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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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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大雪纷飞的晚上。
“喂,喻闻,帮我一把。”
温听竹在电话里随意道,“看见门厅那个袋子没有?那是我给宋衡准备的礼物,帮我带给他。”
“唉,今晚我要去温家老宅和那几个老秃头会面,真是烦透了……”
他在电话那头抱怨道,“本来晚上七点都和宋衡约好出去玩的。”
“好的哥哥,我拿到了。”
喻闻来到门厅,果然看见了那个袋子。
某钟表奢侈品牌的,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的,精致纸袋。
是给宋衡买的表吗?疑惑在喻闻心头掠过一瞬便消失了。
“别忘了,七点到问心堂包厢找他,202包厢,就是那个宋家大少爷,你见过的。”温听竹在电话里反复强调,“千万别忘了。”
“我不会忘的。”
温听竹吩咐他做的每一件事情,他都记在心里,甘之若饴。
喻闻拿着手机,舍不得挂断。
每一次他和温听竹打电话都是对方先挂断,等到嘟嘟声出来他才按下挂断键。
理由无他,只是想多听听温听竹的声音。
但这次,温听竹似乎也没舍得立马挂断,两个人在寂静的电话中一言不发。
彼此的呼吸声在电波中交融。
“哥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让我来替你去赴宴吧。这样你就可以去和宋衡吃饭了。”
极力压下心中的嫉妒和不爽,喻闻开口劝解道。
“不要,这样你很为难吧,而且那些老家伙可难对付了,还是让我来做这些事比较好。”
温听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可是……”
“可是什么,你就是我,我得对你的幸福担起责任来。”对方的语气有那么一瞬的严肃,随即又恢复了嬉皮笑脸,
“好啦,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哦……”
话音未落,电话被挂断了。
喻闻拿着电话站在原地,听着滴滴的声音响彻耳畔。
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是他最后一次听温听竹的声音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么想要落泪呢?
“你心情不好吗?”宋衡问道。
“没有,只是在想事情。”
喻闻揩了揩眼角,向桌对面的宋衡尴尬一笑。
静谧的问心堂包厢,是密会的绝佳场所。
本来约在这里会面的是温听竹和宋衡,但来的人是喻闻,宋衡竟然也没显出一丝不快。
“你坐吧,手机收走就行。”
这是问心堂的一贯要求,喻闻也没多问,把手机静音后交给服务员。
“他给你带了东西。”喻闻递出纸袋。
然而宋衡看也不看就放在一旁,顺势跟喻闻唠起了家常。
“最近他身体还好吗?”
“还……还好。”
其实不怎么样。喻闻想,温听竹最近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了。
但是医生检测没有任何问题,中医看了后只说思虑过度气血两亏。
但他仍然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样啊,果然。”宋衡轻轻道,“不过今天过去就好了,温玉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什么?”喻闻一呆。
不知道温听竹怎么跟宋大少沟通的,宋衡竟然管他叫温玉。
搞得宋衡每次喊这个名字的时候喻闻的反应都慢半拍。
“没事。”宋衡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喻闻知道,这是温听竹送给他的表。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宋衡总是低眼看手上的表,似乎在计时。
窗外隐约传来敲了八下的钟声。
宋衡似乎是嫌空调间太闷,开了一缝的窗。
呼啸的风卷入房间,带来一丝烟尘的臭味。
嘶吼的声音,哥哥的哭声,仿佛在耳边徘徊。
喻闻猛地站了起来,就在刚刚他的心忽然剧烈抽搐起来。
“我要告辞了。”面对宋衡疑惑的注视,他道,“我很担心他。”
“先别急着走,温玉他让我把你留在这到八点,然后把东西给你。”
宋衡不紧不慢道,随即把身旁的纸袋拆开,掏出一盒糕点和一封信给他。
是,温听竹给的信……
一瞬间,喻闻忘记了要跑出去找哥哥。说到底,那不过是个风声带来的幻觉。
他打开信,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字。
【爱你。】
“爱,爱你?”
喻闻的脸红了。
但不知为何,在甜蜜涌来的同时,心里所汹涌的情感更多是袭来的恐惧。
温听竹一般不会这么亲昵地称呼他。
除非……
他飞速拆开信纸,遍观全文。
【亲爱的喻闻:
从现在起,你就是温听竹,代替我活下去吧。
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爱你。
来自,你的ego,温听竹】
“什么意思!”
喻闻腾地站了起来,不顾宋衡震惊的神色,没命地冲向门口,“放我出去!”
“怎么了!”
宋衡也站起来,拿起桌上被他抛下的信纸一扫,脸色煞白,“怎么回事!”
服务员小跑过来,满脸冷汗:“这位先生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能是……”
喻闻抢过手机,锁屏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吓得他嘴唇乌青。
“喂!喻闻!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是温家女仆,她的背景音非常混乱,喧嚣的警笛和哭闹的人声快要盖过她的哭腔。
“温家老宅着火了!除了温少爷,所有人都已经逃出来了!”女仆哭喊道,
“温听竹还在火场里!你快来救救他吧!”
雪花无声地落下。
喻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夺门而出离开问心堂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温家宅邸。
脑子里近乎爆炸般播放着嗡鸣的巨响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肩膀被钳住了。
“你往哪里跑?温家离这有二十公里,下着大雪,你想就这么跑过去?”
宋炙抓着他,语带威严。
喻闻转身,麻木地盯着他,目光涣散。紧接着挥手,果决地给他一记清脆的耳光。
宋衡头歪向一边,左脸红肿,却仍然钳制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
“放我走!”喻闻凄厉地吼叫,“放我走放我走放我走我要去救他!我要去救他啊啊啊啊!”
宋衡没有回复,飘扬的雪花落到他眼睫上,逐渐融化流下一道雪水。
黑色的汽车无声滑到二人旁。
宋衡利落地开门,把喻闻大力推进后座,自己转身坐进副驾驶。
“你跟我走,去现场。”
对着喻闻说完。他命令司机,“我来指路,以最快速度赶到!”
“开不快啊宋总,今晚下雪容易打滑……”司机嗫嚅道。
“没关系,你尽可能开,马路上不会有人。”宋衡威严道,“我会即刻清场!”
纷纷扬扬的雪一层层覆在车窗上,又被雨刮无情擦去化为泪水。
宋衡面无表情地直视正前方,一个接一个地拨打电话下达指令,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的内心。
喻闻蜷缩在后座,发疯般地发着消息了解情况。
喻闻:【听竹哥,你还好吗?看见回个消息给我】
喻闻:【哥哥,我来救你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喻闻:【回来吧,求你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翻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泪水模糊了双眼。
明明,明明下午还在和他有说有笑的温听竹,明明还在电话中抱怨今天的工作,明明说好了要给他带好吃的……
怎么就!怎么就!
还说什么【代替我活下去】,他是在讲笑话吗?
开什么玩笑!
“温玉他。”
宋衡突然开口。
他目视前方却眼瞳涣散,呆呆地挂断电话,右手无力垂落。
他望着融化的雪花,像是自己也难以置信似的低声道,
“当场……死亡。”
温家火灾现场,只剩下一幢被烧成空壳的别墅,和一具盖着蓝布面目全非的尸体。
人们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对着这幢曾经宾客如云的华贵宅邸谈论着街坊八卦。
江城政要亲临现场,对不幸的事故予以哀悼。
新闻记者蜂拥而入,对着焦炭般的楼宇疯狂拍摄,事故照片在网上迅速蹿升至首位热搜。
直到最后的最后,记者对着摄像头,举着话筒沉痛道:
“温氏集团长子,温听竹,确认死亡。”
举国哗然。
——
“温庭兰……”喻闻犹豫半晌后,还是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你还好吗?”
“我还好,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
温庭兰起身,抹了把眼角,强装愉快道,“我没事。”
真的吗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喻闻担忧地望着他,没有出声。
温庭兰温柔一笑,摁着他解开了身后的绳子。
“喻闻哥说过的吧,不会离开我。”他低头,拇指揉着喻闻手腕上的红痕,“那我就放开你吧。”
“但是你不能骗我。”
他湿漉漉的眸子向上,祈求似的盯着喻闻,“我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欺骗了。”
喻闻一时语塞。
夜间的山道,似乎格外静谧,柏油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只有周围黑沉的山。
但喻闻忽地听见了一些不和谐音,仿佛是发动机的咆哮。
那绝对不是一辆车能发出的声音,而是无数车辆组成的,群兽的铁蹄声!
温庭兰紧皱眉头。
后视镜里,长长的车队闪着耀眼的警示灯,如同一条狰狞的巨龙,从夜幕中突刺而来!
“动作这么快。”
温庭兰轻笑,猛地把油门踩到底,“但是我们更快!”
火红的跑车低沉轰鸣,发动机转速急升,弹射般冲入夜幕。
身后一串跑车玩命地追逐,不停鸣笛的样子像极了经典警匪片里的追凶现场。
“小心!”喻闻忽然紧抓温庭兰手腕。
跑车以惊人的高速在公路上甩尾停下,留下两道深深的弧形车辙。
对面的公路完全被堵住了,是宋炙的手笔。
他率领了一队豪车,严严实实地堵住整条道路。
而他本人,就不遮不掩地站在路中央,单手插兜凝望夜空,孤独的身影被车大灯照得雪亮,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能不能申请把他撞飞?”温庭兰歪头问喻闻,龇牙一笑。
“不行,要遵纪守法。”
喻闻挑着他的下巴,把头转回去。
他现在非常怀疑,以温庭兰的疯狂程度来说,
如果宋炙不是以肉身挡在豪车面前,他肯定会一头撞开这堵钢铁墙壁,直接扬长而去。
“那我们现在被包围了,怎么办?”
温庭兰盯着后视镜,笑意不减。
被他们甩得远远的车队终于赶了上来,同样组成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把二人关在了里面。
瓮中捉鳖,这一招简直妙绝。
“你自首罢。”
喻闻拍拍温庭兰的肩膀,“赔我点钱就行,我不会告你非法绑架我的。”
温庭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