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阉割的男人》偏偏红茶

22、第 22 章

　　赵欣然一边嘴上招呼着把人往会议室里带，一边偷偷看谢清觉的脸，最近这人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都是他接的，不过贺总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每次他都要打几个哈哈把人打发掉。这张脸他认识，前几天的新闻上有几个年轻的华人面孔非常惹人注意，这就是其中之一。

　　“谢总您先坐，我去给您端杯咖啡过来。贺总那边现在应该正在和总公司开会，呵呵，这个点儿就是例会时间，您稍等我也先去向贺总汇报一下。”赵欣然边说边退了出去，去茶水间快速倒了杯咖啡送进去，又马不停蹄地跑去见贺亦林。

　　“贺总，绝佳科技的谢总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赵欣然进去的时候贺亦林刚刚从电脑上抬起头。

　　贺亦林沉默了一下，其实这不是谢清觉第一次来，之前他过来贺亦林总是找借口避开，他只是没想到要如何去面对。

　　谢清觉看到贺亦林走进来，心底里有些五味杂陈，可是激动更多，他站起身迎了上来，“阿林。”

　　贺亦林躲开谢清觉生过来的手，走进去坐在他对面，赵欣然狗腿的放下一壶咖啡后快步退了出去。“谢总，请坐。”

　　听到这么陌生的称呼，谢清觉有些颓然的叹了口气，无奈开口：“阿林，不要这样。我们...我来找你好几次，你都不见我。”语气中自然而然地带着些强撑着的勇气被戳破的心酸和委屈。

　　贺亦林忍不住看着谢清觉，他的五官偏冷峻一些，若是人瘦了就显得轮廓特别硬，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也不爱笑，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过去这么多年，相比起学校，他变得更成熟了，往那一坐，气势逼人。许是察觉到他专注的目光，谢清觉忍不住心情雀跃起来，他站起身往贺亦林走过去。

　　起身的声音打断了贺亦林的回忆，看到谢清觉走过来，他皱了皱眉头，厉声喝止道：“别过来！谢总你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是想谈合作，我现在就去叫赵秘书进来帮忙做记录。”说完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清觉被他抗拒的姿态气到，忍不住反问：“你站住！”话音刚落，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叹口气，又坐回去继续说道：“算了，我不过去，你坐下，今天我来，就当是老同学叙旧。”语毕，两人都沉默了。

　　谢清觉咽了咽口水让喉咙不那么紧绷，率先打破一室沉默。“你到底怎么了？我们十年没见，十年前你，我现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你不过是因为我还珍惜以往的情分，反倒是你...没想到我们再见面居然，这么难看。”贺亦林屡次三番不想面对他，让谢清觉心底也生出隐隐的气愤，可是说到后面又不免带上些伤感。

　　贺亦林听出谢清觉话语中的责备，心底一阵好笑又止不住泛起冰冷的感觉，不由开口呛声：“是啊，谢总珍惜我们的情分，不过我们有什么情分，不过是年少时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不仅小家子气还平白失了风度，我在这里给您道歉。”

　　听着贺亦林一声声的“谢总”，谢清觉从心底升起一种无力，强忍住不断上涌的情绪，“阿林，你，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厌恶我。就算是，就算是一时意乱情迷，可你未免太薄情了。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出来，不要这么阴阳怪气，更不要侮辱我们曾经的感情，我不相信你一点没有喜欢过我，如果，如果那是我的错觉，也请你...”谢清觉说不下去了，他抽了抽鼻子，仰头硬逼回去眼中的泪意，这种心迹的剖白让他太难堪。

　　谢清觉透过眼中泪水的倒影看着依然面无表情坐着的贺亦林，心中悔恨交加。他后悔了，他质问自己为什么这几天和着了魔似得，非要来见他干什么。贺亦林把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评价成“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心中巨大的失落差点让他站不稳。无数人告诉他，记忆越是漫长，越是会被自己的大脑美化，而打破这种美的方式，就是时隔多年后的再重逢。他后悔坐在这里，让眼前的贺亦林从记忆中走进现实，打破了他心底最美好的记忆。更恨造就这一切的自己。

　　贺亦林呆滞地看着谢清觉的表演，脑中走马灯似的不停回放，看着那个人的表情从欣喜变成悔恨，自己心中抽搐的疼痛并没得到多少缓解。“呵呵，你这是干什么，一副受害人的样子站在我的面前，像是要控诉我似得，我可不欠你什么。当年不告而别的人是你，抛下我让我一个人面对学校里指指点点的人是你。你说十年，不是，不是十年，是十年零三个月十一天。”

　　谢清觉头昏脑涨的听着贺亦林的控诉，什么不告而别，什么指指点点？他再也控制不住，走过去强硬的把贺亦林搂紧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将他牢牢禁锢自己怀里，着急的辩解起来，“我没有，我不是控诉你，我以为你忘了我忘了我们曾经的感情，我很害怕。我当年没有不告而别，我妈妈那段时间病了，我在家照顾她。五月二十号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后来我出门发现手机丢了，我就直接去学校找你，一直找不到你人，那天我拿了礼物想向你告白，我把礼物放到你的宿舍还有一封信约你在体育馆见面，可是我等了你一天你都没来。我以为你拒绝我了，不敢打扰你，那段时间我很失落，再加上我妈妈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无奈，我只好带着她去法国疗养，顺便在那边读书。”

　　感受到怀中贺亦林的挣扎没有那么强了，他才放松了力道，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真的没有不告而别，明明是你不来见我，我在体育馆等了你一整夜，整整一整夜，那一夜之后我再也没有勇气联系你。你说的指指点点是什么，我根本不懂。”

　　直到感受到谢清觉在他脸上摩挲的力道，贺亦林才醒过来自己流泪了，他猛地推开谢清觉，“不可能！不可能！我根本没收到你的礼物和信，是你，明明是你突然失踪，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你都不回，然后我就听孙老师说你考研出国了。”贺亦林嘴上否认，可是心里却已经开始自我怀疑，谢清觉的表情太真挚，说的细节有那么真实。可是他真的不敢相信，他从心底里恨了这么多年的人是无辜的，曾经就是那份恨意支撑着他走过了一段至暗的人生。

　　两人都不是傻子，谢清觉此刻只觉得命运未免太过不公，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让他们平白错失十年时光，想着他走上前掐住贺亦林的双臂，强迫他看着自己，说：“我，谢清觉，用我的人格保证，2018年五月二十号，我打过你的电话，等我带礼物出门的时候发现手机丢了，就直接骑车去了学校找你，没找到你人，我就把礼物和信送到你的宿舍712。信上我写的清清楚楚，我在体育馆老地方等你。我等了一夜没人来，第二天回到家，我妈妈病情又发作了，她出现了自残行为，我送她去医院，日夜照料。期间我也曾幻想能等到你的解释，哪怕一个电话一个消息说声【对不起】也好，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就彻底死心了。等她稍微好一点，医生建议我带她出门散散心。她想去法国，我就带她去了法国，我根本没有考研的打算，在法国读书只是临时的决定。”

　　“不会的，不会的，没有误会，是你，就是你，你玩弄我的感情之后出国，让我一个人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让我面对同学们的讥讽，让我面对父母对我的冷眼和抛弃，让我...”贺亦林感受到喉咙深处被紧紧撰住的痛苦，眼泪不住划过脸庞，他想伸手给谢清觉两拳却被他死死握住肩膀动弹不得。

　　谢清觉心疼的把贺亦林拥进怀里，不住抚摸着他的背，语气中已经带着些失而复得的欣喜，眼睛不错的盯着他，“相信我，阿林，相信我，也相信自己，相信你爱的人不会那么无情又无耻，我知道你爱我的，是不是？我们之间真的有误会，我会找出证据证明给你看。”

　　“我没有爱你，就算有过爱此刻也只剩下恨，误会，什么都是误会，那我那痛苦的十年三个月十一天又算什么？我的痛苦和煎熬算什么？你离开，杳无音信，现在突然又出现告诉我之前都是误会。然后呢，我们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举杯共饮？你以为你是谁？”贺亦林像一头暴怒的犀牛，不停在他的怀里左右冲撞，他不甘心，他的十年是痛苦是阴影，现在又变成了一个笑话。

　　听到贺亦林赌气似的回答，谢清觉笑的很开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只有恨，你明明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分别的时间是十年三个月又十一天，你记得清清楚楚。”

　　谢清觉越说的情真意切语气笃定，贺亦林深埋在记忆中的痛苦和委屈就翻腾的更厉害，他双手被禁锢，就不顾形象的猛踩谢清觉的脚，最后干脆上前死死咬住他的肩膀，心底的苦才找到了宣泄的途径，“我记得，我当然记得，那是我痛苦煎熬的每一天。短短时间里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尊严，我的人生一塌糊涂。”

　　“你们在干什么？”

　　“你没事吧亦林哥？”陈太和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两人相拥而泣的情形，等他看到贺亦林脸色苍白还带着些绝望痛苦，走过来强硬的把贺亦林从谢清觉的怀里挖了出来。转过身将两人隔开，神色冰冷的看着谢清觉，“你想干什么？我不管你是谁，离开！现在，立刻，马上！”

　　听到声音的赵欣然，悄默从外面走进来，道：“谢总要不您先回避吧？你看贺总现在...”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强硬，显然已经把谢清觉当做不受欢迎的人来对待了。

　　谢清觉看到贺亦林将头埋在那个男人的胸前，用手搓了搓脸来缓解情绪，“阿林，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没有欺骗你，不能再这么逃避不见我，对我太不公平。至于为什么你没收到礼物和信，我不清楚，但是我出国留学是临时的想法，孙教授为什么会知道我出国读书的事，我会去调查清楚，我会证明给你看，你等我。”等候一会儿，贺亦林依然不说话，他只能走了出去，但是眼底带着些欣喜。

　　如果贺亦林真的从来没有爱过他，他也可以安静的走开，只当他的回避是不想二人有更多牵扯，那他就当两人有缘无分以后便谨守同窗的情谊即可。可是，现在发现两人之间当年错过的事疑点重重，他反而从心底燃起了更多的希望，更何况贺亦林刚才的表现并非对他无动于衷。

　　他不怕错过，茫茫人海全世界七十亿人，他们兜兜转转不是又重逢了吗？错过的固然可惜，可是未来更加重要。

　　陈太和神色冰冷的看着谢清觉出门，直到感受到怀里不停颤抖的贺亦林逐渐平静下来，才拥着他走到一旁的办公室里的小隔间，帮贺亦林脱下身上的西装，轻声劝慰：“亦林哥，躺下舒服点儿，你刚才差点太激动引发肌肉痉挛，躺下可以最快恢复。”看到贺亦林红肿的有些死寂的双眼，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压抑住心底的暴虐情绪，他掏出手帕将贺亦林的泪痕擦去，开始给他缓慢按摩头部的穴位。

　　十年，误会，看来这个“谢总”和贺亦林有过一段过往。

　　情绪大起大落，再加上陈太和娴熟的手法，贺亦林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心昏睡过去。可是刚刚进入睡梦，他又挣扎着醒了过来。

　　陈太和看着他不停转动的眼珠，知道贺亦林在装睡也不拆穿，只起身从一旁的洗手间把手帕打湿拿过来轻轻擦拭他满是薄汗的额头。

　　“亦林哥。”陈太和轻轻摆弄着他的头发，“忘记过去吧，别再想了。你一直困在过去不走出来，是因为你还喜欢他吗？”

　　贺亦林听着耳边的嘀嘀咕咕，始终一动不动的躺尸。

　　是不是还喜欢谢清觉？答案是，不知道。

　　十年，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时间对于情感的摧残是人无力抗拒的，就算曾经真的很爱，可是那个时候那种纯真的喜欢和暧昧的拉扯也不会再有，更不能再牵扯他的心神更多。他现在已经32岁了，也不是荷尔蒙掌握头脑的年龄，甚至在他这个年纪依然为爱情寻死觅活只会惹来旁人异样的眼光，但是彻底忘却又不可能。

　　谢清觉这个人已经不仅仅是一段感情，

　　而是他的一段人生。

　　以前他也曾经设想过，如果有一天再见他会怎么样，给他一拳赏他一巴掌。

　　咬牙切齿的以为他是个卑鄙无耻懦弱的人，他将一切丑陋的词汇和情绪附注于【谢清觉】三个字，才能挺直了腰板。他也曾发誓，咬牙坚持过好自己的，是为了有一天再见的时候，嘲笑他讽刺他骂他有眼无珠辜负一颗真心。

　　真心啊，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你若以玩弄真心为乐，只说明你内心的肮脏和低贱。你若辜负真心，那命运注定你便不配拥有真心。

　　他们曾经一起做试验一起写报告，暧昧的时候彼此借机拥抱亲吻。那个人温水煮青蛙似得走进他的心里，为他带来甜蜜和悸动，在他以为彼此相爱的时候，他消失让他孤身一人对抗突如其来的恶意。

　　他庆幸自己坚强的挺了过来，那些曾经指指点点的人是他们狭隘，抛弃他的父母是封建固执，他没有错。如果谢清觉没有喜欢过他，他只会问心无愧的坦然接受。

　　可是那个人走到眼前的时候，他又茫然了。他没有落魄甚至更加骄矜，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恶毒的话，说到底，他曾真真切切的爱过这个人。

　　他心底一直都清醒的知道，他只不过是把谢清觉当个靶子来痛恨而已，如果不恨他，那他的努力和坚持都会轻飘飘的无处投递。可是现在，这一切的平衡都被打破了，他们之间没有谁辜负谁，而是那么一天，一个误会，然后就错过了。

　　2018年，5月20日，一封信。

　　他努力回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天到底在干什么。

　　五月份的广州是什么样的来着，如果3-4月份天气正常，那五月份就只剩下早晚的凉风和中午的烈阳。同样，如果3-4月份的天气不正常，那五月份的时候可能下雨可能刮妖风，甚至你还能见到晚开的木棉。

　　总之，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是个可爱的日子。

　　贺亦林听到陈太和关门的声音，才蜷曲起身子，将脸埋在枕头里痛苦的呜咽，他原以为他早就失去了一切，现在才发现他即将失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