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谋杀案》林下者

2、第 2 章

　　酒店五楼，在宽敞明亮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袁柏一站在落地窗前专注地看着远处松河大道上来往的车辆。桥上每一辆车都像是洒在地上的热汤点，哗的一声就滑向远方。

　　袁柏一透过落地窗看着远方的车，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瘦弱的差点摔倒在地上的服务员康柏。

　　他还是这么瘦，看起来很不健康。当初他来面试的时候就是这么瘦，到现在已经一年了，竟然一点都没有长胖。

　　袁柏一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他懊恼地别过头，看向酒店花园里的喷泉，后悔刚刚自己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冷漠。
　　会吓到他吧？只是一次失误而已，却不得不承担别人的坏脾气。

　　袁柏一离开落地窗，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对康柏胆怯低头的样子念念不忘。

　　刚刚我为什么要表现成那个样子？

　　袁柏一懊恼地撑着头揉搓眉毛，越回想越崩溃，对电脑屏幕里闪烁不停的企业微信置之不理。

　　另一边，得知底下人犯错的经理吴士宏立刻把领班黄兴敏叫到办公室。

　　“你是怎么培训员工的？”

　　吴士宏冷着脸质问黄兴敏，眼神不善。

　　黄兴敏知道今天底下两个服务员都没做好本职工作，但吴士宏一上来就责怪自己，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抬头看着吴士宏辩驳道：“我每周都有培训他们……”话还没说完，吴士宏就用力拍桌子，整个办公室都回荡着桌子砰砰响的声音。

　　“每周都有？每周都有！那为什么他们还干成这个样子？！”

　　吴士宏根本不允许她辩驳，自顾自地发泄怒火：“还好今天袁总没受伤，要是被泼伤的是顾客、顾客的小孩，那怎么办！啊！”

　　吴士宏脸色狰狞，激烈地指着领班责骂。

　　黄兴敏看他气急败坏，不敢反驳，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半响，吴士宏终于发泄完他的怒火，喘了两口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缓和语气，说：“这样，他们两个都要记过，以示惩戒。吴子涵记小过，康柏记大过，要他们立刻上交相应罚款，并且写改过书，不少于八百字。”

　　黄兴敏一脸不敢置信，小声质疑：“记过就好了吧？还要写八百字的改过书吗？……”

　　吴士宏严厉地看她一眼，不允许他质疑自己的决定：“为什么不能写？不写，这些蠢货就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

　　黄兴敏不想说话了，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黄兴敏离开办公室时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里对两个犯错的员工升起极大的不满。

　　挨了一通骂，正好到中午休息时间。黄兴敏拿着记过告知书来到员工休息室，找到领了餐盒的吴子涵和康柏，语气恶劣地叫住他们：“康柏，吴子涵。你们今天干的好事还记得吧？喏，你们的记过通知书。小过一百，大过两百，拿现金带着告知书交到人力资源部。“

　　吴子涵接过她手里轻飘飘的纸，满脸苦涩。康柏一脸麻木地接过，沉默不语。

　　黄兴敏带着不满，继续通知：“你们两人都要写改过书，把自己干的好事完完整整地写出来，然后写悔过的心和改过计划，不少于八百字，明天交到我这里来。“说完，她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瞥了一眼旁边保温箱里面的员工餐，看到透明盒子里装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菜，嫌弃地撇了撇嘴，踏着高跟鞋快步离去。

　　刚刚黄兴敏故意放大声音说话，所以周围的员工都知道两人被记过处罚了，纷纷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康柏一手拿着处罚单，一手拿着烫手的餐盒，脸色发红，悄悄看了周围人一眼，立刻离开原地，走到偏僻的角落里。

　　吴子涵表现得很无所谓，把处罚单折叠两下塞在口袋里，然后弯腰挑选餐盒。他避开洒落汤汁的餐盒，找到有胡萝卜菜式的餐盒，端起后来到康柏对面坐下，沉默的用餐。

　　两人面对面却都不说话，一点都不在意对方是因为什么事情被记过处罚

　　周围的员工大多只是看几眼就把这件事抛掷脑后，他们用餐的时间不多，很快就要回到工作岗位上，连闲聊都是一种奢侈。

　　但也有些懒散的人，一边挖着饭一边伸长了头往吴子涵两人的位置看。

　　“你别说，我在这里干活一年半了，才知道原来酒店还有记过处罚，我还以为回到读书的时候了。哈哈哈“
　　帮厨佟林嚼着饭故作惊讶地嘲笑道，嘴唇一张一闭中，嘴里混合的饭菜沫一览无遗。

　　新来的前台妹妹嫌弃地看他一眼，不作声。

　　女服务员刘兰娇坐在前台妹妹旁边，她脸小又精致，没有痘痘和毛孔粗大的问题，只是五官局促，仔细琢磨着，像是愤怒的小鸟。她最近在减肥，对午餐没什么兴趣，漫不经心地夹几根土豆丝慢慢咀嚼，对旁边人的话题也不敢兴趣，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北京也就那样吧。上次休假时我男朋友带我去玩了几天，没什么意思，在哪都堵车。“

　　前台妹妹不搭理自己，帮厨佟林就扭过身子跟刘兰娇说话：“我读书的时候，天天被罚，但是那又怎样？老子根本不搭理她，哈哈！“

　　坐在刘兰娇对面的谭颖正快速的往嘴里扒饭菜，突然被一身膘肉的佟林挤压空间，很不满，立刻转身推他：“说话就说话，挤我干嘛？“，说完，翻了个白眼，吐槽道：”还你读书那会儿，你读过几年书啊？啊？“

　　佟林知道谭颖嘴巴毒得很，谁都不服，自己说不过她，不满地瞥她一眼，缩回自己椅子上大口嚼饭，还故意吧唧得很响。

　　谭颖根本不在意，甚至没有听到这些杂音。她吃完自己那份，直接把对面刘兰娇那一份拉过来开始吃。

　　刘兰娇没反应过来，汤汁差点泼到她手上。她不满地看谭颖一眼，但没说什么。为了炫耀，也为了报复，刘兰娇拿着沾着汤汁的湿漉漉的筷子，在空中比划两下，说：“博物馆挺大的，但我觉得商场最漂亮。“在场没人理她。

　　刘兰娇扭头看向前台妹妹：“你有去过北京的博物馆吗？还是可以去看看的。我男朋友就挺喜欢看博物馆，老是带着我。其实我不是很想去，太累了。“

　　前台妹妹低头吃饭，悄悄翻个白眼，觉得今天自己挑错了位置。

　　比起这边的热闹，吴子涵和康柏这边就显得冷清。

　　两人吃饭都很快，拼命往嘴里塞。但两人都很瘦，像是从没吃过一餐饱饭。

　　吴子涵率先吃完。他利索地关上盖子丢到座位旁边的垃圾桶里就起身离开。

　　康柏稍微慢了一步。他吃完的时候吴子涵已经快走出员工休息室了。康柏立刻快步跟上吴子涵，走在他身后犹豫两下小声询问：“你为什么被记过了？“

　　吴子涵听到他说话，放慢脚步，无所谓地耸耸肩：“在行李处摸鱼被抓了。你呢？“

　　康柏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有些担心地低下头说：“端菜没站稳，泼到…额……袁总身上了。“

　　吴子涵惊讶地看向他：“袁总？酒店的老总？难怪你是大过。“

　　康柏走在他旁边，可怜地笑了一下：“是啊“

　　吴子涵扭过头，习惯了这样的处境，面色平静地安慰他：“没被开除就很好了。“

　　康柏没说话。

　　刚吃完午饭还没十分钟，工作就开始了。

　　吴子涵继续站在行李处。下午办理入住的客人逐渐增加，他推着行李车跑上跑下，一刻不得停歇。沉重的行李车需要他花费很大的力气，瘦小的吴子涵不得不弯下腰使劲推。

　　黄兴敏过来巡视时对这样的推车姿势很不满意：“啧，不是培训过你怎么推车了吗？……”

　　她上下打量一圈，质问道：“你是不是推不动？”

　　吴子涵不得不点头，小声地喘着气。他的背已经汗湿了。

　　黄兴敏嫌弃地看他两眼，对路过的男服务员指了指地上的行李车：“你去推车。”然后看着吴子涵：“你就去打扫客房吧，那边人手不足。”

　　吴子涵点点头，立刻接过男服务员手上的清洁工具，转身离开。

　　他拿着工具等电梯时，正遇上从电梯里出来的韩易峥。

　　因为不认识，所以吴子涵没有过多的注意他。但韩易峥却第一眼就注意到对方。但钟学轩就站在电梯外等着自己，他不能过多关注吴子涵。所以韩易峥无比正常地走出电梯，目不斜视。

　　在电梯门关上时，韩易峥下意识地想扭头看他，稍微转动了一下就被克制住了。

　　我是副总经理，我很忙的，没有时间关注什么小服务员。

　　韩易峥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快步穿过大厅。黑色大衣的衣角随着脚步飘动，笔直的长腿大步跨动。

　　就在酒店正常运转，大厅的客人进进出出，服务员上下奔波时，在几条街道外的一间狭小潮湿阴暗的出租屋里，房东靠着墙倒地不起，脸色苍白，嘴唇颤动却无法发声。

　　在他面前，是满地的鲜血和倒在床上歪着脑袋已经没有活人血色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