。
      木兰接过一名美姬递过来的斟满的酒樽,就着口浅啜。唇边一丝若无其事的微笑,看得古弼怪叫,“瞧不出来你小子,倒挺轻车熟路的!”他在其夫人“淫威”之下,连府中的侍女都轻易不敢调戏,更别说纳妾甚或逛花楼了。今天若不是安颉死劝活拽,又有常山王拍着胸脯说出事由他担着,想这个战场上是英雄、情场上却是“狗熊”的大将军还是不敢来的。
      木兰还了他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但笑不答。
      还是常山王老练,对身后二女使个眼色,示意她们也过去给古弼挟菜倒酒。二人颇为殷勤卖力,很快使得那粗汉老面黑红,似连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儿搁,哪还顾得上与木兰口角。
      安颉尚未婚娶,却是个深谙风月之道的。他左右各拥着两名年轻俏婢,并不怎样动手动脚地轻薄孟浪,只在她们耳边低语着些绵绵情话,就叫其耳酣面热,身子酸软地跌入他怀中,不由大享齐人之福。
      谈笑间说起了刚从木兰麾下调拨到安颉军中的几名将官,在部队重遍整军时表现得极为出色,让他不迭价称赞,“花将军,从前我还不服气,现在……”他朝她竖起大拇指,“只能说这个,不愧是‘平头儿’带出来的兵!”
      木兰自是谦称他过奖,拓跋素却一笑,“老三,”他用熟称叫安颉,因安颉本出身宗族贵胄,为当朝四辅之一、北新公安同的第三子,与拓跋素等王孙公子们更是打小一起玩惯了的,“你这么实在地去夸中军的将领,不怕自己的那些旧部们不服?”
      “嘿,别提了,”安颉自右婢的香肩上松开了一边臂膀,腾出手来摇了摇,“那些家伙,真不成气候……”
      那些跟随安颉已久的旧部,自不忿主帅过于关注新调过来的将官,明里暗里给他们找了不少麻烦。好在中军兵将在木兰的训导下素来低调,并不与其计较,更不屑去向安颉打小报告。当然低调宽宏并不代表着软弱可欺,军人的天性决定了势将“以牙还牙”而非“以德报怨”。避过一回,让过一回,又事不过三地反击过一回。对故意挑衅的兵将们小施惩戒,到底让安颉军明白了什么是“中军之威”,又为什么主帅对这些人刮目相看。
      古弼熟知内情,咧着嘴冲木兰挤眼,“哈,有人还总取笑我的兵‘熊’,”又故意不屑地望向安颉方向,“可他们起码没有不自量力,对人家打压树威不成,反撞了一鼻子灰回来!”
      “你……”安颉以手指住他鼻尖,眼看就要开骂。木兰与拓跋素互望一眼,均笑着摇头。这一对冤家死敌,平日里见面就吵,往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也许就是对彼此的缺点摸得太透,战场上反而是一对好搭档,多年来随皇帝南征北讨,立下军功无数。
      预料中的骂声却久未发出,只见安颉嘴巴张成鹅蛋形,眼神痴迷呆滞,似舍不得自门前移开。一只手早由“剑指千夫”的气势化做了“绕指柔”,仍举着忘了放下,无比的滑稽。
      古弼和拓跋素齐向外看去。木兰叹口气,放下空酒杯,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是那白牡丹来了吧,不然有何魔力使得万花丛中点过不留身的安颉将军失态若此?
      只见一体态婀娜的美女,目不斜视地款款走至厅中,向他们裣衽为礼,曼声道,“奴家来迟,还请诸位大人莫要怪罪才好!”
      那三人中以拓跋素最先醒转,膝盖动了一动,终于碍着王爷的面子没有站起来亲自去扶,只伸手道,“姑娘快起!”
      白牡丹立直身子,却让他们看得更加仔细。她身着印花敷彩纱的交领大袖长衣,配合其亭亭玉立的体态更显风流娇慵。生得更是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单单一个眼神抛过去,眉黛敛秋波,差点没将安颉、古弼两位大将军的魂儿一并收了去。
      她朝他们微微一笑,面客缓缓退后,足上所缚银铃叮当作响。这是个向花窗外乐师示意的暗号,很快鼓乐声响起,白牡丹翩翩而舞,身姿轻盈,顾盼间妩媚传神,确不负一代名姬的盛名。
      古弼等看得心荡神驰,不约而同地放开了原本拥在身侧的美姬俏婢。面对如此天香国色的艳姝,相形之下旁的美女便都面目萧索、味如嚼蜡,也难怪他们如此不加遮掩地喜新厌旧。
      只木兰不动声色,对侍姬仍如前时般并不热络,却也非推拒。如斯气度,在此情状下反而令众女暗暗心折。
      那白牡丹色艺双绝,边舞边唱,却是一首乐府中的相和平调,出自建安名作的《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一解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二解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三解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四解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五解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六解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七解……
      她音色甚美,配合表情和舞姿,堪称唱作俱佳。待到一曲末,歌声袅袅而绝,犹有回响。众人六神归位,这才震天价鼓掌叫好。
      白牡丹立在场中向众人施礼,美目流转,略一踌躇,终于向木兰而来,“牡丹拜见花将军!”
      那几人便带些醋意地哄笑,“平头儿,还是你小子能博姑娘的欢心!”“嘿,我猜也是!”“意料之中,意料之中啊!”
      木兰微微一笑,单手将她扶起,“白姑娘,何须多礼?”非如安颉般含糊地称呼“姑娘”,或是如粗豪的古弼叫“美人儿”……竟是对良家女子一般的称谓。
      白牡丹色若春晓,凝神打量着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眸子倏地一亮。见那双朗目望过来,才满面娇羞地俯首,叫人好不怜惜。
      她既为花魁,自不可能一晚上陪他们安坐。待巡过两圈酒,又唱过几曲后,便被妈妈亲自来领去。临走还脉脉多情地瞧着木兰,忽儿脸一红,才低头而去。
      拓跋素见了便道,“好啊,今日本是给安颉他们送行,却便宜了你小子。”
      安颉等自借机鼓噪着劝酒。木兰也不多话,来者不拒地一一喝落肚内。
      她酒量本薄,很快不支地趴伏在桌上。醉意朦胧中感到有人将自己搀扶到厢房,又盖上床锦被,这才离去。
      她闭着眼,听谈话声渐弱,才睁目打量所在。澄明的眸子中,竟清醒警觉如平日,半点不似喝醉的模样。
      说到此节,还要感谢那“醉猫”奚斤。
      打下邺城后的庆功宴上,李亮被奚斤故意派人缠住,她失了后援,被灌得大醉吐倒。醒来后只听奚斤“哇哈哈”的大笑,“平头儿,可有一样儿你不及我的了!”她头疼欲裂,口中烦恶,却看着他哭笑不得。
      得此教训,李亮未雨绸缪,有意让她暗练酒量,自南归途中一直到回京的数月,过个三五日便在房中陪她试酒,故木兰早不复当初的“小鸟儿”肠胃。
      但外人眼中,她自然仍“不胜酒力”,区区一小壶花雕,便能灌倒。
      她之所以耍这花枪,是顺势而为也属不得已。安颉、古弼倒也罢了,那常山王拓跋素……此次他设在花楼的这一场“鸿门宴”,怕正主儿是她而非那二人。不管目的为何,她总也该叫他交差不是?何况,能支得动当朝王爷的人,其身份贵不能言。
      眼前忽浮现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灰眸……木兰甩甩头,摆脱几丝纷杂的思绪。她倒要看看,“他”想怎样再试她。

      常山王拓跋素顺路送走了安颉、古弼,又悄悄返回“醉花荫”。
      那妈妈见了他一愣,小心地陪着笑,“王爷……是要在此留宿?”今上秉性持重,不好女色。朝中文武百官、公侯将相纵有好此道的也不敢过于招摇。平日来“醉花荫”顶多喝喝花酒而已,若有看上的姑娘往往悄悄儿召进府去,很少在此间渡夜。
      拓跋素却一板脸,似不悦她多问,直往后院去。妈妈忙不迭跟在身后,想问其今日看上了哪位姑娘,孰料,却险些儿被那骤然合上的门板夹住了鼻尖。气得她嗔视着那门外的黑面侍卫,心中直骂娘。又暗暗纳闷,那常山王,别是那方面有什么毛病吧?不找姑娘……难道跑到她这一宿千金的“醉花荫”里来睡觉?
      浓黑的夜中,任妈妈怎样八面玲珑,聪明剔窍,也想不通其用意。

      且不说这一夜情形为何。
      翌日太阳已高照,才见东院那幢独门小楼的雕花木窗打开。白牡丹娇容微慵,薄羞中带着一丝心满意足,倚在窗前恋恋不舍地看着情郎步出院子。
      这厢早有侍卫警觉地去通传,拓跋素披衣赶出,自隐蔽处定睛细看下,出来的可不正是木兰无疑。只见她眼圈微黑,似一夜未曾好睡的模样。他思及那定是“战况激烈”的缘故,不自知地浮上抹暧昧笑容,又暗暗宽心,总算完成了皇帝交付的这桩棘手又莫名其妙的差事。
      他知木兰今日要去兵部,促车驾绕道而行,再佯做与其偶遇,微笑着迎前道,“兄弟,这一夜可好?”
      木兰仍一本正经地抱拳行礼,却答非所问,“谢王爷关心!花平怎敢与您以平辈论处。”耳根子向上隐隐有红潮泛滥,自是年轻人面皮儿薄的缘故。
      他见了反而踏下心来,哈哈大笑着,携她臂一同进朝。心内忖道,由此可回报皇帝,必万无一失。

      将军府中,木兰睡饱了起来,颇有兴致地吹奏起申屠嘉所赠玉笛,看哈雷在院中随乐声“手舞足蹈”,憨态可掬,好玩儿的紧。疾风则起先不屑地斜睨,后似要做正确示范般前后小跑着舞将起来,倒有几分像数千年后赛马会上的盛装舞步,有点天赋良马的意思。
      李亮免了通传进来,看到的正是这一副有趣的情景。待听过了木兰的讲述,忍不住笑道,“真有你的,实在妙极!”又问,“当真只是清谈……一宿未眠?”
      木兰白了他一眼,“李将军,难不成您还有别的期待?”故意加重语气疏离地叫他“将军”,又在触到对方关心的眼神后歉然,“欲知详情……”扔过去一只鬃刷,巧笑兮然,“先帮臭狼一只刷下打不知痛的厚皮吧!”省得她费力吹笛半天,仍抓不到狡猾地只想玩儿而不想被“修理”的它。
      说来惭愧,小雷的主人是她,可它慑服的却是他。每次捉它刷毛剪甲,洁牙除蚤,都少不了一番围追堵截,前扑后杀,搅得四邻不得安宁。在狼中哈雷算是极有灵性的,却很少将这份聪明用于正途。除贪吃贪玩外还加上桩胡搅蛮缠,对自己不喜的事一律装傻充愣,从未配合过。更摸准了她的脾性,适时撒娇服软以躲避惩罚,并屡屡得逞,由此更形娇纵。
      好在神明睿智,于万事中因循有果,兼有次第。一物降一物,而他正是它的克星。
      李亮微笑,认命地接过鬃刷,铁臂一箍将正扑在他身上撒欢的哈雷制在了怀中,开始给它一下下刷毛。哈雷初时挣扎不已,过了会儿觉出舒服来,这才闭着眼开始享受他的“服务”,叫人看了好笑。而他们都知道,待得下回它又会故态重荫,忘记了这份惬意般等着他们去捉它,就像永不知悔改的顽童,吃着糖也不说甜的那种故作别扭,其实却是为引起他们更多的注意。木兰正是以其幼年丧亲才会有此举,较之疾风对它更加呵护,才会自食溺爱的恶果。
      她拿着苹果喂疾风,拍拍它脑门,“跟小雷学会馋嘴了?你们两个呀,一个也不叫我省心!”疾风吃得正痛快,忽抬蹄打个马嘶,似不忿她数落其同哈雷一般贪吃,又舍不得木兰手中苹果的美味,最终决定先不计较吃完再说。
      李亮怀中的哈雷舒服地闭着眼,自鼻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出气。他二人相视一愣,同时笑出声来。
      木兰这才与李亮细细讲述当晚情形。

      白牡丹所居是幢楼中楼,独门独院,隔绝四周视线,极为私隐。
      她本亲见木兰烂醉如泥地被抬进来,发现其清醒如初亦惊讶不已,一时忘了应审慎少语,“大人缘何装醉?”
      木兰微笑,自香榻上坐起,“花平与姑娘初见,自当送上一份薄礼。”
      “哦?”白牡丹不解。
      木兰起身行至窗边,转头凝望其双眸,眼中尽是一种平等的尊重,而非白牡丹见惯了的对其美色的垂涎,“一个清净的夜晚。”
      白牡丹身子微颤,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俊拔身影,“大人,您……”
      她却打开窗跃至天井中,仰头朗声道,“请姑娘抚琴,在下愿为姑娘舞剑以助兴。”
      白牡丹俏立堂中,任微风吹得鬓旁柔发痒痒的,似要招惹那深埋心底的泪泉崩溃。她用缃色水云纹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这才挤出抹倾城微笑来,在琴案旁落座。纤纤十指按在弦上,略一思忖后才开始抚琴,却非日常所奏的靡靡乐声,而是一首得遇知音的《高山流水》。琴音淙淙,清越得似那深涧中的瀑水,静澈明冽。
      木兰仗剑而立,听了半晌后方舞将起来。月色皎白如秋练,只见一青色人影跳跃腾挪,白光随形,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
      她细辨那琴音,随之施为。巍巍乎志在高山……凌空高跃似长鹰翱空,要击下那当空明月。
      洋洋乎志在流水……身子与地平风,剑光舞出一片浮影似波,浩淼千里。
      善哉,子之心与吾同……她尊重她,不以其出身鄙夷,待之如同平等的个体;她亦敬其是个“真丈夫”,不同于那些自负乌衣门第的伪善登徒子。
      是夜白牡丹心情激荡,一曲抚毕又是一曲。
      《汉宫秋月》喻其误坠风尘的无奈,幽怨如诉,悲泣莫名;木兰的剑法也随之凝重,沉如渊岳,气度恢宏。《夕阳箫鼓》抒情写意,在月夜下弹来极为平和喜乐,动听动情;木兰舞一套南越古剑法,颇似春江花月夜的韵致。而《梅花三弄》则暗含对木兰的激赏赞叹,誉雅性高洁的君子,待人不以世俗眼光;她的剑法亦激扬活脱,不拘一格中更显精妙绝伦。
      白牡丹不知疲倦地弹着,直至木兰悄然回至她身侧,轻按其腕即有礼地撤手,“白姑娘,暂且一歇。”
      白牡丹这才停了手,白嫩的指尖已被磨掉了一层皮。她却丝毫不觉痛楚,冲木兰绽开抹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给将军弹琴,我不累!”木兰心中一动,还未答话,又见她略带哀婉地一笑,“怕只怕,奴家还不累,就已曲终……人散。”
      曲终……人散,这简单的四字却囊括了青楼女子的所有无奈。再怎么倾城绝色,才貌双全,总不过是给男人们找乐儿的花姑娘,难为佳妇。纵然从了良,也只堪妾婢,免不了被正室夫人排揎打压,若有朝一日春尽红颜老,失了夫君的宠幸,连府里的下人也会使眼色瞧……哪有什么出路可言?
      木兰亦恻然,当下也顾不得自己在她面前仍是男子身份,“白姑娘何须伤神?这世上的一切,看似天定。但若不搏上一搏,又怎知命运便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白牡丹身子一抖,头上的珠翠也随之微颤不已,“将军……”
      木兰微笑,“我本一介平民,幸得皇上赏识,才有了将军的官位和为国效力的机会。你还年轻,又怎可妄自菲薄,认为当前的道路便是人生的终点?”
      白牡丹心中的震撼当真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我……真的可以?”
      木兰盯住了那一双美眸,诚恳地加重语气道,“英雄莫问出处。白姑娘若有意重新开始,花平愿以朋友身份助你一臂之力!”
      她闻言大喜,而后又是怅然。朋友,原来“他”只把自己当作朋友。口中轻念着,“英雄,莫问出处……”她白牡丹,也可以如那些浴血沙场的将领般,做一个女英雄?
      木兰点头,“英雄,无关门第、性别、能力甚至禀赋等等,”郑重地看着她,“只要你认为你是,便可以做到。”
      “我……真的可以吗?”她想着,不由喃喃地道出声。
      眼前的年轻将军爽朗地笑了,眸子如夜空的星辰般明亮,“众生平等……你,当然可以做到。”
      白牡丹望着“他”,感受到从其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自信和力量,心中的酸楚尽去,满是亮晃晃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那以后数十年过去,已成为老妪在家中颐养天年的白牡丹,犹常教导儿孙们这一句,“你,当然可以做到。”
      ----------------------------------------------------------------------------
      前面段落有修改。又:从一点整我写到现在,当真是修文比写文难。
      昨天中暑后小睡,有人为了独霸电脑没叫我起来,还美其名曰看我太累故为之......有愤怒的小友尽管讨伐他去吧,与我无尤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三十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