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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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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的呼延氏兄弟不欢而散,楚瑜和钟石头跟着呼延豹进了内院。
刚进院门呼延豹便大声嚷嚷起来:“萱娘,萱娘!”
已是夜半时分,院内之人早已歇下,守夜的老嬷嬷打开院门,见呼延豹满屋子寻人,便帮自家小娘子解释道:“将军,久等您不至,小娘子便打发香儿去前院相问,大将军身边的赤木说您有要事在身,让我们不要胡乱打听,眼见天色已晚,小娘子这才歇下。”
老嬷嬷引着呼延豹走向八仙桌,看向桌上的菜肴说:“小娘子担心您晚上没好好用饭,便早早让人准备了晚膳,这是她亲手烙的胡饼,就等着您回来!”
看着满桌都是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饭菜,呼延豹满身的戾气烟消云散。
“拿些酒水来,我还真有些饿了。”说着拿起胡饼就啃了起来。
“大半夜的,喝什么酒!”一位身着月白锦衣的女子娇声轻斥道。
闻得佳人呵斥,这呼延豹竟是不恼,只笑呵呵地说:“萱娘,把你吵醒了吧!我这不是晚饭没用好,见这桌上如此多好菜,好酒配好菜嘛!”
待看清屋内少女模样,钟石头好似五雷轰顶一般,原来这少女竟是木家小娘子木萱,几个月前还跟着木家大公子一起到过钟家铁匠铺,为胞弟木四郎预定了短刀作为生辰礼。
木萱虽是不让喝酒,却亲自为呼延豹斟茶倒水,一静一动之间竟是说不出的雅致好看。
“饮酒过度本就伤身,今晚你先简单用些饭菜,待得了闲,我亲自酿制美酒,让你喝个够。”说着木萱又为呼延豹乘汤夹菜。
呼延豹本是粗野莽汉,北狄家中的两位夫人都是彪悍的草原女子,哪里见过木萱这等温柔小意的南国佳人,一时间竟是对其言听计从。
用罢晚饭,已是丑时。呼延豹耐着性子洗漱一番,自觉清爽干净了才踏进木萱闺房,又是好一阵动静,两人才安寝歇下。
楚瑜见暂时没有机会与木萱搭上话,便和钟石头借着夜色返回了钟家住宅。
钟铁头担心半宿,见二人毫发无伤的回到家中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得知木家还有人活着,向来不信神佛的钟铁头直念“阿弥陀佛”:“想不到这木小娘子还尚在人世,可怜木老太爷一身傲骨,要是知道掌上明珠竟被那北蛮子所占,恐怕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楚瑜心里已是有了进一步打算:“钟阿公,我这次来本就是为找寻木氏族人下落,既然木家小娘子还活着,晚辈就不能坐视不理,我准备另找时机再探木府,尽快与木家小娘子搭上话,了解清楚其中内情,也算对雇主有个交代。”
钟石头紧跟着说:“我陪你一起去,木小娘子委身于那北蛮子,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钟铁头本就同情木氏,也就没什么可反对的,只让两位少年好生休息,明日再做下一步打算。
次日一早,楚瑜难得晚起,钟石头从街边买了包子馒头,钟铁头端出熬好的粗粮粥,三人快速用过早饭。
为掩人耳目,钟氏爷孙如往常一般到铁匠铺应卯开张,楚瑜待在钟宅思考着下一步计划,最后决定先观察青竹坊的动向,待呼延氏兄弟不在府中时再溜进去见木家小娘子。
青竹坊附近的一家商铺新换了东家,需将粮油铺改为绸缎铺,负责的泥瓦匠是钟铁头的酒友,楚瑜摇身一变成了打杂小工,每日里推着板车运砖送瓦,进出很是方便。
两日后的傍晚,呼延氏兄弟快马疾驰向城北而去,楚瑜和钟石头再次溜进木府大宅。
避开巡逻的护院,二人轻车驾熟地跃上屋顶,却看到木萱的贴身老嬷嬷正在装点食盒。
木萱还对门口侍侯的小丫头吩咐说:“红儿,你去给黑木传个话,就说夜深了,将军又不在府中,我近日觉浅,听不得噪声,让他们巡逻的时候离咱们梅园适当远点儿,不可动静过大。”
那叫红儿的小丫头应声而去,待她和那护院头子交涉一番,院中顿时安静不少。
木萱吩咐红儿看好院门,便打着灯笼领着提食盒的老嬷嬷向后院走去,楚瑜和钟石头见状只得跟上前去。
半刻钟不到,木萱和那老嬷嬷在一处枯井旁停下,只见她取下手腕上的银铃,三短两长的摇动一番后,井下也传来一阵想同的铃声,听到响动,主仆两人合力转动那打水的轴承,不一会儿便拉上来一个半大男童。
待站稳身形,那男童忙跑过去拉着木萱,隐忍哭泣道:“阿姐,这几日你怎么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在井下好害怕!呜呜呜......”木萱闻言心酸的留下眼泪。
见姐弟二人只顾伤心,那老嬷嬷赶紧开口提醒:“小娘子,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院外愣多的北蛮子,咱们得长话短说。”
木萱闻言赶紧停止哭泣,摸摸男童毛躁杂乱的头发安慰道:“四郎,李嬷嬷说得对,赶紧收声,听阿姐说。”
待男童情绪稳定下来,木萱才接着道:“现在家里就剩下咱们两人,阿姐已是陷进这泥潭出不去了,但他们却不知晓你还活着,所以你是有机会逃出去的!”
听到这里男童顿时激动起来,小声啜泣道:“不,不,阿姐,祖父祖母、阿爹阿娘还有大哥都不在了,我就只有你了,我要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木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抱住幼弟肩膀,低声轻斥道:“四郎,正因为父母亲族都不在了,所以我们必须活着!无论有多苦多难都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有机会重振门楣。”
木萱语气愈发坚定:“我冀州木氏,世代诗书传家,考取功名者无数,却被蛮族小人所害,索幸老天有眼,留着你我二人来报这灭门之仇!”
木萱拉着幼弟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下,就着清冷的月光,李嬷嬷已经摆好饭菜。
木四郎到底还只是个十岁孩童,藏身井底多日每日里只能靠着李嬷嬷投下的包子馒头点心裹腹,难得见到如此丰盛精致的菜肴,抓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见到自家金尊玉贵的小郎君如此行状,老成持重的李嬷嬷偷偷抹起眼泪来,直喊着:“四郎君别急,慢些吃,慢些吃!”
待木四郎吃饱喝足,木萱又交代他:“四郎,你再忍耐些时日,阿姐尽快想办法送你出去!”木四郎忙点头应是,也知此地不宜久待,便准备回到枯井底下去。
楚瑜和钟石头见状便不再犹豫,纵身一跃从藏身的大树上跳下,轻声阻止道:“木小郎君且慢!”
木家姐弟大吃一惊,李嬷嬷快步挡在两位小主人身前,三人浑身戒备,好似那受惊的刺猬。
楚瑜连忙解释道:“你们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楚瑜只能直接道明来路:“木小娘子,小郎君,我是晋州沈家雇来寻你们的,听闻冀州陷落,沈夫人很是担心家人安危,年关一过便派出商队赶往冀州寻人。”
那李嬷嬷到底多活了些年岁,率先反应过来:“你可有相关凭据?”
楚瑜闻言忙拿出沈就给的玉佩递了过去:“这是沈家管事给的信物,说是木小娘子一看就能明白!”
李嬷嬷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又呈给自家小姐:“小娘子,这确是咱们木氏之物,和您那块差不多制式,只是颜色稍微深些!”
木萱打眼一看便知这少年没有说谎,这玉佩和父亲常戴的那块一模一样,应是嫁到沈家的大姑母之物。
“我听你是冀州口音,怎么会认识晋州沈家人?”家逢变故,木萱行事更加几分小心,不敢轻信于人。
楚瑜见她仍是不肯相信自己,便简要地说明了自家情况,后才建议道:“木小娘子,正因我原是冀州本地人,我们五当家和沈管事才让我先进城来查探情况。刚才听你们谈话,其他人尚不知木小郎君还活着,那就正好,且让我先将小郎君带出去,等我回去禀明情况,我们再想办法来救你!”
见其仍是犹豫,楚瑜直言利弊道:“木小娘子,这府邸之内守卫森严,我们进来很是不易,今晚呼延氏兄弟正好不在,还带走了大批护卫,我这才有把握能将木小郎君带出去,一旦错失良机,后边再想行事不知又得等到何时。”
钟石头也顺势给上一颗定心丸:“木小娘子,我是杏花坊‘石心铁匠铺’的小铁匠,几个月前您还和家中兄长来我们铺子定过一把短刀,你要实在不放心木小郎君,以后你可到铁匠铺来寻我,只要有小郎君的消息我定会一一告知!”
木萱本就是个外柔内刚的聪慧女子,知道机会难得,便当机立断让木四郎跟着二人离开。
木四郎拉着阿姐的衣衫满是不舍,木萱蹲下身子叮嘱道:“四郎,跟着他们走吧!去晋州寻姑母,到了姑母家切不可再任性,好好读书习武,好好练得本事重振木氏门楣。”
“阿姐,阿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走吧!”木四郎已是泣不成声。
木萱揽着幼弟的肩膀,温柔地擦过他脸上的眼泪,轻声安慰道:“四郎乖,阿姐不能走!我们的仇人都还好好的活着,阿姐要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九泉之下的父母亲族。”
楚瑜拉过木四郎对木萱说:“木小娘子,待我将小郎君带回,再想办法救您出去!”
不想这年轻女子竟是摇摇头道:“两位恩人能帮我将阿弟救出已是天大的恩情,木萱留在此地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不劳烦二位了!”
钟石头闻言还想说些什么,楚瑜却伸手制止了他,只对这一腔孤勇的美貌女子说:“木小娘子,我们此次前来本就是为寻找你们下落,既是知道您还活着,沈家公子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您先保重自身,待我回去请示过后,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见木萱仍是无动于衷,楚瑜便不打算在此久留,背上木四郎和钟铁头消失于夜色之中。
见小郎君已经逃出生天,李嬷嬷心疼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小娘子何必执拗,姑奶奶既是派人来寻,定是留有后手,要是他们再来,届时有我掩护,姑娘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不想木萱却异常坚定:“嬷嬷,我不能走,也走不了!我既已委身于那呼延豹,选择了忍辱偷生,就没想过能清清白白的重新做人,那些灭我木氏满门的刽子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还有您和香儿红儿,你们陪我度过了最艰最难的时候,我又怎能自己逃命弃你们于这虎口狼窝任人宰割。”
李嬷嬷嗫嚅着双唇还想再劝,木萱却浑身轻松地说:“之前担心阿弟安危,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如今他已有了好去处,我也再没了顾忌!”
见其心志愈坚,李嬷嬷便也不再多说,只收拾好残羹剩饭,清除掉所有痕迹,便和木萱打着灯笼回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