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青泥执笔

3、跳槽

　　“不是这个？”郁磊惊讶道，“莫非你想搭上王族？”

　　刘邦不想回答他，他继续走了两步，就已经到达了一家娼馆门前。这家店很奇特，厚重的黑门是敞开的，门前并没有人守卫，洁白的围墙高大，上面都砌满了青色的瓦片，看起来比这巷子里其他的房屋都干净许多。

　　“我说的交易在这里面。”刘邦将帽子像旗帜一般朝里挥了挥，在郁磊惊异地眼神里跨过了门槛，踏入其中。

　　“吁，别冲动，邦子！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竟然让你升起当这种屁店妓子的念头。你就算是想在这行业深耕下去，也是去国家公营的红楼里，当个花魁什么的，虽然同样是委身于人，那到底也有差别啊！不过按我原来的规划不好吗？锦衣卫最起码还是有自由的！”

　　没有人能听到郁磊这一番语重心长的劝导，除了刘邦，而刘邦不应，因此郁磊郁闷起来，仍在不停念叨。

　　院内几个人看见刘邦招呼，走了过来，他们审视着刘邦。

　　“官爷来，所为何事？”

　　虽然语言恭谨，神色却不耐烦，似是极不欢迎刘邦这等。刘邦也不恼怒，只是平平静静地回答。

　　“请问这里有一位萧衍公子吗？”

　　几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年轻人开口道：“呵，总算有人来赎他了，官爷你是不知道，此人嫖完之后，还想做霸王嫖，一点钱都没有，若非看他衣装讲究，我们早将他......”

　　一个年纪稍长者拉了拉年轻人的衣袖，年轻人马上噤了口，也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年长者人问：“官爷可是和这位公子相熟？被叫来赎身？”

　　刘邦回答道：“正是朋友，府上来信，叫我来替他买账。”说完还怕对面不相信，从荷包内掏出了二十枚光闪闪的金刀币，放在对面手上。

　　年长者人接过钱，松了口气。他怕对面这官爷和萧公子是一路货色，也是一位不付钱的主。毕竟穿得这么齐整来到此地，未免没有点想借势压人的念头。虽然普通锦衣卫官衔不高，但难免背后依仗着某个世家权贵，他们小店虽然也有点背景，但他们这些小卒却并不太想与之起冲突。

　　“我们马上就把萧衍公子带来，只是......”他吞慢了语气道，“萧公子所欠只有十五金，这另外五金是为何意？”

　　刘邦亲切地向他们说：“几位兄弟正好五人，这些时日照顾我朋友也劳累，这五金就当请诸位兄弟喝酒的了！”

　　众人闻之大喜，眼神瞬时发亮，态度一时转变，别提变得多和善，信誓旦旦保证把萧公子容颜焕发地带出来。

　　不一会儿，几人就把一位贵公子带了出去，那萧衍确实容颜焕发，精神盎然，一路指着这家店骂骂咧咧，吵个不休。那几人拿了钱，也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驳斥，反倒增加了萧公子的气焰，越骂越越厉害。

　　“黑店啊，你们这是赤裸裸的黑店，店黑人也黑，黑得不能再黑！淄水里的淤泥都比你们这干净，粪池里面的蛆虫都比你们这文明！”

　　眼看着他骂得爽快，甚至都不愿走了，刘邦马上走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肩膀。

　　贵公子回头看见刘邦的脸，眼睛都快迸发出泪了。

　　“嘻，亲爱的邦子，在这见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真得太想你了！”说完就要和他拥抱。

　　刘邦当然不愿意和他这沾染了一身胭脂气，又不知道有没有洗漱的身体碰上，不着痕迹地偏开了身体，拉着他的袖子就走出门去，嘴里还询问道：“你信里写得乱七八糟的，这是怎么回事？”

　　贵公子闻言，忍不住爆了粗口：“邦子，你是不知道这家店又多黑心，里面白痴东西又有多无礼！我原本是听说这里有来自南边的昆仑奴，所以想来看看。没想到好家伙，人比我一月不洗的腋窝还黑！脸上更是看不清五官，一笑就只能见一排森然的白牙，关上灯更是什么都看不见！我当然是没什么兴趣，便想着走，没想到我在里面才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什么都没碰，居然还要收我满钱！我心想付钱就付钱吧，权当见个世面，可是该死的！我荷包被人偷了！我说隔日来付钱，那些吃粪的偏不让！我是那种不给钱的人吗！再说我都没嫖！”

　　他越说越怒，正好看见刘邦腰间的佩刀，伸手便拔了出来。

　　“你来得正好，我乃国士也，岂能被这些小人羞辱，我去找里面的人算账！”

　　刘邦手轻轻一拍他持刀的手碗，刀就脱了手，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刘邦自己手上，他颇感无奈道：“你是真不怕律令啊，现在私斗可是要被流放的。”

　　“何惧之有！”贵公子正色令言道，“再说我兄长不就是管这个的。而且不被发现就不算犯法，你回避一下就行了。”

　　他不耐烦地吵着，又要从刘邦手中掇刀，刘邦不管他，直接把刀收回鞘里，发出清脆的金石鸣声。

　　嗡的脆鸣让他冷静了些。

　　刘邦叹道：“你也知道你兄长是伏倭将军呀！你要是说出来自己的身份，这家小店也未必敢拷住你。你不正是怕你兄长知道你嫖妓之事，才借了萧衍的名字来到这里，暗缩缩地被拘这么多天，又不敢往外伸张，和我写的信也写生怕他人看懂，说什么‘君子性也，其状慎独......’狗屁不通，不知所云的话。若非是我，你就待在这里等死吧！卢凫大少爷！”

　　被刘邦说破他的事，卢凫终于有点羞愧了，但也只是一点点，在刘邦面前而已。他若真害羞，就不至于光明正大使用萧衍的名字了。他倒是想把卢凫风流潇洒贵公子的名号传遍淄都，奈何伏倭将军在淄都只是小人物，他背景还不够，能力也欠缺，最关键的是要是被他兄长知道此事后，非要剥掉他的皮不可，那空留一点名气有什么用呢？

　　因此卢凫叹息道：“唉，白便宜萧衍这小子了，我这到处赶场扬名，还不是都给他做嫁衣了。”

　　刘邦听到这话，不置可否。萧衍信佛，真要受了他这名声的影响，死后不下阿鼻地狱算是佛祖见他冤枉可怜的了。

　　不过刘邦知道卢凫到不是因为萧衍信佛，好欺负才到处诬陷他的名声的，实则是他真得认为这种风流浪子的名声价值千金，毕竟淄都的纨绔子弟都以此为荣。

　　他也没法对此置评，毕竟他们出身迥异，能和卢凫结交，全赖稷下学院的同窗之谊，不了解贵族们的世界也正常。

　　可那二十枚金刀币可是他之前当亭卒俸禄的四年之和！况且他才刚当上锦衣卫，还没发俸，要不是马亭长，他还赎不回来呐。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刘邦霎时间到真想打起张李氏的主意了。

　　“别提了，我这番救了你，可是花了全部家当的，你总得还我，让我不至于当掉裤子才能吃饭吧。”

　　卢凫点点头，拍胸承诺道：“那是自然，虽然我们只同窗两载，却极为投缘，高山流水觅知音也不过如此，不然我也不可能让你来救我，其他人我可信不过，别管你信不信，我可是把你当亲兄弟来处的啊！那伙人收你多少赎金，我付双倍！”

　　“二十五金。”

　　卢凫跳了起来。

　　“什么！明明之前嫖价只是三金而已！”

　　“怕是饮食住所，利滚利，诸多小费也算入其中，你也知道那些人的鼎性。”刘邦面色不改地解释道，心下也暗噫，他以为他已经够过分的了，未料到那些人直接翻了五倍！

　　卢凫咬咬牙，虽然肉痛，但这些钱对他还不算伤筋动骨，他更多还是被这黑店气到了。他大方的点了点头，翻了翻身上，才恍然醒悟荷包被偷了。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抱歉啊，邦子，亲兄弟！我钱都被偷了，短时间内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唉~那看来我真得回去当衣服了，光屁股上班了。”刘邦故作叹息道，“只是别人问我为何因此窘迫，我得寻个理由搪塞才行，我又不甚会撒谎，漏泄了怎么办？”

　　卢凫哑然，狠狠挠了挠头，他转了转眼球，马上就想到了主意。他拉着刘邦的袖子，偷偷摸摸地询问道：“要不我给你两个倭奴先抵着？”

　　“我要倭奴干什么，吃喝拉撒还要我管。”

　　“也是。”卢凫抓耳挠腮，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刘邦提醒他道：“咱们这一批同窗里面，就属我过得最差，稷下学院虽然是历史悠久的大学，但是最近越发被国子监和太学所压制，原来我这种贫苦出生的士子毕业后，勉强还能寻到好差事，现在则是一听到我是稷下学宫的学生，官府内就相互推诿，甚至遣派我去亭里充任行卒。若非我奋力跻身锦衣卫之列，现在还恐怕是蓬头垛面钻在山林里，抓偷木头的盗匪呐！可没想到锦衣卫之职看似光鲜，实则墨染于乌！有衣服和没衣服着实没个两样！”

　　卢凫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我之前就看你当什么狗屁亭卒，提过让你到我兄长船上来，可后面见你马上就当上了锦衣卫，还以为你想通了呐，就没再念下去。毕竟这行虽然身体受点苦，可是前景也光明，好过船上日晒雨淋，还没什么生命危险。现在才想起来你应当是不了解这里面门门道道，否则凭你的性格是不屑此遭的。不过船上的生活虽然枯燥，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来往倭岛之间，不乏有额外钱财入账，衣食无忧是无疑的。你要是做出决意，我就和我兄长商谈，正好他也很赏识你。”

　　刘邦思考了下，莞尔颔首道：“承你的情了，我之前明白我的工作内容后，的确十分纠结，你能给我指另一条出路，我十分感激！”

　　一旁飘在空中看戏的郁磊，这下终于忍不住了，他飘到刘邦身前，张牙舞爪着。

　　“刘邦！这对我可不是一件好事！你如果去海上飘着，我从哪里拿到新鲜的灵魂和□□？而且你难道打算我在未来的时日，都陪你去看什么大王八呲牙，海豚和鲸鱼发情吗？”

　　郁磊的委屈卢凫当然不知道，刘邦能到海船上来正合他的意，有他盯着兄长，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能好过起来。

　　“就这么说定了！”卢凫大喜。

　　“毕竟我可不想光着衣服做差，只是不知道船上有酒吗？”刘邦摊手笑道。

　　卢凫亲昵地笑道：“那是自然，邦子你可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呀！要是喝得不过瘾，你就和我说，我偷我兄的私房钱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