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炮灰翻车指南》雾色将洇

20、第20杯茶

　　傅砚词的性格其实和江筠有点类似，所以他念起台词来几乎没什么违和感。而且他的嗓音条件也是得天独厚，冷淡又好听，很有做配音演员的天赋。
　　那个演他书童的男生非常放得开，他捏着嗓子，将一个仆从略带谄媚的语气演绎得惟妙惟肖，引得边上观众不时发笑。

　　景昳笑不出来，因为马上就轮到他了。虽然他只有三个字的台词，但还是让他倍感羞耻。
　　他捧着剧本一直站在另一头，努力地演绎剧情中孟枝晚心如死灰地站在雪地里的模样，但效果看起来僵硬得像具尸体。

　　很快，傅砚词缓慢向他走来，另一个男生也说完了那段台词。
　　景昳只好僵硬地走了过去，只觉得四肢都不再像是自己的。他看了一眼傅砚词，棒读一般念出了“大少爷”三个字，然后飞一般从傅砚词旁边掠过了。

　　“噗嗤……”是容鹂歌忍俊不禁的笑声。
　　“神态，语气，动作，你一个也没到位！”孟妍用剧本将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恨铁不成钢道，“不行，景昳你的部分再来一遍！”

　　“……”把他骗进来之后就图穷匕见了是吧，连小景也不喊了。

　　接下来景昳被黎妍逼着反复演了这个镜头好多遍，到后来他已经麻木，都不再感到羞耻了。
　　更可恨的是他期间不小心与傅砚词对视了一眼，发现他墨黑的眼瞳中难得蕴了浅淡的笑意，似乎很乐于看见他的窘迫。

　　最后景昳舍弃了自己的脸面，好好地将孟枝晚那种绝望漠然的情绪表现了出来，才终于被黎妍放过。

　　接下来才是第一幕的重头戏，是霍志诚和江筠在江公馆客厅第一次会面的场景。二人一个是割据一方的军阀，一个是留学归来推崇先进思想的贵公子，都曾听说过彼此，并且对对方心怀敌意。
　　霍志诚提出要与江家合作，却被江筠严词拒绝。二人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成功结下了仇。

　　靳一泓演技也不太行，但他演的是霍志诚那种盛气凌人的军阀，完全可以本色出演。只是他和傅砚词面对面站着，两人似乎都很不自然，傅砚词还算淡然，靳一泓却已经把这种尴尬表现得十分明显。
　　黎妍看起来不太满意，但景昳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现在没他什么事了，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两个主角有比较多的交流呢。
　　虽然是在话剧里。

　　一小时过去，第一幕剧情终于磕磕绊绊地演完了，在场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黎妍挥挥手宣布解散，并让演员先不用背第一幕以后的台词。
　　“我有了新灵感，要改一下剧本。”她说。

　　其他人没什么异议，景昳心底却升腾起不祥的预感。改剧本？为什么？小说剧情里有这一段吗？
　　他问了黎妍要改什么，她却只是含糊其辞，说还没想好。没办法，他只能怀着不安离开了。

　　接下来两天，他们都在重复排练第一幕，景昳已经脱敏，一句“大少爷”喊得毫无负担，甚至他有时候在寝室看见傅砚词，都差点脱口而出。
　　第四次排练时，景昳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黎妍给他们发了新的剧本，说自己改了后面的两幕戏。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景昳翻开一看，黎妍改的那两幕里都有孟枝晚的戏份，台词还挺多，可以说原著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重要剧情，都被黎妍搬了上来。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景昳当场举手表示不同意改剧情。

　　“反对无效。”黎妍无情地否决了，她之所以改剧情，是因为第一天排练时她发现傅砚词和靳一泓演对手戏实在别扭，那种尴尬和不适几乎要溢出来，而景昳和傅砚词的磁场却很合。
　　换种说法，就是傅砚词和景昳有cp感，但和靳一泓没有。或许傅砚词自己都没发现，他在面对景昳时的态度和他对别人完全不同。

　　于是她删掉了霍志诚和江筠的对手戏占比多的两幕，换成了江筠和孟枝晚的。
　　黎妍觉得，这样演出效果肯定会很好。

　　景昳的内心却很是绝望，剧情好不容易走上正轨了，为什么又出了岔子，而且他本来只有三句台词，现在变成了三十句，这谁受得了？
　　于是他坚持反对这个提议，并试图拉人加入同盟。他向左看看靳一泓，向右看看傅砚词，用眼神说着你们俩快点支持我呀！

　　靳一泓之前根本没在状态，接受到景昳的信号后，他才翻看了一下改过的剧情，随即脸色就黑了。本来他在知道景昳演的是傅砚词女友后就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居然还要给他们加对手戏，他不同意。
　　看到靳一泓的反应，景昳知道他肯定是吃醋了。那傅砚词呢？和靳一泓的对手戏被删掉，他肯定不高兴吧？

　　但是傅砚词并没有表露出反对，他只是坐在那儿，用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浏览着新剧本。
　　里面有几乎称得上是亲密的戏份，可从来不喜欢身体接触的他并未感到排斥，甚至心底还泛起几分隐秘的愉悦。

　　傅砚词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感到困惑甚至慌张，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到景昳的暗示。
　　不过就算他注意到了，这次也不会帮他的。

　　由于只有景昳和靳一泓表示了反对，少数服从多数，他们还是使用了新剧本。
　　景昳赶紧call系统，问它现在怎么办。系统也表示一筹莫展，然后告诉景昳不用担心，最重要的地方没有出错，剧情应该就不会偏离。

　　这破系统真是一天比一天更不靠谱，景昳也没办法，只能祈祷着不要再出现新状况。

　　＊

　　这几日，景昳和容鹂歌聊天时，她提到了一件让他颇感意外的事。
　　她说，孟斯辰最近时不时找她聊天，他的嘴跟个漏勺似的，居然跟她透露了傅砚词最近和他有联系。

　　孟家也算锦洲的顶级豪门之一，孟父只有孟斯辰一个儿子，虽然他有点纨绔，但孟父还是有意锻炼他，时不时给他几个大项目锻炼一番。结果他之前在一个项目上犯了点浑，捅了个篓子，为此焦头烂额了很久。
　　那天在蒋家宴会上，孟斯辰的几个狐朋狗友对傅砚词出言不逊，还是因他而起，他事后觉得过意不去，找人要来了傅砚词联系方式，要加上他道歉。结果傅砚词居然通过了，还提到了那个项目，说他有办法帮孟斯辰摆平这件事。

　　孟斯辰病急乱投医，居然真的让他去干了。傅砚词的能力不言而喻，很快就帮孟斯辰解决了问题，还完美完成了这个项目。
　　这下孟斯辰简直对他感恩戴德，他履行了之前答应傅砚词的条件，帮他和孟父牵了线。

　　更多的孟斯辰也不知道了，但他说他爹似乎很欣赏傅砚词，还时常拿他作比较，说自己不如生块叉烧。
　　“傅砚词他想干什么啊？”容鹂歌有点疑惑，“他是想以后进入孟家公司吗？也太早了吧，而且看着也不像。”

　　她不理解，但知道傅砚词身世经历的景昳却很清楚，傅砚词肯定不是想进入孟家，他只不过借孟家作为跳板，在为自己之后培养势力做准备而已，想必他之前成天对着电脑，就是在做这些事。
　　在小说里好像确实提到过，傅砚词借助了锦洲一个豪门的帮助，才快速开了自己的公司并逐渐壮大，看来这个豪门就是孟家了，他们确实是做科技互联网这领域的，和傅砚词对口。

　　景昳有点意外但不多，只是这种小说剧情按部就班发生在他身边，每个人物都像牵丝木偶般被联系起来为主角铺路的感觉，还是挺奇怪的。
　　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本书里不太重要的npc，而围绕两个主角的剧情，都会没有偏差地发展下去，他无法干涉，更不能违逆。

　　景昳并不是喜欢多想的人，很快就把这个想法扔到了一边。npc又怎么样呢，等到他完成任务退出主角们的生活，他就完全自由了。
　　他有自己的家人和朋友，有自己的生活、未来和梦想，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本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

　　好吧，现在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他还承担着维护这个书中世界的重要任务。
　　话剧的排练顺利地进行着，今天已经排到了第三幕。好在暴雪中的感情线写得都较为含蓄，唯一的亲密动作也不过是一个拥抱，然后江筠情难自禁地吻了一下孟枝晚的眼睛。

　　因为景昳强烈要求，再加上学校确实不允许节目中出现亲吻行为，黎妍把吻眼睛的动作删减了，只保留了拥抱。
　　但就算只是这样，在一群人面前拥抱也足够景昳感到很羞耻了。虽然他长得像是情史丰富的模样，但他其实没谈过恋爱，纯情得很。

　　接下来的两幕他就没什么重要戏份了，而最后一幕几乎是傅砚词的独角戏。

　　那是在接近原著结局的部分，江筠在上海滩经历了风雨飘摇的九年，最后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父母、好友与挚爱皆在抗战中离他而去，江公馆也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他买了去往另一个遥远城市的船票，在码头和霍志诚告别后独自上了船。
　　船身在海浪中轻轻摇晃，窗外传来海鸥的鸣叫和甲板上人群的喧闹声。江筠静静地坐着，桌上放着他全部的行李，一只陈旧的手提箱。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已经离开了上海，远处的码头渐渐变成一个渺小的黑点。他慢慢地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笑靥如花的孟枝晚，即使色调已经泛黄，她却十几年如一日地美丽。
　　江家公子这一生都性冷寡言，鲜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手指颤抖，几欲落泪。

　　但最后，他也只是沉默地在照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至此，整场话剧结束。

作者有话说

　　傅哥沦陷倒计时