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曦影》夏末荼蘼

16、第十六章 心墙

　　蔚蓝的天空，轻轻浮动的白云，浅金色的阳光，徐徐洒向大地，使这片土地，带来温暖与祥和。

　　寻夜站在大树之下，轻扬起头，银色长发，露出白皙脖颈，水银色的眼眸看向上空，翠绿的树叶，将强烈的阳光，遮挡在外，透过树荫，丝丝金线洒进阴暗。

　　寻夜微微眯起眼眸，绿叶外，耀眼的光芒，绚丽夺目，如同另一世界般，如梦如幻，绿荫映照在周身与地面，轻轻拂动的暗影，将人包裹在暗与明的流光之中。

　　千亦来到寻夜身边，并不打扰，学着来人的模样，望向绿叶之外。

　　安宁的环境，温暖的境地，无人打破这难得的温馨，只是一同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轻柔的风，刮过这片园林，树叶“莎莎”作响，脚边的暗影浮动，隐隐绰绰。

　　寻夜回过头来，看向来人，银色眼眸中，多了分还未褪去的柔和。

　　千亦也同时看向对方，露出笑容，唤道：“寻夜……”

　　“恩”寻夜淡淡回应道。

　　千亦继续道：“我来帮你”

　　银色眼眸中，最后一丝柔和消散，剩下的是淡漠与清凉之气。

　　“谢谢”

　　寻夜拿起一旁水壶，留下淡淡话语，便走了开去。

　　身后，千亦望向那人离去的身影，对这万年不变的交流模式，微感无奈。

　　随罢，千亦拿起桌边水壶，来到一株兰花前，细心灌溉，安静的园林内，无人话语。

　　略在意起身边之人，便抬起头来，寻找那人的踪迹，蓝色眼眸中倒映出银色身影，长发之人，手拿水壶，专心致志的灌溉每一处植物，认真的脸孔上，是少见的柔和神色。

　　千亦有些好奇，问道：“寻夜，你喜欢植物？”

　　“是”那边，寻夜简略回答。

　　这样的寻夜，并不多见，在千亦看来，寻夜只与大自然交流时，才会消减去那层冰雹。

　　千亦略有所思，突想起什么来，开口道：“寻夜，询个问题，可好？”

　　寻夜灌溉着手中花草，回应：“什么？”

　　千亦停顿手中动作，问道：“早先就想问你，之前那本获奖作品，‘翡翠之都’，是何寓意？”

　　“是乐园” 寻夜回道。

　　千亦又问：“何谓乐园？”

　　寻夜抬起头来，看向来人，银色眼眸中，是疑问与探究。

　　千亦不依不饶，正视对方，继续发问：

　　“为何称之为乐园？”

　　“乐园，具体又是什么？”

　　“是否仅仅是外在对其的称呼？”

　　“抑或是，人类编造出来，自欺欺人的虚假幻想？”

　　寻夜放下手中水壶，正视来人，思索片刻后，回道：“乐园，不是虚称，亦不是人类的虚假理想”

　　千亦，深蓝色的眼眸，投注在寻夜身上，带着疑问与聆听。

　　“所谓乐园，意指……”

　　寻夜迈开步子，走入这幽静的田园之中，停顿后，纯净的眸子，看向远方。

　　“那里，没有纷争与战乱……”

　　“贪婪，罪恶，黑暗，杀戮，暴力，血腥”

　　“钢筋水泥，高速公路，繁华都市”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虚情假意，尔虞我诈”

　　“种族歧视，鄙视，谩骂，冷漠与冷眼旁观”

　　“冰川融化，濒临灭绝的生物，大气污染”

　　寻夜，银色眼眸，透着丝丝寒气，随之，却又转换为堪称柔和的光。

　　“那里，有着一望无际的森林，清新而舒爽的空气，古朴的村庄，洁净的河水，热情的居民”

　　“门栏边，坐在藤椅上的老人，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用浑浊的眸子看向屋外，庄园内，一群嬉戏打闹的孩童，时不时发出欢声笑语”

　　“年轻人，则是在田内辛勤的劳作，当秋天到来，金灿灿的稻谷，映照在橙色夕阳下，是丰收的景色，那时，人们的脸上，有着最朴实的微笑”

　　“老人，妇女，孩童，残疾，人种，皆得到尊重与爱护，动物与人类和睦相处”

　　“那里，有自由，有希望，有未来，有梦想”

　　“而更多的是爱……”

　　说着，寻夜重拿起桌边水壶，轻轻喷洒出细小水珠，整片园林内，如沐浴在上天赐予的雨水之中。

　　寻夜缓缓道来：

　　“正如这后花园一般……”

　　银色眼眸中流淌着暖流，晶莹欲滴的水珠，颗颗滴落在绿叶之上，似乎在与之交流一般，不可思议般的温暖。

　　千亦站在原地，久久未曾话语，寻夜好听的嗓音，悄然停止，脑海中，优美的画面如数散去，如梦初醒般，有些恍神。

　　深蓝色的眼眸，看向那人，此刻的千亦，深深的感受到，那冰凉气质的银发之人，并不是那么的陌生与冰冷。

　　似乎被他难得的温暖所感染，千亦微笑着，提议道：“不如我们一起创造这片乐园”

　　“我们？”寻夜重复道，银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眼眸中竟带着嘲讽，冰寒如水的语言，浇灭了来者的热情。

　　“在此事件之后，你我终究是要分离”

　　话语中，却是将‘你’与‘我’二字，刻意加重，又似乎加重了说话者的‘无情’。

　　千亦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冷如冰水的话语，彻底扑灭。

　　“谈话到此结束，请不要打扰，接下来还有工作”

　　说着，寻夜放下手中水壶，走向门外，空荡的园林内，古典的镂空铁门，来回摇荡。

　　桌边，沾满清水的水壶，泛着透亮的光泽，几缕延伸而下的藤蔓，翡翠的绿叶，饱满的水珠，在丝丝光线之下，散发着晶亮的光。

　　千亦看着黑色的铁门，嘴唇中轻轻吐出二字，千丝万缕的情感中，包含着执着与不舍。

　　“寻夜……”

　　走入别墅，千亦思索着刚才的对话，不知觉的来到寻夜门前，紧闭的房门，隔离的空间，预示着主人无意待见。

　　微微叹息，千亦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上一杯泉水，走向卧室。

　　卧室内，安静无声，千亦手拿画笔，坐于画前，空白无物的画纸前，悬浮着笔刷，然而，却是迟迟未曾落笔。

　　无声无息，唯独静坐，如同雕像一般，坐立其中，而此刻，千亦的脑海中，却是盘旋万千。

　　之前的对话，在一瞬间，似乎打破了以往冰冷的他，然而，之后的话语，却又再一次的证实，刚才的霎那，只如海市蜃楼般，虚幻与假象。

　　如此的另人琢磨不透，这样的寻夜，究竟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虚假，这条似真似幻的界限，就要分不清。

　　为何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又为何会做出如此温柔的神情？

　　寻夜，到底哪一方才是真实？

　　“对你来说，我到底又是什么？”

　　“似乎就连朋友都不是……”

　　“不断猜测着你的心思，这样的我，就连我自己，都感到不正常”

　　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落日的夕阳洒进窗棂，照耀在白纸之上，仍然空无一物的纸张上，如同泼墨一般，喷洒着绚丽的色彩。

　　夜，悄然降临，当千亦从思绪中醒来，天色早已黯淡，昏暗的房间中，无亮光。

　　千亦搁下手中画笔，看着眼前空白的画纸，脸孔上是掩饰不住的落寞。

　　深夜，今夜无月，在毫无月光的卧室内，千亦平躺在床上，双眸望着天花板，出神的发呆。

　　放空一切的脑海，空白异常，找不见任何思绪，无影无踪，只是在白昼的世界中游荡。

　　深蓝色的眼眸，染上一层暗淡的光，如同湖面一般，飘荡着墨色的黑。

　　不知时辰，不知何物，不知世界，似乎只要放空一切，就会变得不再复杂。

　　夜晚，比任何一夜都来得静，似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

　　“呃……”

　　“唔……唔……”

　　“不……不……不要……呃……唔……”

　　是谁的声音闯入脑海？

　　如此熟悉，如此的真切。

　　寻夜……是寻夜……

　　“寻夜？”

　　千亦猛然惊醒，凝神聆听，确定声响是从寻夜房间传出，急速跳下床褥，甩门而出。

　　一路跑向终点，伸手敲打着对方的房门，急切的询问，然而，却久久未见开门。

　　情急之下，千亦打开房门，冲进里卧。

　　来到床边，床上之人，凌乱着一头银色长发，略微苍白的脸上，夹杂着汗水与痛苦的神情。

　　千亦赶忙伸出双手，摇晃他人。

　　“寻夜……寻夜……醒醒！”

　　“醒醒！快醒醒”

　　“唔……”

　　银发之人，终于清醒过来，瞬间张开的双眸中，未有焦距，仍是惊魂未定。

　　一旁的千亦，见来人已醒，连忙询问：“寻夜，你怎么样？”

　　寻夜闻见声响，银色眼眸看向床边之人，那人金色发丝下，满脸的担心。

　　看清来人，寻夜坐起上身，一头散乱的银色长发，略微湿漉的搭在侧面，微微低下头颅，右手覆盖于额头上，轻阖起眼眸，说出淡淡的话语。

　　“我没事”

　　“谢谢”

　　然而淡淡的话语中，是掩饰不尽的沧桑。

　　“寻夜，你看着我”千亦强硬的近乎命令，语气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寻夜抬头看向来人，带着疑问。

　　而来人的脸上，满脸的担心之下，更多的是心疼与焦虑。

　　千亦伸出双手，搭于对方肩上，说道：“寻夜，为何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为何……？”

　　寻夜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执着的询问，脸上无任何表情。

　　千亦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身躯，无表情的俊美脸孔，一度怀疑手下只是做工精良的人偶。

　　千亦绝望的摇晃他人，口中反复无常。

　　突将身前银发之人，拥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心。

　　“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寻夜……”

　　千亦口中喃喃，然而怀中之人，突挣扎起来。

　　“放开”

　　然，刚噩梦惊醒的他，浑身汗水，全身软绵，毫无挣脱之力。

　　千亦将怀中之人，牢牢紧抱，无一丝机会。

　　“不放！”

　　变得异常强硬又倔强的千亦，让寻夜无力招架。

　　停止挣扎的寻夜，任由对方抱着，冰冷的开口道：“抱够了，就出去”

　　僵持的局面，使千亦渐渐冷静，强制的拥抱转为柔和，千亦抬起头来，拉开两人距离。

　　试图安抚对方般，轻轻唤道：“寻夜……”

　　见对方仅仅是眼神回应，便露出笑容，说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今夜，我与你一同入睡”

　　昏黄的台灯下，有着一头金色发丝的男子，如同大男孩一般，笑得真诚而迷人。

　　好似俊美的王子，对着心爱之人，真挚的誓言。

　　有一瞬间，微阖起的银色眼帘，隐藏其中一闪而逝的情绪。

　　寻夜并无话语，只是轻柔躺下，闭起眼帘，然而，在千亦看来，却是无声的默许。

　　千亦来到床褥另侧，轻轻掀起被褥，卧入其中，看着床边，似乎已经熟睡的他，轻轻说道：“晚安”

　　随后拉掉床头台灯，夜幕下，安然入睡。

　　黑暗中，银色眼眸看向床边之人，熟睡的脸……

　　“我竟无法拒绝他的温柔”

　　“神，请原谅我，仅有一次”

　　带着这样的祈祷，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